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崩坏天命是救赎骑士 《外传:雾都迷迭香》(其一)
作者:原罪城的人偶的小说      更新:2022-11-01

  伦敦,一座有名的“雾都”。

  时至三月,太阳直射点向着赤道偏移,尽管如此,这里依然暖不到哪儿去。

  处处喧闹却又井然有序的大街上,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的马儿拉着一辆通体乌黑的厢式马车,稳稳地朝着柯文特花园剧院方向驶去。

  “格拉格拉……”

  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伦敦街头的夜色里。

  “今晚,估计会很热闹。”

  车厢内,一位身着大学教授服饰的人轻轻拨开帘布,看了一眼街上的车水马龙。

  因为重工业规模高速发展的缘故,伦敦的空气质量每况日下,到了夜晚,“十米开外,人畜不分”已经成为现实,不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帘布放下,自然而然地靠回到车厢内置的沙发上,把视线移向坐在其正对面的一位女士:

  “这辆马车的车费,可不怎么便宜啊。”

  “一瓶康曼迪的卡萨图【注】,如何?”

  “咳咳,我可不想因为喝了高卢鸡的酒水,就患上骨质疏松的毛病。”

  “您说笑了,不过,与淑女讨价还价,可不是一位绅士的美德哦?”

  “…呵呵呵。”

  兜帽下,“教授”发出了阵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又似乎是对女士称呼他为“绅士”的举动感到满意。

  车外,骏马们的足蹄踏踏,鼻中“噗”地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老长的白气。街旁路灯的灯光照在它们和车厢之上,却都没有放出反射的光;

  仿佛是这辆乌黑的马车,吞噬了那些光明……

  柯文特花园剧院后门。

  这里曾经是威斯敏斯特的一个天主教堂修道院的花园,在修道院被取消时,亨利八世将它赐给了贝德福德的祖先鲁塞尔家族。

  而第一座剧院的建造者约翰·里奇先生为了将剧院建成,选择了从贝德福德公爵的手中租来了这个花园。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现在歌剧院中仍旧有一个被称作“贝德福德包厢”的私人包厢,它从不向公众售票,并且在弗洛尔大街的后台入口旁有一个专属的私人入口。

  今晚,这个包厢被一位名叫维克多·亨利的贵族所包下。

  有传闻说,这位亨利家族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无法自拔地迷上了一位女歌剧演员,这一次,他将在此向世人宣告他的爱意。

  一位英俊潇洒的得势贵族,一位风情万种的女歌剧演员。

  毫无疑问,这对经典(而又十分老套)的组合将会在迷人又致命的伦敦街头,鸣奏出罗曼蒂克式的恋曲。

  至少一般人是这么想的。

  不过,其间也不是没有插曲响起。

  “……听说了吗,那个最近很有名的小偷好像给那位贵族老爷写了封,呃,信?”

  靠着街边的一个小巷里面有一排马房,一群马夫正在梳洗着最后几匹将要在夜间工作的马匹。

  大概是觉得无聊,其中一个马夫一边喝着混合酒(是一种黑啤酒和烈啤酒或者新陈啤酒的混合物),一边打起了岔。

  不出意外,他这种很没水平的打岔即刻就遭到了其他马夫的白眼:

  “哦,吉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比较好,这是三天前的新闻啊。”

  “我的老兄,那天可不止一家报社像给你报八卦一样报道过这个消息,整个伦敦都快传疯了!”

  “你连买报纸的钱都没有了吗?”

  “哈哈哈,我们的酒鬼吉姆一定又把他可怜的便士们像子弹一样,啪啪地打在隔壁那条街的老板娘身上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法克,泰勒!法克!我不过是更喜欢把我的便士喝进我的肚子里罢了!只有傻子才会去找那个松了不知多少年的婆娘!”

  “可你就是那个傻子不是吗?”

  “才不是,她可比艾琳小姐便宜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劲上来之后,马夫们的话题便越来越向着不可描述的领域发展。

  就在这时,一个样子邋邋遢遢,留着络腮胡须,面红耳赤,衣衫破烂不堪的落魄马夫抹了一把胡子上的啤酒沫,笑道:

  “…嘿,先生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就来说说那个小偷的故事怎么样?”

