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之歌 序 维克托·怀特·詹姆士
作者:风中疯追的小说      更新:2022-10-14

  泛塔斯提历第三纪,破空之年的余火月。

  一个雪夜。

  维克托身着斗篷,孤零零地站在被大雪覆盖的乡间小路上,仰望着一盏小小的灯光。

  此刻,他只知道那淡黄色的灯光下一定伫立着一位佳人,却不知道她正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而这,引发了他无限的遐想。

  是在点着今天从集市上赚来的金币呢?还是在捣鼓那些他前几天送给她的炼金工具呢?

  雪越下越大,少年的身影却在长屋的阴影下一动不动。

  他当然很想进屋去,去敲响她的家门,亲眼从前来迎接的女孩身上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她的笑容,而不是在这大雪里挨冻。

  但是,用什么理由呢?因为工作而错过了晚饭的时间所以来蹭一顿饭?可是他其实已经吃过了······因为想给她一个惊喜?什么惊喜呢,他可没买礼物······因为就是想见她?不不不,这也太赤裸裸了······

  温度愈发寒凉,少年的恋心却愈发灼热。

  突然,一种寒冷的被窥视感打断了他甜蜜的想象。

  他猛地回头。

  在乡间小路的对面,在飘满白雪的深沉夜色之中,先是浮现出两点红光。然后,来者的身影才被她家门廊的萤虫灯照亮。

  那个生物长着一张扁平的脸,宽鼻、尖耳、阔嘴,呼出白气的嘴中微微露出细小的尖牙。它的前额向后倾斜,双眼暗沉而带有白斑。虽然是直立行走,但它的胳膊还是长长地垂下,几乎及膝。它身体上不规则的突起在黑夜里描绘出护甲和武器的轮廓,额头上捆绑着的红头带在夜色中宛如凉透的血一般暗红。

  一个地精(Goblin)。

  一个身着标准制式装备的地精。

  维克托几乎是立刻回想起了他在魔法学院曾经上过的种族、政治以及战争课程。

  地精?维克托心想,一个地精,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即使是在贫瘠的破碎之地里面也算的上贫瘠的南特的乡间?

  一瞬之间,维克托的心中闪过许多传言。

  和这个世界上别处的地精不同,破碎之地的地精一族文明、开化、先进、强大,虽然总有人怀疑它们的野心,但没有人否认,它们是破碎之地最强大的力量。

  最简单的证据,就是他的魔法史必考项目之一——地精与精灵曾有过一场大战,因为参战双方都不是人类,所以被记录它的人类学者简单粗暴地命名为“非人战争【UnhumanWar】”。

  虽然这场战争早已结束,但其结果至今仍然深远地影响着这个名为泛塔斯提的世界:

  往日辉煌无两的精灵族惨胜,全族倒退回石器时代。

  而作为失败者,地精族沦落至此——破碎之地,整个泛塔斯提世界中最为贫瘠、穷困、混乱之地。

  而似乎是因为这次失败对于地精族来说也过于惨重,自从星碎之年(2890)至军团之年(2892),地精族在全体流亡至破碎之地并初步建立了这里的秩序、半强迫地成立破碎之地联邦之后,便将国门紧闭,不问世事。

  有人说它们是在害怕精灵的报复。

  有人说它们是在研究恐怖的复仇武器。

  还有人说是战败的余波导致了它们剧烈的内部斗争,无暇外望。

  不过无论如何,破碎之地的地精族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已经将近一千年,它们当初建立的脆弱秩序早已荡然无存,破碎之地之外的智慧种甚至都快要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一个由卑劣的地精所建立的国家。

  但是现在,在一个寂静的雪夜,地精再次出现在了破碎之地的一个小小乡村。

  这意味着什么?

  维克托试探着,对这位陌生的来客用通用语喊道:

  “saluton,kionvihavas——(你好,请问你有什么——)”

  “为了弗里德姆!”

  维克托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那个地精就忽地高喊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话语,拔出腰间的战斧向他冲来——就连齐腰深的大雪似乎也丝毫没有阻碍它的脚步。

  在我们的年轻人类下意识作出反应之前,他的脑海里还萦绕着他在城里学习时听到的地精族传闻中最为危言耸听的那个:

  龙角之冠,迎来真主——

  地精之族,起于荒芜——

  但是天可怜见,他刚刚在大城市里完成法师学徒的课程,回到南特老家休整。这会才帮邻村的里昂太太找回她家的山羊,准备在回家路上顺便拜访一下他的青梅竹马与梦中情人,谁又会料到在这里遇到地精的袭击?现在的他身上可是一个防护法术都没有!

  他本想转身就跑。可是一转身,就撞到了她家的木门。

  她就在你身后,维克托。

  脑海中有另外一个声音对他私语。

  如果在这里逃跑了,一定会被那个死**亲取笑的吧。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拦住它,别让它肮脏的手指碰到她哪怕一下。

  两个声音合而为一。

  于是他回过身来,像个男子汉一样面对来势汹汹的地精,一面在脑中回想着那个老法师传授的近身战技巧,一面用他有生以来最巨大的嗓门吼叫:

  “莉莉诺!!!”

