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一副防备的眼神盯着窗外似乎越聚越多的村民,而一直盯着十三的风乐自然发现了这事,深知村里人的淳朴民风,在一拨人涌上来道谢寒暄凑热闹之前风乐拉着十三飞快地躲开众人跑出了孙家院子。
将十三未受伤的手紧紧攥住,风乐拉着她一路急奔,待风乐觉着累了停下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村外后山一个向阳的小山坡上了。
气喘吁吁的看着远山外的落霞,风乐转头冲十三咧嘴笑了起来,十三却兀自低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攥住她的手,风乐终于惊觉似的将手松开。
“我.我就是觉着如果你留在那肯定会.会烦才带你来这的,但是.但是你放心他们没恶意的。”因为累得慌,风乐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他发现十三人一个姑娘家气不喘脸不红的,丝毫看不出刚被他带着狂奔的迹象,反倒是他差点累成狗,暗自在心里骂了句没用,这才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
“你的伤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说完风乐就要去挽十三的袖子,哪想十三因为心虚故意侧开了身,风乐脚下又有一块不开眼的石头,他向前走了一步刚好被这掩藏在茅草里的石头给顺势绊倒。
“哎,小心!”十三用受伤的那只胳膊眼疾手快的捞住了风乐的腰。
看着距自己眼睛仅差分毫的麦秸秆,风乐额头起了一层冷汗,惊魂未定的倒吸一口凉气后他的视线再从麦秸秆转移到揽住自己的那只胳膊,顿时臊了个大红脸,这叫什么事儿!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一个姑娘单手拦腰截住!
不好意思地直起身,风乐挠了挠自己的头,看着风乐窘迫的样子,十三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笨?”
“啊?你说什么?”吹过的落山风有些急,风乐没听清十三到底说了句什么,不过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
将脚下的茅草踏平,风乐示意十三坐了下来,然后从自己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了药粉和干净的布巾,准备给十三重新包扎一下。
十三见他这番动作,也懒得再遮掩下去,直接解开了缠在胳膊上的布条,原本骇人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风乐拿着布条的手顿时停住,目瞪口呆的看着十三,刚不是还流血呢么?
未曾解释些什么,十三躲开风乐的眼睛,偏过头去看上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风乐讪讪地将东西放回了自己的布袋。
之后是一串长久的沉默,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油云,山风,归鸟,荒草野花,还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你.你会医病?”咬咬唇,风乐出声打破了这片略微让他感觉尴尬的境况。
在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十三才悠悠地回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我的本能去做。”
“那你现在能记起什么吗?”
又是一阵沉默。
“我叫叶十三。”
风乐噤了声,不再问什么,因为他从十三的脸上读出了迷茫的,惹人心疼的表情,不知自己从哪里,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
十三自然不知风乐极尽曲折的心理活动,只觉愈发无法忽视来自风乐的那道炙热目光。
不知该如何安慰十三,风乐干脆顾自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八岁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是婆婆和爷爷收养了我,要是没有他们,我肯定早就死了。其实婆婆人很好的,嘴硬心软,也不知这次是怎么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十三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是不知怎的泛起了涟漪,她突然很想知道前世的夙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风乐除了和他长得一样,十三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有些胆小有些多愁善感的少年会是魔子夙东,但随即她便想起夙东为了媚鸿在荒亭里无人处喝得酩酊大醉之际,还唱出了那么儿女情长的一首歌来。
风乐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
事情,从日暮西下一直到繁星满天,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有那么多的话想同十三说,就单纯觉着同这个姑娘讲话他都是满心欣喜,尽管这个姑娘一直神游在外似的。
两人回到竹屋的时候,钟婆婆已经坐在梨树下等了他们半个钟头,风乐一见钟婆婆在自家院子里下意识地便站在了十三前面,以为她又要赶十三走。
钟婆婆看着十三在月色下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又想起白天她救孙老伯的时候,这个姑娘若不是风乐从江上捡回来的该有多好。
“婆婆。”像做错事的孩子,风乐胆怯的看着钟婆婆,却不忘挡住她看向十三的眼神。
没理会风乐,钟婆婆直接走到十三面前说道:“你跟我来。”
十三无甚表情的点了点头,风乐却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死死拦住十三不让钟婆婆带走她。
“你这是干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钟婆婆厉声问道。
风乐刚要辩解,十三抢声道:“风乐,你放开。”
十三的声音不大,很平和,可听在风乐的耳朵里自有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他小声嘀咕着:“可是你.”
“没事的,你不是跟我说婆婆人很好,刀子嘴豆腐心么?放心吧。”说完,十三直接转身跟着钟婆婆走出了院子。
听了十三这么一句,钟婆婆此刻心里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瘪瘪嘴,将十三带到了自家一间空置的竹屋里,直截了当的对十三说道:“我不知你到底是谁,也不知你来这有何居心,但为了这个村子,为了这村里所有的人,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赶出去!你好自为之!”
十三甚是无奈的隐隐叹了口气,转身倒了杯茶润喉,她实在不知道这钟婆婆对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敌意,要说自己是谁,她要是告诉钟婆婆她是上神的徒弟,是棵修炼上千年的桑榆树,她会信么?要是自己告诉她,自己之所以回来这里,是因为吞了阳珠的魔子夙东投生在这里,而风乐就是夙东,她会信么?
钟婆婆出来的时候,风乐就站在上了锁的院门外,一直不停的透过栅栏往里瞧。
“你怎么还不回去?”
“婆婆,叶姑娘呢?”
“怎么?你们孤男寡女的还想共处一室?”
略微思索了一遍钟婆婆的话,风乐想起自己家唯一的床榻,便嘿嘿地笑了起来,道了句,“谢谢婆婆”后欢快的回去了,他以为是钟婆婆允许十三留下来了才将十三带回了她家,不然,他和十三住在一起会被别人说闲话的,这样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还是婆婆考虑的周到。
“等一下。”钟婆婆叫住了往回走的风乐。
不明所以的回过头,风乐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钟婆婆。
“婆婆,怎么了?”
“十三姑娘没了记忆流落到此被你遇见,也算是缘分,你明天带她去集市上买些好看的布匹回来,我好给她做些衣裳。”
“真的吗?谢谢婆婆!”听闻钟婆婆此话,风乐高兴的在原地蹦了起来,钟婆婆沉着一张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了他一会,然后“砰”的锁上了院子的门。
在寒风里一直等到十三住的那间屋子熄了灯,风乐这才将咧出八颗牙的嘴合拢,步履轻快的朝自己家走去。
“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