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落清楚的记得闻人不语从自己房间出去后,将刻着“丹房”横匾,实为厨房的门关的严实,这会却大开着。
闪过的那道黑影身形极矮。
颜落暗自丈量,觉得那黑影最多到自己膝盖处。如果按正常来算,这样的身高只能是待哺婴童。
可这里是偏远深山,放眼不见一处人烟,哪来的蹒跚婴童会跑到丹房去,而且还身形极快。
颜落缩在大殿的门后,舔舔嘴唇,喉头涌动,暗自思绪。
肯定不是眼花,那会不会是个侏儒?
应该是了!
这破宗门里一个哑巴、一个傻子,再多一个小侏儒也不是不可能。
可宗门里没这号人啊!
算了,反正要偷偷离开,不是正常人,不是宗门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颜落想及此处,甩掉脑海里的千回百转,抬眼看向丹房,准备不打草惊蛇的悄悄溜走。
却突然发现那道身影此刻正坐在丹房的门槛上,抬头看着自己。那目光在朦胧弯月的衬映下散着幽幽森光。
“哐当!”
颜落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后蹭去,靠在桌子腿上,慌张的将桌子上的青锋剑扒拉到手里,眼里惊恐,嘴皮抖动,良久才扯着嗓子喊出:“妖怪啊~”
他能察觉到那道身影上散发出的骇人气势。
破音的叫声划破夜色在深山中来回荡漾,惊起一两只孤鸦“哇哇”地扑腾掠起。
“咯吱~”
大殿左侧的房门打开了。
闻人不语散着秀发,披着薄衫慌张跑进大殿,看到颜落瘫坐在地上,躬身就要扶起。
颜落无暇理会眼前弯腰露出的一片旖旎,一把扯住闻人不语的胳膊,将她粗鲁的甩到自己身后,声音颤抖:“有…有妖怪~”
虽然颜落自己被吓得腿软,但将闻人不语扯到身后却是无意识的反应。
门槛上坐着的身影,两只爪子上各有三根粉嫩的红指头,抱着半只鸡骨头,时不时凑到嘴边吸溜一下,板正的两颗前门牙白的发光。
虽然它穿着合身的长袍,但确实是一只大老鼠。
小脑瓜上顶着两只圆圆的耳朵,尖尖的长鼻子上左右各扎出几根长长的胡须,提溜着绿豆大小的眼珠,玩味的看着大殿里的颜落,神态几乎与人无异。
颜落察觉到身后的闻人不语要挣扎的站起来,他不敢回头去看,手上不觉加大了气力紧紧按住。另一只手里握着青锋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老鼠,生怕它会随时扑过来。
“咕咕咕~”
一天未曾进食的肚子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颜…奥,是紫阳子了!”
大老鼠开口了,声音尖细,阴气沉沉:“紫阳子掌门这是准备连夜跑路?”
颜落没有说话,仍紧紧盯着。
身后一直挣扎的闻人不语却突然不动了。
“咯吱~”
又是一声门响,莫笑痴这时才走了出来,还睡眼迷离,皱着鼻子一吸,迷迷糊糊的开口:“肉?”
随即眼里一亮,待看清大老鼠爪子里抱着的鸡架时,怒目圆睁,大喝一声:“肉!”
杀气腾腾的冲了过去。
“别……”
颜落话未落尽,莫笑痴已冲到了鼠妖的身前。
颜落向后轻轻拍了拍,强撑着胆气提起青锋剑站了起来。
虽然他打定主意要撇下两个累赘偷偷溜走,但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大块头被鼠妖撕碎,他做不到!
