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昂收起刚刚给安逸擦拭伤口的药瓶,抬手轻轻拂过正呼呼大睡的妹妹发梢,稚嫩脸庞上的血痕,清晰可见,谷昂的心也不由得揪了一下,怜惜的情绪弥漫在他的眼眸中。
——
早在谷昂三岁生辰时,父亲的‘腐蚀病’恶疾突发病变,当场身亡。
谷昂那时还小,还不太懂这些。
他只记得,那天,声泪俱下的母亲将自己抱的很紧,很紧。
在母亲的声声悲痛中,谷昂注意到,其中夹杂着若隐若现孩提稚嫩的嘤嘤声。
不久,母亲便不再痛苦流涕,而只是面如死灰的呆坐着,这时,那嘤嘤声,更为洪亮明显了,母亲也听到了这阵阵啼哭。
谷昂与母亲二人循声走去,推开家门,在门右侧的石堆上,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的根本就不像是黑城的人,其中最为明显不同的,便是那婴儿深蓝色的瞳眸,与黑城深黑色的瞳孔,完全不同。
母亲见婴儿衣着单薄,连忙将其抱在怀中,说来也神奇,婴儿的啼哭声便立马止住了,缓缓睡了过去。
而母亲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我看到了母亲少有的笑容,嘴里直说,有缘...有缘。
婴儿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张纸,母亲轻轻拿过,打开,上面只有两字——安逸。
收养了安逸后,三人的生活,虽算不上富足,却也自得其乐,幸福美满。
而谷昂知道安逸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经过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俩人早已如情同手足般亲切,如同亲兄妹般。
——
谷昂回忆着过往的种种欢乐,泪水浸润了眼角,给妹妹掖好被角后,背起已沉睡的母亲,便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我为你找了一个好地方,娘”
在未及夜时,一处适中的山坡上,这里还算明亮,因为母亲生前就喜欢光打在身上的感觉,哪怕只是微弱到极致的光,娘也很喜欢。
“娘,我给你找的这个地方,怎么样?虽然不及那山上的光亮耀眼,可这里最为宁静,从这里望下去,方能看到我们的家!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谷昂坐在母亲坟墓的一旁,眼里闪烁着泪光,进行这永远没有回应的对话.....
“咚”
一声巨响后,山顶那些光突然消失了....
谷昂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嘲讽的心想:“及夜到了,这下黑城真的算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他用手擦去泪痕,轻轻拍了拍这堆起的泥土道:“晚安,睡个好觉!”
第二日。
及夜一过,谷昂就早早的叫醒了妹妹安逸。
烤了几块番薯,二人吃完后,哥哥便收拾行囊,对妹妹说:“我们...去和娘告个别吧!”
“告别.....我们要去哪里呀,哥哥”
“去找解药!”
.....
在母亲的坟墓前,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狂风中伫立着。
妹妹似乎也懂了些什么,紧紧抱着手中的小布偶,就像紧紧抱住母亲一样,尽管嘴角努力向上微笑着,可眼角却早已被泪水浸湿....
与母亲好好的告别后,便和哥哥拖着全部家当离开了这里...
一心去往白镇,寻找解药的决定,谷昂并没有改变,那么年幼妹妹的去往就成了他最头痛的事情。
可眼下,一无可以投靠的亲人,二无足够的黑石来换取食物。
一番考虑后,谷昂决定将妹妹暂时寄养在他还算信任的长者家中,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可还不知道,长者是否会答应,想必待会可要废些口舌了,谷昂边走边在心里打着算盘。
拉着妹妹的小手,热热的....
谷昂转头看着身旁默不作声的妹妹,是真心不舍得与妹妹分开,可他更加不忍心,将来有一天,妹妹也要忍受这‘腐蚀病’的痛苦。
“咚咚咚”
谷昂轻轻的敲着长者的家门,谁料这门竟也是半虚掩着的,一不小心,便将这门打了半开,发出“吱—呀—”诡异的声音。
谷昂看着这打开了的门,心中不免一惊,有预感般的拉着妹妹,径直的朝里走去,边走边说:“先生,我是谷昂,有求于您,我看您的门没关,就....”