  “怎么啦怎么啦,维克托?”

  先是推开窗户的吱呀声,那个在梦中和现实中都听了无数次的、如翠鸟般灵动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从后门逃跑,马上!”

  说完,他没再理会那位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又说了什么,而是配合着手势念起了魔法咒语。

  向他冲来的地精已经进入了他的射程。

  只需一个呼吸,一个最简单的魔法便在他指间成形——

  数颗淡紫色的光球浮现在他的手指末端,随他凛然一指,大力士投掷铅球般的动能便瞬间推动着光球飞射出去。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在半空中变成了流线型的光球便狠狠地击中了在雪中跋涉的地精,飞溅的雪花与糜烂的血肉一同四散。

  地精被打得一个踉跄。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可没等他用另一个法术乘胜追击,这一点点的洋洋自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黑夜之中又走出了一个地精,它的胯下还有一匹垂涎坠地的战狼。

  那骑狼地精很明显是被战斗的声响吸引而来,见到狼狈的同伴,它先是大笑几声,然后驱动身下的战狼奔驰到它身边,一把将它拉上了狼背。

  那匹狼皮毛雪白,身材壮硕,筋肉突显,一看就是生于雪地的物种。即便背上的负担突然翻了一倍,它也丝毫不见吃力。随着主人的一声呼喊,它后腿猛地一蹬,带着两个杀意腾腾的地精向维克托直冲而来。

  而现在的他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法术,以法师本体的孱弱,只要被任何近战兵种近身就必死无疑,他必须在敌人能攻击到他之前扭转劣势。

  年轻的法师不禁咽了咽口水。

  但愿那个老家伙的话能救我一命······

  “记住,无论是如何恶劣的情况,法师永远有着最后一位盟友。”

  “环境。”

  学校老师的话语还在脑中余音缭绕,现实中的少年法师则已经吟诵完了另一个咒语,连缚鸡之力也没有的苍白手指准确地指向他的目标——

  他的意志经由脑中法术模型的放大而缠上了现实存在的物品,一根伫立在路旁的木杆路牌忽然之间在根部附近发生了弯曲,长长的本体低垂至与地面平行,成为了天然的路障。

  这出乎意料的一着让地精狼骑兵躲闪不及,巨狼迎头撞上了路牌杆子。

  “咚!”

  路牌上的“南特”两个大字片片破碎,与之一同破碎的,还有一头凶兽的颜面。随着一声痛彻血肉的闷响,巨狼的身躯当即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重重地摔倒在地。

  而它背上的两个地精也双双被甩飞了出去。一个撞上了立在一旁的草叉,肚子被捅了个对穿,眼见就要没气;还有一个则因为握着缰绳,只是摔在了坐骑的旁边。

  很好,看来只要再解决一个就······

  然而现实再次辜负了这位法师太过稚嫩的战斗观。

  他感知到了一股魔法波动。他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一抹淡绿的光芒正渐渐从被草叉穿肚的地精胸前散去,它站了起来,将草叉从自己身上拔掉,维克托眼睁睁地看着那恐怖的伤口自行愈合,完好如初。

  很快,朝维克托冲锋的地精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一对一的战斗转眼间变成了岌岌可危的夹击之势。

  维克托下意识地后退,但很快就顶到了青梅竹马家紧闭的大门。

  无处可逃了。

  莉莉诺,她现在逃跑了吗?

  “为了弗里德姆!”

  地精焦黄的牙齿间再次喷溅出嘶哑又张狂的战吼,白雪在星夜飞溅。

  环境。

  环境。

  环境。

  再救我一次,环境!!!

  维克托内心嘶吼,双眼在附近的每一件事物上疯狂游弋。

  近了,越来越近了。再踏出一步,地精们就能踩上屋前的门廊。

  而维克托的目光最终锁定了他的头顶。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

  如果这样做了,他可能会和敌人同归于尽。

  但如果不这样做,他可能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这个想法,他只略一思索。

  他只能略一思索。

  最后欣然接受。

  他右手往腰间摸去。再伸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剑。这是一把真正双手剑的等比例模型,但是没有开刃,无论是大小还是锋利度都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前提是,它不是一环法师法术剑翔术(Swordflight)的施法材料。

  此刻,在两个地精的眼中,它们距离那个可恶的法师小子已经只有不到10米的距离,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撕开他的布衣,砍下他的脑袋,再将那施展诡异魔法的小小手指一根一根地剁下来,带回去给首领邀功。

  “为了弗里德姆!”它们齐声高喊。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那个法师的掌中一跃而出,直奔它们而来。

  两个地精连忙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攻势随之一滞。

  没想到的是,那道金光仅仅跟它们打了个照面,然后贴着它们的身体向后飞去。

  地精们一愣,然后一笑,然后再度哇呀呀地举起了武器,冲向那个可恶的法师小子。

  它们没有看到的是,在它们身后,那道金光接连在支撑房前门廊的四根支柱上绕了一绕,然后消失。

  金光消失之时,四根木制的支柱齐齐“咔擦”一声,在底座上发生了错位——

  下一刻,门廊的整个顶棚连带其上积攒数日的浓雪,轰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