等颜落怯怯懦懦的走到大殿门口,莫笑痴已挥起拳头冲着鼠妖的脑袋砸了下去。
鼠妖偏头堪堪躲过,拳风将它耳朵旁的鼠毛吹的打着璇。
莫笑痴没有修为,也没有修习任何功法招式,对着鼠妖一顿王八拳,并没有挨到一根毛。
鼠妖也不还手,乐呵呵地偏头侧身躲避着莫笑痴的攻击。
只片刻,莫笑痴便停了动作,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呼呼地喘着粗气,看样子有点小虚。
鼠妖挑衅似的用两颗前门牙啃的爪子里的骨头“吱吱”作响。
莫笑痴哪里能忍,又朝鼠妖扑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挥拳踢腿,而是直接跳起来朝着鼠妖当头压下。
鼠妖身形一闪,随爪抄起身旁放着已经包了浆的拐杖,对着莫笑痴的屁股抽了下去。
一边抽一边骂:“小傻子还动真格的?你这样压下来,我这把老骨头能挺得住?”
大殿门口的颜落能察觉出鼠妖没有恶意,所以就一直没动。这时看到莫笑痴被抽的吱哇乱叫,提着青锋剑挡住了鼠妖的拐杖。
“这位前辈……”
颜落话没说完,就被鼠妖打断:“他打我的时候你不管,我打他的时候你就要护犊子?”
鼠妖说完,提着拐杖对着颜落就抽了过来。
“哎呀!”
颜落没有防备,腰上被结结实实的抽了一下。
别看鼠妖个头小,力气却不小。
“前辈……”
颜落还想说话,却被鼠妖又抽了一下。
当下也来了火气,提着剑对着鼠妖劈了过去。
鼠妖轻松架住,反手又抽了颜落一拐杖。
颜落恼怒,不自觉的摆起剑招,起手脑海中根深蒂固的那三招剑法。
招式用尽,颜落的攻势一一被挡,还被鼠妖抽空又抽了七下。
颜落再起手,这一次连招比上一次熟稔了许多,招式用尽,他被抽了三下。
一人一鼠已从丹房门口斗到院落当中。
数次招式用尽,颜落对剑招也多了些许理解,在出招上越发熟稔。但每次都被鼠妖见缝插针的抽一两下。
颜落知道鼠妖在给他喂招,所以这次他没有按照招式一板一眼地使用,而是见招拆招,随心所以,想怎么出招就怎么出招。
这一次,他一下都没被抽到。
他越发自信,也越发酣畅,又与鼠妖连斗了数个回合,都是一一防住了鼠妖的攻势。
直到一股肉香传来,人和鼠才停下动作,一起看向丹房。
原来是一直没有动静的闻人不语从颜落房间里端出那两根鸡腿,又给热了一遍,此时正端着从丹房往出走。
颜落知道她听到了自己肚子响,猜到自己没有吃。
想到这里,他心底有些温暖,也有些愧疚。
闻人不语仍然是没有衬垫地用手端着冒着热气的碗,目不斜视,将鸡腿放到颜落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次她没有用手捏耳朵,也没有吸凉气,极为平静。
莫笑痴蹲在丹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被鼠妖啃干净的骨头。
闻人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的房间。
莫笑痴乖乖地走了回去。
她也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也没看颜落一眼。
颜落知道她听到了鼠妖说的“你要跑路”的话。当时她还在挣扎着要站起来,听了这话就不动了。
“你们吃肉不知道给我送过去,还要我半夜自己来吃?”
使劲嗅着空气中肉香的鼠妖开口打断了颜落的愧疚。
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便宜师傅下山时的嘱咐,对着鼠妖拱手一拜:“前辈是护宗神兽?”
鼠妖翻着白眼:“悟性还行!就是脑子不好,不如小傻子。胆子也太小,不如小哑巴。”
颜落尴尬地摸摸鼻头,他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想要偷偷离开,做贼心虚才一时没想到还有护宗神兽这回事。
“接任当天晚上想跑的,你不是第一个。回去睡觉吧,今夜走不掉的。想走,等明天麻仙姑见了你之后再走吧!”
鼠妖说着转身向后院走去。
颜落小声嘀咕:“我是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鼠妖嗤笑:“现在出去找吃的?你怕是不知道谁是吃的!”
颜落等鼠妖拄着拐杖,蹒跚地回了后院,才对着闻人不语的房间轻声喊了一句:“下次别直接用手端!”
然后悻悻的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