今日值夜的是云儿，她先是往里屋看了看，发现嘉蛰已经不在那儿了。找了会儿，一转头，看见嘉蛰穿着寝衣正站在书桌那儿，便福了福身子说道：“小姐，您可是在写字？那边没烧炭盆呢，仔细冻着了。这是小姐要的深衣，我还拿了件棉袍子进来，小姐穿在里面，外面太冷了，小姐还是穿得厚实些好。”

　　嘉蛰点点头，自己换上了衣服，走到小书桌那儿，拿起刚写的那篇悼诗和剪下的攒心梅花络子，在云儿的搀扶下准备出门。

　　“小姐，披件披风吧，外面下着雪，小姐仔细身子。”玉蕊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件凫靥裘，准备给嘉蛰披上。

　　嘉蛰一看，觉得翠光闪烁，艳丽异常，不是很合适，便说道：“这凫靥裘穿着不暖，仅外耀而已，如今这雪天怕是还没绸缎斗篷抵寒呢。”说完看了云儿一眼道：“云儿，去替我拿那件白色夹棉织锦缎斗篷来。”

　　“是。”云儿接过玉蕊手上的凫靥裘便出了门。

　　“玉蕊，替我将房里的那本通胜找出来，我想看看。”

　　“好。”玉蕊说罢就找起来，一边找一边问道：“小姐，怎么想起来看通胜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的吗。”

　　“现在等着也无事，随便翻翻。再说，我也想找个好日子，将你嫁出去。”嘉蛰觉得有些口渴，便又倒了杯水。

　　玉蕊手一愣，随即笑笑道：“小姐，说什么呢，我不嫁，我要陪着小姐。”

　　嘉蛰听到这话，把杯子放在了桌上，看着玉蕊，说出了一句：“可我不想。”

　　“小姐？”玉蕊刚好找到通胜，回头一看，发现嘉蛰的脸色怪怪的，便拿走了过去，将通胜递给了嘉蛰，站在一旁。

　　嘉蛰接过那本通胜，却没有翻，看着玉蕊道：“玉蕊，屯蒙可以护你，将来的我，未必可以。你在这里，好歹哥哥娘亲会看在你伺候我那么久的份上，看在屯蒙的份上，你会很好。懂吗？”嘉蛰说到这儿还眯了一下眼睛，然后随手翻着那本通胜，边翻边说：“好了，不说这事儿了，你可知道伺候白檀的小丫鬟是哪个？”

　　玉蕊忙道：“是垂儿，今天她还送了白檀去城外。”

　　“垂儿啊。”嘉蛰听罢点点头，便也不说话了。

　　这时云儿进来了，玉蕊替嘉蛰系好了斗篷带子，嘉蛰便结束了刚才的谈话，带着玉蕊云儿去了前院。

　　雪夜残月，玉蕊撑着伞，云儿在旁掌灯。一阵寒风，把嘉蛰松松系着的斗篷带子吹得只往上扬，轻轻打着嘉蛰的耳垂，玉蕊的伞撑得也有些不稳，时不时便有雪花掉在嘉蛰的头发和脸颊上，更添冷清。

　　嘉蛰特地挑了她们已经扫过的路缓缓走着，免得鞋子踩着积雪，发出难听的吱吱声。月明星稀，天上下着雪，落在伞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显得这院子格外寂静，连空气都透着股浓浓的寒意。

　　这清冽的雪地，看着是冰清玉洁，仿佛将这世间所有的悲痛，丑陋都藏了起来，嘉蛰越看越觉得悲上心头，手里紧紧握着那个梅花络子，步子迈得大了些。

　　待到了前院，许是丫鬟们偷懒，许是她们今日都有些累。这满院子的雪，唯留着玉蕊刚刚来过的那行脚印，嘉蛰看到玉蕊在炭盆边的篮子里铺了块布还放了些纸钱，便回头向玉蕊笑了笑。随后就脱下斗篷让玉蕊拿着，挥了挥手让云儿也退了下去，走到放炭盆的小石机子边上，不顾这满地冰雪跪了下去。

　　“小姐！”

　　“玉蕊，我只是想送白檀最后一程。”嘉蛰边说边用火折子把纸钱点燃，投入了炭盆，纸钱越烧越旺，雪从天上缓缓落下，还未落入炭盆就已经化成烟雾，缓缓上升。就好像是白檀，还未经历世间美好，就又回到了她来的地方。

　　“白檀在这儿我不能为你穿白衣，便以现代的礼节，穿一身黑衣服来祭奠你吧。你长得好，也心灵手巧，的的确确是个难得的女子，我本也希望你可以找到个良人，好好待你。可往往事非所愿。”说到这儿，嘉蛰叹了口气:“如今，只希望你能安心的离去，此生你所失去的，希望来世能够得到。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