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鸽:祂说 5、三枚马克
作者:不掉膘的小说      更新:2022-10-07

  “是的,我们每一个编辑……哦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种人。当然也包括总编辑和社长。”

  “只不过他们已经不必依靠梦境才能想起异世界的事情了,他们已经觉醒了所有的浅层记忆。”

  “社长是最厉害的梦旅客,他梦中的世界是一个充满魔法的世界,然而他的魔法即使到这里也可以使用……诶呀!我貌似和你说的太多了。”

  罗珊又吐了一下舌头“你去找下一个人吧,有什么疑问去问社长和总编辑吧。”

  阿奇尔略微点了一下头,心中仍有许多疑惑,但罗珊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便询问更多。

  转身回到座位,他愣愣地看向窗外,天还是蓝色的天,云还是白色的云,但是这一切却又和他所认知的不一样了。

  “我呢?我有什么不同?”

  阿奇尔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早已被时间磨灭的雄心再次燃起了一个火苗。

  他可以肯定自己来到这里一定是因为奇怪的梦境,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个梦境究竟深含什么样的奇异。

  爸爸,妈妈。阿奇尔从窗外收回目光,不禁想到了自己因贫穷而丧失的双亲。如果神能早一点注视他,说不定父母就不会……

  阿奇尔闭上了眼睛。

  …

  抄录员一天的工作其实并没有多少,正如吉尔森先生所说,并不是每个编辑每天都会梦到异世界。

  这句话还是夸大了,讲真,今天阿奇尔只抄录了罗珊一个人的梦境。

  但是阿奇尔还是没有多少空闲,虽然说他的职位是抄录员,但在这一天兼任了餐饮配送员,清洁工,传话员……反正除了编辑和记者整个报社只有他一个人忙活。

  但是相对于之前工作的工厂,这里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很人道了。

  至少没有令人窒息的污浊大气。

  回到家,打开灯,阿奇尔给自己倒了杯水,吃了几片刚从医生那里买来的肺炎药。

  他父亲就是因此而逝,他不敢大意。

  他已经很少咳嗽了,但是保险起见,阿奇尔仍然忍痛买了几片肺炎药。

  其实阿奇尔现在已经后悔了,买这几片药花费了十五马克。现在阿奇尔只剩下三十五马克,而这周还有三天才会发薪,虽然说吃饭花销足够,但是如果面对什么突发状况是绝对不够的。

  这个时代的夜生活并不发达,而对穷人开放的更是罕见。吃过药,他就准备熄灯睡觉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今天的事,这对于未曾想过改变他的冲击还是很大。

  十八年来构建的世界观被轰得粉碎,突然窥探到偌大世界最神秘的一角,并发现自己也是奇迹之一,这种感受,不是亲身感受过很难体会。

  “总之,明天要找总编辑问个清楚。”

  就在阿奇尔刚要睡着的时候,一曲悠扬的口琴乐飘扬入耳。

  阿奇尔立马惊醒,他不敢不敏感。毕竟今天才完成世界观的崩塌与重构,让他对世界所有现象有了一种本能的怀疑。

  他侧耳细听,应该就是楼下传来的。

  犹豫了一下,阿奇尔还是打开了窗看向下面,他并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可能这个琴声有着什么蛊惑力吧。

  是一个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破旧的袄子,蹲坐在两个楼中间缝隙胡同的墙角。

  声音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

  阿奇尔又看了一眼她放在嘴边的口琴,关上了窗户。

  在这个偏僻的街口,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有很多。

  幸运的孩子会被招作扫烟囱人、娼院仆人、钟表学徒、低廉工人,乞求一块黑面包充饥。

  就这样长大,去接替因性病、劳累、犯罪而早逝的人们的工作岗位。

  然后死掉,腐烂在大街上。

  阿奇尔并没有太多的怜悯,他始终笃信对于穷人来说死亡并不是一种可怕的事情。

  他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然而左手却揣在兜里,不断摩挲着躺在里面的五枚马克。

  口琴声仍然悠扬,但阿奇尔却听出了一丝有气无力。

  明天再不吃饭就会死吧……

  阿奇尔两眼复杂地盯着天花板,手指不再摩挲那五枚硬币,反而捏住了它们。

  呼——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又要做出一次让他后悔的决定了。

  阿奇尔数出三枚马克放在手掌,握紧了它们。打开窗,两眼瞧着那女孩的方向扔了出去。

  硬币在丢在土壤上并没有响动,如果不是其中的一枚正好砸中了女孩的脑袋,阿奇尔相信她都不会知道上面掉下来了钱。

  女孩有些惊讶的看向阿奇尔所在的方向,是一双漂亮的淡黄色的眼瞳。

  她起身扫视了一圈,立马捡起来三枚硬币,然后跑开。

  阿奇尔看着她的身影,没有什么表情的关上了窗。

  大多的善意都不需期待回馈,在这个时代尤其这样。

  听了那么长时间的口琴,就当作是小费了。阿奇尔回到床上睡不着,于是就这样想。

  “叮叮咚——”

  阿奇尔正要睡着,门外的黄铜门铃就被按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床去打开了门。

  是那个穿破衣服的淡黄瞳女孩。

  “先生,你掉下来了三枚马克。”

  声音也很软。

  阿奇尔借过硬币,略感惊奇。这女孩头发枯黄,身体羸瘦,晃晃悠悠的样子一看就是很多天没吃饭了。

  就算这样,也要把别人扔下来的硬币还给他?

  阿奇尔揣摩着,甚至怀疑女孩有更大的图谋。

  “你叫什么?”

  “珀拉。”

  女孩扶着门旁的墙,头发低着,显得有些怯懦。

  “很美的名字。”阿奇尔再次摩挲起手中的三枚硬币。

  两人都不再说话。

  “你的口琴吹得不错。”

  阿奇尔打破了沉默,然而珀拉眼中流出一丝躲闪“这是我妈妈教我的。”

  阿奇尔不必多问,既然她已经是如此境地,她母亲想必已经去世。

  他不打算继续话题了,打算伸手关门。但他明显捕捉到了那女孩眼中的一丝惊慌。

  果然。

  阿奇尔并没有惊讶,拾金不昧的人是不配活在这条街上的。

  那个名叫珀拉的女孩,心里估计掂量着装作拾金不昧来争取更多的赏金,甚至说在不算宽敞但足够温暖的屋子里留宿一夜。

  毕竟,谁会想到一次就施舍三马克的人身价其实只有不到四枚马克银?

  当然,她羸弱到皮包骨的身体让她对第二种情况不抱希望。

  要不然,在两人聊天的空挡她假装晕倒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阿奇尔仍然把三枚马克留在了门外。

  正如其言,世界上大多的善意都不期待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