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还没有显出微光，床上的少年眉目舒缓，呼吸起伏的气息规律，显然还在沉眠之中。
忽而，一抹残光从季辞的识海中跨出，凝出了修长的身形，正是季辞。
呼吸了一口冰凉雾气，季辞走近了木桌，抱起了泛起凉意的古琴与木剑，面上依旧带着温雅的笑意，身形渐渐浅淡，走出了房门，在床榻上沉睡的少年也无法使他离开的脚步停留半分。
......
季辞半隐去了身形，沿着昨晚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终于又来到了那片树林的空地上。
昨天那道深深地沟壑已经被仆从重新修整好了，但是还是能隐约看到点泥土翻新的湿意、而那棵带着寸许‘十’字的大树则更提醒着季辞，昨晚一切的真实性。
季辞将古琴放在了旁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随后提着木剑，站在了冷峻男子昨晚站立的位置。
举起木剑，他微微闭上眼，筋骨...肌肉...脉络...季辞回忆着昨天中年男子挥剑时一点一点的变化与发力的部分。
在那非人的记忆力下，季辞能够详细地记忆冷峻男子挥剑时所有的细节。
好一会儿，季辞闭着眼，握着剑平平举起的双臂，才一点一点地抬起来，到了一定高度后，木剑缓慢而自然地劈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的剑，一点点地颤动着剑，让那柄木剑始终沿着一道莫名的轨迹劈下。
如果是有人在旁边看到，一定会瞠目结舌，因为季辞挥剑的速度虽然慢，但是和昨天冷峻男子练习时，木剑滑过的弧度分毫不差！
知易行难！
这是怎样的控制力竟然能在看过一遍之后，准确无误地将这一剑复刻出来！
季辞恍若未觉，举起木剑，再次像之前那一剑落下，白皙的指尖没有一丝颤抖，双臂紧绷，极为有力，但他点到为止，没有让剑偏离哪怕是一分轨迹。
一剑...
二剑...
三剑...
......
早晨初升的第一缕光透出大地，照亮了少年白皙、带着温雅笑意的侧脸，也照亮了少年举着木剑、一下下挥着木剑，汗水沁透上衣的身形；
季辞每次下手依旧非常稳，琥珀色的眸子依旧好似藏满了让人沉醉的温雅，如果不是他浑身的肌肉紧绷到抽搐，恐怕谁也看不出少年此时的负荷。
.......
第二日清晨，待到季锦离醒来，在脑海中呼唤季辞，已经得不到回音了。昨晚被季辞摆在木桌上的古琴与木剑也已经不知所踪。
季锦离心中莫名有些空旷，缓了一会儿，眼眸微微睁开，露出一丝锋芒，开口传唤仆从侍奉他穿衣传膳。
......
没过一会儿，少年便穿戴好了衣饰，眉眼间透着一股少年的锋利与意气，宛若一柄锋利的银枪，心神一动，眉眼间思索之色微微流转。
“去找找父王罢，不知道他会与我分配到哪个地方？”季锦离脚步一转，就朝着季凌的书房走去，想去问问打算把他安排到哪个位置...
要知道，军中分为后勤、先锋、后备...很多种兵种的，虽然说季辞的父亲答应季锦离去战场，可是却也没有明确说明把季辞分到哪里...
虽然说季辞的父王一言九鼎，但是这件事最后没有着落，季锦离心里也难免觉得不安，得去亲口问问才算安心。
好不容易能够参加一次，若是让他伪装成普通士兵，窝在后面，他恐怕也是不会甘心的...
......
“咚——咚咚——”
“父王。”季锦离敲了敲书房门，轻轻地叫了叫季凌。
这些天将军府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实际上，季将军府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夜间从暗道、小路运进王府的粮草兵器已经将王府地下的仓室堆了大半。
在这种情况下，季凌作为季氏一族的族长，每天要处理的事项也极多，基本都呆在书房。
果不其然。
“进来吧。”有力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季锦离应声，才推开门，朝着书房内走了进去。
书房内同他上一次来没什么变化，高大的身影依旧是站在书桌前，快速地处理着各个地方传来的信息，速度快而准确。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怕是只有那书桌上文件越发的多了罢。
季锦离想起父王上次夸他的场景，后知后觉的有感觉到了点不自在，耳尖微微泛红。
听到季辞进门的声音，季凌微微停下了手头的信件，放下了手中的狼毫。
“我儿，你来了。”季凌轻轻揉了揉眉心，目光柔和了些，看向季锦离，那威严的眉眼间透出了一丝疲惫，才能从中窥到他连续几日处理信息的端倪。
季锦离内心的那点不好意思也瞬间被掐灭了，多了几分担忧，道：“父王...你要注意点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季凌眉目微柔，指了指旁边一个托盘上的瓷碗，笑着道：“辞儿，无碍，你的母亲刚给我熬了粥，陪我了好一会儿才走，为父已经休息一会儿了。”
季锦离在空气中已经嗅不到粥的味道了，发现瓷碗上也没有冒出一丝热气，就知道母亲怕是已经走了有段时间了，绝不像季凌所说的那样刚离开。
季锦离眸子微微一眯，看向了眉目威严的父亲，丝毫没有畏惧，只是笑了笑，道：“父王，你要是再不注意休息，我就告诉母亲，让她看着你处理这些东西...”
放在以前，季锦离对父王绝对是敬大于亲，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的...不得不说...与季辞接触久了之后，季锦离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威严男子看着眼前‘威胁’着自己的爱子，不由的惊奇又哭笑不得，开口道：“辞儿...父王答应你，一定注意休息...便是不用打扰你母亲了罢？”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看到季锦离还想说些什么，季凌再次开口问道，这话究竟是转移话题还是其他，便是见仁见智了...
季锦离把话咽下，气势莫名低了低，看着季凌，有点试探的问：“父王...你打算把我安排到哪里？”
季锦离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季凌眼中却划过一丝了然，瞬间知道了季锦离过来是所为何事。
看着眼前忐忑、满含星光的眼睛，季凌突然就想到了另一双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琥珀色眼睛——警惕、紧绷、血腥又狠戾，却被那温和的表象死死地束缚着，处在理智的边缘上，努力地挣扎着...
“...父王？”季锦离试探的话语响起。
季凌回过神，低头看着眼前的爱子，威严的眉眼带着柔意，道：“...让你去前锋，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