  “说的好,詹姆斯,吉姆只能做五分钟男人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腻了。”

  那个叫泰勒的魁梧马夫点点头,两簇浓密的眉毛近乎弯成了一对毛虫,顺势敲起了手里酒杯的杯底:

  “老兄,谢谢你帮我们梳洗了一下午的马匹,现在,麻烦你再给我们来点更有意思的故事吧!”

  “哦,怎么会麻烦?我当然乐意之至。”

  落魄的马夫清了清嗓子,吐着一口让其余马夫倍感亲切的腔调,讲述起有关于他们口中那个“有名小偷”的事情:

  “最近几个月,我们的伦敦蹦出了一个自称是亚森·罗宾的怪盗,哦,他简直就和几百年前的那位紫鸢怪盗一样懂礼貌。”

  说到这里,落魄马夫压低了嗓子,对着还在一个劲儿给自己灌酒的吉姆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这位先生,我会在今天晚上偷走你钱包里的酒钱,你知道了吗?”

  “哈哈哈,去你的!紫鸢怪盗可不会偷穷人的酒钱!”

  活跃了一下气氛后,他又收起那副深沉的模样,继续以接足了地气的腔调跟马夫们侃起大山来:

  “呵呵,巧了,他也不偷穷人的东西,这几个月以来,怪盗亚森·罗宾先后作案多达三起,对象几乎都是为富不仁的奸商。”

  “干得漂亮!”

  “可以啊,那什么的小偷小子!”

  “干脆把那些暴发户们都偷个精光!”

  对于马夫们如此明显的仇富心理,落魄马夫只是笑笑,继续道:

  “可是这一次,他却给维克多·亨利这个大贵族发出了预告信。毫无疑问,这违背了他之前的行动规律,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定是为了艾琳小姐吧!”

  “看来我们的怪盗先生也不能免俗啊!”

  “不管怎么样,他不会来偷我的酒钱就万事大吉啦。”

  “…呵呵,谁知道呢?”

  摸出藏在破口袋里的一柄烟斗,落魄马夫熟练地借了个火,看向街对面那辆乌黑色的马车,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请问,要帮忙吗,女士?”

  随着阵阵轻微的铃声渐渐远去,一袭紫黑色礼服的女士收回了目光,转身笑吟吟地看向一旁略显紧张的侍者,把嘴一抿,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那就拜托你啦,侍~者~先~生。”

  “呃…额嗯,遵从您的意愿。”

  “呵呵~”

  从女士手中接过提箱后,侍者感觉自己手里猛地一沉,脸上的表情也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几分苦色。

  (咚——)

  怎么这么沉?!

  她在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当侍者原来要干这么辛苦的活吗?!

  尽管在心里连连叫苦,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哆哆嗦嗦地跟随着这位步态优雅的女士迈步走入门内。

  “……有意思。”

  等到他们二人走后,把这一幕完完全全看在眼里的落魄车夫拍了拍手,拔下烟斗,从嘴里吐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烟圈:

  “呼——好了,伙计们,最后一匹马也梳洗完了,我认为,我们也到该互相说再见的时候啦。”

  说完,他掐灭了烟斗里的烟丝,然后轻轻捏起头上的那顶破布帽,给同样忙活了半天的马夫们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啪。

  这时,一只粗大有力的手搭在了车夫的肩上。

  他扭头看去,只见马车夫中最为魁梧的泰勒正咧着一嘴黄牙,冲他发笑:

  “噢我的伙计,别忘了你的报酬!”

  落魄车夫稍稍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成那副失业人士的模样,嘴巴一抿,伸手接过旁边一位车夫递过来的东西:

  两枚一便士的银币,以及一袋足以装满三烟斗的板烟丝。

  “…伙计,你们给多了。”

  用手掂量了两下烟丝袋的分量后,他抬起头来,看向马站里其余的车夫们,目光里沾染上了些许不解。

  见此情景,车夫们面面相觑。

  随后,纷纷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到最后,还是由那个死抱着酒杯不放的吉姆起了头:

  “我的伙计,我的朋友,马夫这个行当失业后的生活可不好过,便士这种好东西,我们也不多,烟丝倒是每人都余了一点。”

  “所以,就收下吧!”

