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千户并着罗岳来到谷后。只见一处三层石头祭坛，祭坛上血迹斑斑，白骨散落。祭坛下还有几个铁笼，两人打开一一瞧过，只有一个笼子内的五六岁男童尚余一口气，其他只有血迹爪痕。罗岳仔细诊过，喂了一粒药丸才缓缓道：“发着高烧，四肢骨骼都给打断了，身体也虚得很，若非底子好，怕也撑不下来。药丸也只能管一时，若复旧观，非大户人家不可得也。”王千户端详一阵后，道：“反正年幼，挂在你名下当个童子也比地里刨食强。去看看这坛上有啥奇诡才是正事。”
两人先绕底层一周，底层有十二小台彼此之间纹路相连，柱上雕刻了十二元辰，台上则各自有一粒明珠以为供奉。“十二个六品妖灵，真是大手笔。”中层则是五小台，罗岳仔细分辨着台上的东西“稍有灵性的木材，其他的啥乱七八糟的？”王千户闻言而来，辨认一番后说：“这怕是火台了。木乃是五季取火之木，其他的还要我一一细讲吗？”两人上了最上一层，有四处凹陷，镶着明珠，中央则是一个盖了盖的丈许水缸。王千户咬牙切齿“妖人就是妖人，滥杀无辜，该死。”罗岳适时发问。王千户道：“四周乃是鳞毛羽介四个妖灵，中层乃是五行，下层十二元辰，更有幼孩以为奉祀。这缸中应是豢养的毒物，说不得妖人所言尊者便在缸内修养。”
罗岳闻言也颔首，两人下了祭坛，拆了铁笼，将祭坛打了个七零八落。正要捣毁水缸，水缸却无风自动，缸身开裂，涌出汩汩血水。两人见状下了祭坛，将那童儿带远了些，才折返。
一株怪树，高约丈余，枝条似柳如藤。枝条乱舞，十分怪异，却看：东面长毛，西面长羽，南面长介，北面长鳞；树中长出三个人首，东南老妪，西南及笄少女，北方却是一壮汉。皆异口同声道：“还我头来！”枝条乱舞之中，卷到山石草木便往人嘴里塞，人首也只有此时安静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小儿缓缓退去。山洞内，罗岳书表请神。三神现身后，王千户将情况说明。二人三神都皱起眉头。过了会，山神道：“火攻可行否？”河神摇了摇头：“提前出来都让辅五品的王千户束手无策，那它最次也是辅五品了。我们几个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再说，你能保证它不吃吗？上报吧，就算捞不到战利品，也不能让它生出第四个脑袋。”
罗岳却道：“未必不能多管齐下。”王千户则言：“如何？”罗岳伸出一根手指：“一，去大牢内询问那些贼寇，所谓知己知彼。”罗岳伸出第二个手指“二，山神将其陷在坑内或抬到半空，坚壁清野，让它无物可食；河神断其水汽，让它无水可用。若是那怪树吃了东西过段时间可以四处行走，我等少说一个监管不力。”又伸出第三根手指“三来，吾等联合上报，让上面派人来对付。”三神闻言，山神出面道：“先去上报。随后限制好那怪树吧。”
二人三神联合上报后便散去。夜里，罗岳守在谷后入口，听着“还我头来。”“饿死我啦。”等等言语，轻叹一声。王千户自暗处走出道：“叹什么气，等处理了这怪树。你治好了涂先生，没准涂先生还可以给你找个靠山。”罗岳颔首“小儿旧例是啥？”王千户苦笑道：“三个月内好生照料。三个月后，若还无人认领，年岁小的打发去识字、学一两手技艺，然后一辈子不是在官营匠作坊就是为一小吏；年岁大的，识字的当个不入流的刀笔吏，有一技之长的去铺子，啥都不会的就官田土里刨食。至于采生折割，治得好的就治，治不好的也有去处，不过也不好过，也就饿不死而已。”随后两人略过这茬，有一搭没一搭聊到天明。
辰时，一道遁光径直落在两人面前，光芒散去，漏出一穿五色兜肚的垂髫童子。三神自土中钻出：“见过上使。”王千户和罗岳见状也上前行礼。童子摇了摇手“老夫不日将赴任罗霄山神。趁着顺路来看一下。”三神见状则大礼拜服：“见过罗霄上神。”童子见状，手掌虚抬“起来吧。且带老夫去看看那孽障。”
二人紧紧随后，不多时看见了坑内的怪树已然有些萎靡。童子怒道：“果然是那狼子野心的贼子手笔。可有其他消息？”土地上前道：“都问过了，只说是一老者将他们拉进了黄一道。那缸子、祭坛搭建方法还有十六粒明珠也都是老者给的，说是敬献无忧尊者，以期尊者垂青的。其他的东西也抢劫来的，蛊虫可能是入伙的仪式上喝下的。”
童子双目一瞪，伸手一挥，青赤两色闪过，怪树声音戛然而止，随后火焰腾空，童子似乎觉得不保险，双手一搓，发出火也入了坑。入夜，童子收手，山神见状将坑地恢复原样。童子上前，将摄来四物，虚托在空，道：“看上啥，说，没有的老夫补给你们。”山神要了石块，土地要了树枝，河神要了明珠，王千户要了碎片。童子解释道：“石块应该是祭坛上的土台物为主，杂糅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的，勉强七品吧。树枝应该是诸多灵木糅合，能种活的话你要回去也可以当个净化土地污秽的，不能也可以当五品的材料。明珠，你就当六品的物事用吧。碎片，回去融进兵器吧，反正也才六品而已。至于你，老夫看你也是差一脚进中三品，只是位置低了，不如给你封举荐书，让你去试试。”语毕五样东西各自投入各人怀中，童子化光而去，众人也各自散去。
牛车晃晃悠悠载着王千户、罗岳和半醒不醒的小儿往青山村走去，后面跟着二十余甲士。罗岳坐在车辕上，问王千户道：“我该去哪里试试？县城？还是更大的城？考什么？”王千户吐出叼着的草茎“我也不太清楚，五道虽然都是九品二十七阶来划分，更具体的，涂先生知道。不过他说的时候别带上我。我烦。”语毕躺在车上假寐。罗岳见状，也歇了询问的心思，专注赶车。一路上只剩下了牛车咿咿呀呀的轮彀声混着老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