“啊——”安逸看到眼前一幕,突然大叫了起来。
谷昂也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却不忘连忙用手去捂住妹妹的双眼,嘴里还不断安慰道:“没事没事,有哥哥在。”
‘长者....长者怎么会...上吊了!’
只见长者面色铁青的挂于悬梁麻布之间,充了血的血管布满了双眼,乌紫的嘴唇里吐着白沫。双臂直直的下垂,两脚也悬空随风摇荡,甚是诡异。
妹妹的喊叫,惊扰到了隔壁的邻居,只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粗俗声音,越来越大....
”死老头,又开始犯病了,是吧!天天吵吵,吵吵个没完,你看我这次跟你有完没完.....”一副凶神恶煞的女子,直接踹飞了那半开的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一天到晚的吵死人了!人呢!”邻居女子话音刚落,便看到了上了吊的长者,也看到了两个正瑟瑟发抖的兄妹俩。
见状,该女子便摇晃着她那虎背熊腰的身姿,拖拉着脚步挪到了谷昂的面前,大声呵斥道:“哦~原来是你们在叫啊!懂不懂礼貌,啊!不就是死了个人吗!至于这么大声嚷嚷吗!”
面对死了人这种事,该女子好像更关心到底是谁在喊叫,扰了她的清净!
谷昂只觉得头好重!意识感觉越来越模糊,可双手还在紧紧的搂着妹妹。
谷昂渐渐的像失了魂一般,双眼无神,面对该女子的大声质问,却也无动于衷。
女子见状,朝谷昂的肩头推搡了一把:“问你话呢!你哑巴.....啊”
可谁料,这女子话音还未落,谷昂直接踉跄倒退了几步后,一个没站好,竟摔倒在地,倒下去的瞬间,他恍然间发现,那盆长者总是不离手的枯花,不!见!了!。
“砰”
谷昂正好撞上了身后的石块,鲜血源源不断的从脑后渗出,女子见状感到不妙,便嘟囔着:“真是没用。”
说罢便仓皇而逃。
安逸也随着惯性倒在了哥哥的怀里,所幸只是擦伤,并无大碍,可谷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妹妹察觉不对劲便立马起身,却看到哥哥已倒在了血泊之中,瞬间豆大的泪水涌出,安逸着急的将自己的裙摆撕下,按在哥哥的出血口。
可鲜血还是如流水般哗哗的往外流,很快就将碎布浸湿了,妹妹无助的望向四周,渴望有人能出现,帮助他们,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有人吗?有人救救我哥哥吗?有人吗?呜呜.....呜....有人吗?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哥..哥“
谷昂半开半合的眼,望着妹妹伤心绝望的脸庞,无力感瞬间袭满全身,他很想抬起手去擦掉妹妹的眼泪,很想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告诉她,哥哥没事,可是现在,谷昂连抬起一只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傻妹妹,不...许哭,哥哥...没事”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像走马灯一样,一个个出现在谷昂的眼前,同伴的放弃,解药的希望,神秘的卷轴,母亲的离世,长者的自缢....
谷昂坚持不住了,沉重的眼皮合了起来,一股暖意袭满全身。
‘难道这就是快要死的感觉吗?可,我还...不能....妹妹....’
可终究是长期营养不良,几天几夜没合眼让谷昂彻底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见此状况,安逸更加大声着急呼喊:“哥哥,不要睡着!哥哥,哥......哥,我不哭了,哥哥...”
安逸稚嫩的哭喊声回荡在这幽森的庭院里,而一旁悬挂在梁上的尸体,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这画面,任谁看了都不禁打个哆嗦。
只是一道白光闪过,亮的安逸睁不开眼,随后便从墙那边传来了魅惑妖娆的声音.....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