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巳亲口答应了孔嘉,但她仍是不愿意亲手来做这件违背自己良心与原则的事,明知慎思还拖着病体,却也只有硬着头皮求他帮忙。
「好!这件事我来办。」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心下着实佩服端端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豪杰,要换作是他,早就将这个杀父杀母的仇人给碎屍万段,丢到海里喂王八了!
於是两人各自忙着,一个是一宿未眠,一个是体力方复,直折腾到天色将黑,才将秦老汉和孔嘉的身後之事处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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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六天,端端每日的寅、午、戌三个时辰都细心地为慎思换药、喂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慎思也听话地躺在原先端端所睡的床铺上,端端则移到秦老汉原先的居室,只是随便摆了个地铺,反倒让他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端端除了妥善为他准备好三餐之外,又怕他长时间躺在床上容易闷,总会抽空来到他身边陪他聊天,当慎思说到江南的湖光山色、烟波垂杨,她常常听得入迷,不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麽美的地方,眼里绽露出无限的憧憬与渴望。
这是慎思从小到大感觉最幸福的时光,就算是皇帝想要和他换个位子坐坐,他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慎思只觉自己的功力一天天的恢复,欣喜之余,不免存有些许遗憾,过了这麽多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骤然又将失去,他真恨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若是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三十六个时辰,四十八个时辰,那不知该有多好,如今他伤势已癒,不知何年何月何日能再有这样的待遇了。
不过,那最重要的任务他依然不敢忘记,在他沉溺於端端的亲切可人之余,心中念兹在兹的还是家里望眼欲穿等着他回去的大哥与大嫂。
终於还是到了他不希望面对的第八天,慎思一早醒来,自觉功力已是全然复原了,便起身盘坐,闭目冥思,让真气在体内周身穴道缓缓地绕行三匝,逐渐入定之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却十分熟悉的脚步声,他睁开双眼,正是端端手捧了早膳盈盈地走了进来。
「你醒了!」端端一身缟素,更衬得她柔肤似雪,「昨晚服了最後一帖药後,你体内的毒应该是全清了,你现在感觉怎样?」
他满意地点点头,双臂前後地转了转,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那解药还真灵,现在就像是从没中过毒似的。不过,最应该感谢的还是端端姑娘你,如果没有你精心烹煮的那些佳肴,我也不会恢复得那麽快,说不定早就饿死了,哪能像如今这般地生龙活虎。」
端端嫣然一笑,这浅浅的笑容犹如冬日的太阳一绽即隐,可是这已足够让慎思的脉搏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一倍,因为自从她父亲过世後,他还是头一回看见她的嘴角漾起不同的弧度。
「辜大哥,若是你完全康复了,我看我们是不是该尽快出发,好早日找到血罂粟,以免令嫂的病情有变。」
这便是端端善解人意之处了,她明白慎思表面上看来虽是十分的直率豪爽,不过他还是会顾忌着她的感受,所以绝不会开口催她上路,只会在内心暗自着急,即因如此,所以她体贴地主动要求,避免他欲言又止的难堪。
慎思闻言,心下大受感动,他外表虽然粗犷傲岸,但其实是个明白人,三言两语就能体会端端的用心良苦,一时也不知该寻些什麽话来感谢端端,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坦白说,我心里也实在记挂着大哥大嫂,离开家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他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远方,彷佛希望肉身能超脱时空的限制,回到熟悉的故乡,凝目移时後,他才收回远放的视线,望着眼前的丽人儿,「就依端端姑娘所言,我们即刻出发!」
「既是如此,用过早饭後我们就动身。」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我们必须先到镇上去买些药品,森林里毒蛇猛兽不计其数,还是小心点儿好。」
慎思见她事事想得周到,心下颇为佩服,但有个疑问仍是哽在心头,遂开口问道:「但是这一片崇山峻岭,我们又该如何找起?」
端端侧着头想了一下,似乎在捕捉着久远的回忆,「还记得小时候听我爹提起过,那地方是在小镇东北方的森林里,至於确切的位置,我也不知道。」
「看样子我们得在浓密的森林里摸索寻找了。」慎思抿着嘴,无可奈何的说。
端端点点头,轻咬着下唇,「我看也只有如此了。」
她口中说着,手上也没闲着,转身从桌上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香粳米粥,然後用小勺子舀了上端比较不烫的米粥,还是不放心地放在嘴边仔细吹温,柔柔婉婉地便要往慎思口里送,「来,辜大哥,快趁热喝了吧!t
慎思却不张口,嘴角噙着一抹揉合了感谢与尴尬的笑意,深情地注视着她,「端端姑娘,我早就复原了,怎好意思再让你来喂我呢?」
「啊!我倒忘了!」端端自知失态地一笑,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是由她来喂他,一时居然忘了慎思早就可以自理了。
「没关系,让我自己来吧!」
他伸出双手,打算接过那碗粥,手指却不经意地触碰到端端的指尖,一种微妙的刺激顿时透过肌肤的交会处传遍彼此全身,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一颤,同时松开了手,耳中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响声,一碗粥已是跌了个满地开花。
「哎啃!是不是烫着你了?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端端紧张地连声问着,也不管那汤汤水水已径泼洒了自己半身。
慎思那厢更是着急,看到那碗粥有一大半都喷在端端素白的裙摆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污渍,他却是揩也不是,不揩也不是,只是猛力地敲了自己的後脑勺,一个劲儿地责怪自己,「我没事!我没事!是我太笨了,竟然连个碗都捧不住,白白浪费了这碗好粥。」
「没关系,锅里还有呢!只不过你得要少吃一口了。」
她看慎思没事,提得老高的心才放了下来,见慎思居然只在意那碗粥,不觉莞尔,忙又旋身出屋另拿了一个碗,再为他盛了碗粥,然後安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着慎思曦哩呼噜地将那大半锅香粳米粥吃了个锅底朝天,还意犹未尽地咂咂舌头,彷如吃得仍不过瘾,大有再来一锅也不嫌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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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两人大致整理了一下行李,便一同往镇上走去,临行前,端端依然不舍地来到爹爹新起的坟前,望着墓碑,两行清泪忍不住滑了下来。
「爹爹,请恕女儿不孝,还是一意孤行地要帮辜大哥去找寻血罂粟。」她双掌百十,闭目默祷着,「女儿相信,爹爹在天之灵一定会庇护女儿及辜大哥平平安安,也『顺便』保佑辜大哥的大嫂能够逢凶化吉,无病无灾。」
其实,她心中已将慎思视为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甚至爱屋及乌地也关心起慎思的家人,却不自知那份潜在内心河流最底层的情感,在不知不觉间自然地流露出来。
慎思站在一旁也没闲着,他同样是合掌默念着,只不过祷辞有些不一样。
「前辈,您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端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另外,如果前辈允许的话,我想……我想……我想带端端回江南去,不知前辈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