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华如酒，斟满云梦。

　　。小狐仙白戥正靠坐在一棵桂树下，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杜子，怎么不理我啊？”白戥拍了拍身后的桂树。

　　。“肚子？我还腰子呢！我不应该说话，我就应该咕咕叫才对！说了多少回了我叫桂子你怎么没一次念对了呢！”桂树忽然说话了，也不知道嘴长在哪。

　　。“你这名字起得不好，每次我都记不住。”

　　。“对对对，您那名字起得多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美国总统呢，我这就是没长手啊，我要是长了手高低给你裤子扒下来看看是不是拉稀了！”桂子气得树冠乱颤，桂花落满白戥的素衣。

　　。“怎么这么大火气啊，”白戥随手折下一根桂枝叼在嘴里，“本来就是嘛，非要叫柜子，你怎么不叫桌子椅子呢？”

　　。“别揪我头发！”桂子恨不得当时倒下来砸死白戥。

　　。“揪你根头发怎么了，”白戥捧起一把桂花嗅了嗅，“你也不看看你那头发上都长多少头皮屑了。”

　　。“你怎么这么恶心呢？我那是桂花，香的！”

　　。“香的也是头皮屑啊。”白戥一脸嫌弃地把手里的桂花泼得远远的。

　　。“行，你要是损我，那我也得损损你。”

　　。“我有什么可损的，怎么说我也修成人形了呢。”白戥不屑地吐出了桂枝。

　　。“就说你看月亮这事，凡人还知道八月十五赏月呢……”

　　。“今天不就是八月十五吗，你糊涂了吧。”

　　。“听我说完！”桂子又猛烈地晃动起来，“我是说人家只有八月十五才赏月，谁跟你似的天天赏月来啊？认识你的知道你是狐狸，不认识你的还以为你跟狼是亲戚呢，成天望着月亮就差玩命嚎了。”

　　。白戥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狐狸和狼本来就是亲戚吧……”

　　。“那我不管，反正你天天上我这看月亮来就是有病。那月亮上有什么啊迷得你成天看它？”

　　。“月亮上有嫦娥啊，大美女多迷人。”

　　。“那嫦娥是你能看的吗？人家是神仙，你是妖怪啊！再说了，孔子云有主的干粮不能碰，人家早就许配给天蓬元帅了，你快死了这份心咽了这口气吧！”

　　。“死心就死心吧，干嘛还咽气啊？我又不喜欢嫦娥我给她殉的什么情。再说了你这怎么还乱点鸳鸯啊，人家嫦娥是天蓬元帅的吗？人家是董永的。”

　　。“那你是看上玉兔了？不是想成亲吧？是要吃了它还是到迪士尼拍动画片去？”

　　。“快得了吧，那玉兔成天就知道捣蒜，也不洗个澡，身上一股陈年地沟油的味儿，我可是下不去嘴。”

　　。“那你到底看上谁了？”

　　。“吴刚。”白戥邪魅一笑，桂子顿时沉默了。

　　。“你说我要是把你带到月亮上去，他是砍原来那个还是砍你啊？”

　　。桂子依然沉默。

　　。“可惜我去不了月亮，我没那法力，也不能跟人家牛郎似的，把牛宰了披着牛皮就上天了。诶你说我要是把你砍了，你能用你的头皮屑给我反反复复反到天上去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砍了我吧！”

　　。“那又如何，要不你砍我？”白戥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没有手怎么砍我啊？”

　　。桂子这次把叶子也摇落了不少。

　　。“得了，逗你两句你也生气，再晃你就该秃了。”白戥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桂子，“到时候改一光棍树也不好看啊。”

　　。“切。”桂子还在生气，不想搭理白戥。

　　。“别生气啊哥，你看这月亮多大多圆多好看。”

　　。“我又没有眼睛，看不见。”

　　。“那你还没有嘴呢，你怎么说的话。”

　　。桂子又沉默了，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才明白自己没有嘴。

　　。白戥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月亮出神。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说……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呢？”

　　。“你说谁？绿化养护员？”

　　。“我说她啊。”白戥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那晚和她邂逅时，曾被她抚过的额头。

　　。桂子略思索了一会儿，改用了一种老成持重的语气：“人的寿命可不会像我们树妖一样长……”

　　。“我知道，可是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呢？”白戥拖着下巴摆出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我修道三百年才能化成人形，怎么她就不来了呢？”

　　。“修道是为了成仙，可不是为了一个人类。”桂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我修道就是为了她啊，你看，”白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炫耀似的说道，“我的人形可比她高多了，这下我也能杵她的脑门了。”

　　。“然后呢？”桂子逼问道。

　　。“然后……然后她就再也没来过……”白戥失落地瘫坐下来，“可是那晚在月光下的她，真的很美……”

　　。桂子长叹一声，说道，“曾经我也等过那种下我的人，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千年，他依然没有出现，也不可能再出现。人活百年，树活千年，人类的寿命是无法与妖相比的，正如妖数千年的寿命比不上神仙的与天地同寿。你修道三百年才幻化成人形，可你所等之人已经历了几世轮回，不会再来找你了……”

　　。“我知道。”白戥赌气似的回答道，“但是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呢……”

　　。白戥依然望着月亮，眼眶里有泪水打转。

　　。桂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抖落一地桂花，随后收起修道数千年的厚重与沉稳，换回了一开始沙雕的语气：

　　。“那你也别在我这等啊，都挡着我看月亮了！”

　　。“你不是没有眼睛嘛。”

　　。“那我也看，没有眼睛我也看！”桂子拼命地晃着想把白戥挤开，白戥却不为所动，只是喃喃自语道：

　　。“那我也等，没有结果我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