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的账房颤颤巍巍的领着众人来到一间大房子前,掏出钥匙开了门。
待油灯点燃,映入眼帘的便是堆满了半屋子的粮食袋。江天随手拿到划开一袋,破口处缓缓流出一堆白米。
“全是精米?”
江天大为困惑,若是这群土匪真的平时劫掠为生,那为什么全是这种精米。
又见房子里摆着四口大箱子。用刀挑开,满满都是金银铜钱。箱子旁边还安置着一张小床。
于是对着账房问道:“你平时住在这里?”
“不是,是马占山住在这里。”账房赶忙接过话头。
“马占山住仓库?难怪找不到他。”
那账房稍稍抬起头,看了看江天脸色如常,便小声说道:“不是,马占山住门口斜对面那间房,这里这张床只是他平时临时躺一躺,他说那些富人家里面有个大书房,他就有个大粮房。”
江天望着这满屋的钱粮,沉默的立在原地。
“你们这些粮食都是抢来的?”江天为马占山的勤奋赞叹不已,哪里搜刮来的这么多米。
“不全是。”
“好好他妈的说话。”身后袁虎狠狠的一脚把他踹到地上。
“回将军,这里的粮食大都是附近的那些小地主送来的。”
“小地主,就送你们粮食?”江天盘问起他来。
“大人,这年头粮食可比钱值钱。”
“什么东西都值钱,就钱不值钱。”
江天又问“他们为什么要送你们粮食?”
“大都是每年固定租子,还有一半是每年帮闲的酬劳。”
江天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居然还有地主给土匪租子?不解的问道:“那些地主们为什么要给你们租子。”
“大人啊,您有所不知啊。黑石寨这里做土匪的,占着这小道的本来附近就只有些小商小贩的过来。平时哪里能有什么大的进账。那些地主们瞅准这样子,就会送来一些钱粮,一来让山贼们有点吃的,不会老是下山去骚扰村子,二是让我们多去抢那些自由天地的农民,让他们活不得,才好方便低价卖人家得良田。”
听到这里,众人气愤不已,这里的乡绅是这般模样,那自己家的哪些呢?只怕也不会好,只怕还有不如。
“啧啧,仅仅是抢劫?”江天总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会帮地主家的收收粮。”
“等等,等等。你们帮地主收粮?地主家收粮都没人了?”
“将军,小人说的都是是真的,我们每年帮地主把粮食全收上来....”
听到账房的话,江天惊讶的说道:“全收啊?”
“是啊,将军,那些地主不当人啊,他们把那些佃农,一年辛辛苦苦种来的粮食全部收上来,然后没月都只发点口粮下去。实在太可怜了。”这账房突然与农民共起情来。
听到这里,江天已经明白了。
难怪之前村里那些青壮要躲着土匪走。
原来,土匪不是大户人家走狗,他们就是那些土豪劣绅本就是一体的。
正待江天楞神,刘东安突然低声凑了过来说道:“大哥,出事了。”
江天满是疑惑,黑石山大局已定,还能出什么事。循着刘东安的目光看去,只见王平狼狈的从山下爬了过来。
王平扑过来之后径直跪下,嚎啕大哭道:“大哥,大哥,王平无能,没有帮大哥守好梁山。”
江天见状,心下一顿,沉声到“莫慌,慢慢说来。”
王平缓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大哥,那周应狼子野心,今日大哥你们离开之后,拿出自己铁甲,诓骗虎头和阿现过来,然后伙同陈士传卷走梁山库藏跑了啊。”
“好胆。”江天喝骂一声,自是怒从心中起。原本攻下黑石寨的喜悦心情已经被冲淡了。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周应他们要和自己分家,也知道他们提出来的时间不会太久,只是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通过背刺自己的方式达成。
要知道,自己即使天天在挥霍库藏的情况下,依然在留出,他们的散伙费。
江天气血涌上心头,黑着脸转身对那账房说道:“黑石山上,有马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转头对众人说道:“备马,阿虎、阿现,你二人随我走一趟。东安、子冈,你二人立刻组织人手,把这山上武器收拢,俘虏看押起来,另要妥善安置死伤者。王平,你带两人,收好这个库房,将他钱粮尽快清点出来。。”
见张现将马匹牵来道:“各人即刻行动,不得迟缓。”
又问王平“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约是东北方向。”
刘东安此时提醒道:“大哥,多带人手。”
江天听闻,停下来想了想,终于又回身望着身后的仓库。
“拿上两包好银。”
说罢,骑马下山而去。
......
黑夜如同一场浓雾,密不透风的笼罩着大地,只留下月亮孤悬于天空一角。这是一个多月前陈士传被请上梁山以后,第一次重新见到山外面的景色。
虽然没有人说过他不能离开梁山,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默认了这个事实。
夜幕之下,众人沿着官道,快速穿行。
黑石山上的战事如何,要是输了,当江天他们疲惫归来,见到空空的仓库,会怎么样暴怒。
只能尽力先跑,跑到一个江天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大家既然选择了做这样一件事情,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一如当时跟着江天上山当土匪。
“应哥,兄弟们赶了小半夜的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寂静的官道,终于打破了沉默。
周应见到疲惫的众人,终于点了点头。
“陈先生,您说落云宗真的在都城方向吗?”
当周应独自站立在月色下,颇有些焦急的询问着陈士传。自己已经放弃了一份安稳,只能焦急的寻求着另一份安稳,即使他是未知的。
陈士传很难以理解,为什么周应这么想要去落云宗走一趟。就好像那边的大门早已经向他敞开,只要走过去就能成。不过自己这些年来居无定所,只要能逃脱那个樊笼去哪里都是一样。
张道友最终还是没能来,也是茫茫大山,一个梁山又该怎么找呢。不过张道友必然不会放弃,他与张道友相识于草野,情谊深厚,早已熟知彼此秉性。若是寻到魏都,必要想法设法联系他,免得又生什么波折。
江天其实人还是很不错,虽然一开始是硬把自己绑上山的,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以礼相待。即使到最后他没能引气入体,也没有过多为难于自己。但是终归不是一路人,再继续待下去,大家心里都会不痛快,更何况自己实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交给他们了。
这么一想,自己可真是可怜,谈天赋比不上一个孩子,谈谋划比不上凡俗中的土匪,连做事之果决都比不上眼前自己向来看不起的周应。修行十余载,最终自己手头的干货居然也就只有这么多,甚至还不如凡人的一个教书匠。
在山上的这些日子,陈士传渐渐想开了。
修行向来注重天赋,这是他一直就知道的事情。但是比起天赋,努力、选择甚至是坚持这些心里的东西,自己其实一个都不具备。也许当时就不应该走这条路。
不过,要是不修行,自己只怕还只是那个道观里的闲散道士,也见不到外面这么多精彩的事情。
造化,都是造化,谁又说的清呢。
“都起来,准备赶路了。”周应见众人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催促起来。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原处的山包,压制着正欲绽放的阳光。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道路的尽头慢慢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