  “至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感受着这些马夫之间美好的互相同情、意气相投的感情,落魄车夫摘下破帽,将其按在胸前,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扑腾扑腾…”

  距离车夫们头顶不远的那根电线杆上,似乎有某种的鸟类振翅飞过。

  它不被人所知,不被人所见。

  但至少,它切切实实地存在过。

  ……

  柯文特花园剧院内部,演员通道。

  一进门,便能发现这里确是供上流人士享乐的场所:

  剧院的主色调为红与金并重,再配以繁多优美大气的纹路,整体显得奢华而又不失格调。

  墙上装裱有一幅幅精美绝伦的海报,排头第一张,也是宣传意味最浓的一张,当属“《尼伯龙根的指环·女武神》,主演:艾琳·艾德勒(布伦希尔德役)……”

  海报上,一位留有灰金色长发的女子身披银甲,穿血红色的紧身战袍,头戴以羽毛为装饰的头盔,手持发光的矛与盾,骑马目视前方;

  那股从眼神中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气势,那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令人沦陷的美貌,不由得让观众们联想起一个只存在于神话幻想中的身影——

  女武神,布伦希尔德。

  而这正是女士接下来所要饰演的角色。

  一身轻松地走到化妆室门前之后,艾琳·艾德勒拿出钱包,数了数,付给“哈呼哈呼”提着手提箱的侍者5便士作为小费。

  然后,她又提起裙摆,带着坏坏的笑容给对方行了一礼:

  “谢谢你哦,先生~”

  “为,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女士。”

  虽然现在侍者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不属于自己了,但奈何对方已经抢先一步行礼,不回礼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得吃力地放下手提箱,然后双手发颤地摘下制式的员工帽,再咧出八颗雪白洁亮的牙齿,这才向女士回了一礼。

  然而,借此机会,艾琳·艾德勒又突然向侍者发起了难:

  “要叫我艾琳小姐。”

  “好的,艾…咳,女士。”

  “要叫我艾琳酱。”

  “好的,女士。”

  “…噗嗤,你的北欧口音,下次要记得藏好一点哦,我的私人医生(小声)。”

  “?!”

  听到这里,侍者的脸上虽然还维持着那副价值5便士的笑容,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掀起了一阵比天还要高的巨浪:

  见鬼,她认出我来了!

  老实说,这真是有够倒霉的,他可从没想过会在设置完机关返回剧场的路上,被这样一位聪慧过人的女士所截住;

  没错,是截住。

  不知是凑巧,还是艾琳小姐有意为之,她走下马车后所选择的位置正好卡在侍者的行走路线之上。

  这便迫使这位伪装成侍者的男子不得不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有时候,只要一个动作上的变化,就能影响到整个事件的走向。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位伪装者现在都在扮演着一位剧院的侍者。

  而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当一位端庄美丽的淑女出现在一位侍者面前时,他除了主动向其询问是否需要服务以外,其他行为都会令他显得可疑。

  为了不当众暴露自己的身份,侍者只能跟随着艾琳小姐的节奏一路走到现在。

  结果,显而易见,该来的还是来了。

  “呃,女士,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侍者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僵硬,索性就让那张不会骗人的嘴也一起硬起来。这时,他已经做好了被当众揭穿身份的准备。

  “是~吗?”

  放下裙摆,艾琳小姐故意拉长了尾音。

  即便如此,她的每一个吐字和音节处理依然是那么的完美,令听到的人宛如置身在空谷的秘密花丛之中;

  风风韵韵,悠长婉转。

  “那,就是吧~”

  她又笑了,话里却净是充斥着母亲哄自己孩子般的纵容,直教脸皮薄的侍者感到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过道上的花香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就在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妙的气氛时;

  一连串带着十足惊讶意味的词藻陡地从化妆间的门缝里挤了出来,毫不在意气氛的破灭,径直钻入到二人的耳中:

  “…老天呀,那是真的吗?!”

  “哦,苏珊,我敢以我对歌剧演员这份工作的热爱起誓——千真万确,那位漂亮得根本不像男人的维克多阁下真的在那儿!”

  “虽然,我觉得你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感觉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听着化妆间里传出的那些八卦和话题,艾琳和侍者同时缓过神来,默契地没有再谈起刚刚那个令人尴尬的气氛:

  “那个…女士,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祝您演出顺利。”

  “你也是,先生。”

  等到侍者走远以后,艾琳用手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指挥着什么事物从手提箱里离开似的;

  然后,她弯下腰来,仅用一只手就提起了先前那位侍者提得气喘吁吁的箱子,推开化妆间的房门,步入其内。

  房间里,一位衣着朴素无华的女子正端坐在化妆台前,任由一位化妆师在她脸上施加着魔法一样的粉黛。

  那是这场《尼伯龙根的指环·女武神》另一位女角——齐格琳德的扮演者珍妮。

  此刻,她正一脸兴奋地跟身旁的化妆师聊着先前的话题:

  “不过呢,我果然还是更加期待那位怪盗大人的登场呢!”

  怪盗……

  听到“怪盗”这个独特的词汇之后,原本打算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化完妆的艾琳小姐,也饶有兴致地加入到话题中来:

  “怪盗大人…呵呵,为什么,珍妮小姐会期待他的登场呢?”

  “噢,是我们的艾琳小姐!不瞒您说,我的家住在一座儿童福利院附近,经常能看到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嗯嗯,孩子们确实是很可爱的事物。

  留着灰金色长发的演员小姐赞许地点了点头,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带着些许羡慕的表情。

  “有一天晚上,我演完了夜场的节目,坐着马车回家,马车走了以后,我站在公寓门口,习惯性地朝福利院那边看了一眼;

  “没想到,竟然有一位身穿燕尾礼服的人提着一个布袋站在福利院门前!”

  说着,珍妮发挥出了她身为演员的过硬本领,绘声绘影地表现着当时的情景:

  “我当时害怕极了,还以为那是个凶残又狡猾的人贩子。我不敢出声,怕他手里有枪,就在我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

  “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向我鞠了一躬,说……”

  此时,她用手抚在胸前,略微压低自己的声音,使她本人添了几分绅士的魅力:

  “亲爱的小姐,您,应该是这附近的居民吧?如果是的话,可否请您帮我把这个布袋转交给福利院的玛利亚修女呢?”

  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只不过…他在我面前可没有这份从容。

  从手提箱里取出自带的脂粉,艾琳小姐一边给自己画着淡妆,一边在心底里暗暗地揶揄着那句话的艺术加工成分。

  “我答应了他,他向我道了谢,然后,他便化成夜里不可捉摸的清风,就此离去,从那刻起,我的心就被他偷走了。”

  那你的心还真是容易得手啊……

  只是给自己补了一个淡妆以后,灰金发的演员小姐便停下了手里的活。

  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可以不需要装饰的帮助,纯粹利用艺术的手法,就能把化妆降到次要的地位,并突出自己的纯粹之美。

  “这一次,怪盗大人所发出的预告信也是十分的帅气呢!

  “我还记得,我要念诵,请听好——”

  越讲越起劲之后,珍妮小姐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傲慢的大罪人,维克多·亨利阁下:

  “践踏弱者的尊严,妄图利用无辜的女性来达成一己私利;

  “你的所作所为我已全部知晓,

  “在黎明与黑夜的更替之际,

  “无暇的丽人受难之时;

  “我会亲手偷走你那扭曲的愿望!

  “——亚森·罗宾敬上。”

  完了,这孩子已经没救了。

  凝视着激动得快要踩到椅背上的珍妮,艾琳小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提着装有戏服的手提箱向更衣室走去。

  离去时,这位被誉为“伦敦明珠”的女演员小姐身形一顿,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可别让你的粉丝小姐失望了哦…

  “怪,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