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泷，爸妈要去外地出差，想要带什么样的礼物回来啊？”
魏千泷，作为家里的唯一独苗，父母两人自然是疼爱有加，只不过隔三岔五就要到外地出差，一去就是两三天，因此，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和自己做法师的外公一起生活的。
所谓的法师，就是在哪一家人办丧事的时候，过去安魂渡劫的一种职业。
现在已经不是一百年前了，法师这个职业已经越来越少了，更多人在办丧事的时候，会选择在火葬场上一起办理了。
拿出死者生前留下的遗物，伴随着无污染的等离子火一阵燃烧，留下的骨灰也会部分装入环保型容器中，给家属带回。
大概也就只有魏千泷所住的这片郊区，还保留着法师超度的风俗了。
“我想要外公同款的桃木剑。”
都说童言无忌，只不过小魏千泷一开口就让两位长辈整不会了，包括身为法师的外公，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小孩子不懂事，要着玩的。
就是真要，家里人也不会给的，其中外公则是第一个不同意。
传说只有纯真无邪的小孩子才能够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样的说法流传了几百年了，没有任何科学根据，但大家都保持敬畏。
太小的孩子去接触这些东西，总归是不合适的。
现在魏千泷长大了，外公也离开了法师这份工作，全郊区的最后一个法师，结束了他的一生，也或许整个沙旦市都没有法师了吧。
............
在快要开学的那个清晨，所有人都将在梦醒之后，迎接崭新的学期。
和同班的其他人一样，她做了那个获得异能的梦。
通灵，这是魏千泷的特殊能力。
只不过惊醒之后，她望向了自己的双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起初还以为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罢了，和以前无数个清晨一般，直到在路上碰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谭帅。
魏千泷算是班级里面比较矮的女生了，只有一米五出头，而青梅竹马谭帅却是全班最高的男生，足足有一米八六。
在女生群体中，自己属于是中等的相貌，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显得很干净大方。
谭帅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实际上脑袋却很灵光，尤其是理科上，三门总分经常排进前五，不过情商却是硬伤，往往来找魏千泷的时候，都仅仅是讨论学习方面的东西，甚至在一次被邀请共同玩游戏的时候，更是直男地提出对方技术菜这件事。
两个稍显普通的青梅竹马，一直有着微妙的默契感，尽管谭帅一直不擅长交际，但也能在关键时刻体会对方的意思，就是两个人关系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罢了。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谭帅首先打开了话闸，这让魏千泷有些吃惊，以往都是自己开启两个人的交谈，这次居然被反将一军。
也没有任何遮遮掩掩的意思，魏千泷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梦境描述了一遍，没想到刚说一半，谭帅直接停下了脚步。
“我想应该不是巧合，我也做了差不多的梦，只不过我获得的能力跟你不一样。”
说着还用食指刮起了下巴的胡须，手指蹭过稍稍发硬的胡须根部，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
“诶？”
这样的话一出来，魏千泷也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很吃惊的眼神望向身旁的谭帅。
老实说，今天他能留意到自己的小表情，并且主动说话，已经相当奇怪了。
“那你获得了什么样的能力？”
“交际。”
“哈哈哈......”
可没想到听到这两个字后的魏千泷直接笑了出来，为了防止眼泪流到镜片上，还特地摘下了眼镜。
“确实挺适合你的。”
这是魏千泷心里想说的实话。
“笑的时候就不能注意下形象吗？”
那边也迎来了谭帅的回击。
本来还觉得谭帅能够不那么木讷了是件好事，但是交际这项能力，却似乎没有改变他直男性子的事实。
“要你管。”
谭帅很自然地吃了一击拳头，但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此时有些微微泛红的脸颊。
“对不起啦对不起啦，讲真的，你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说着然后做出了震惊魏千泷一整天的举动——他伸手给魏千泷整理了被风吹乱的刘海。
结果显然而知，在自己的手被推开之后，魏千泷直接加快脚步，头也没回一下地往学校赶了。
............
“话说，千泷，你的通灵能力是要怎么使用啊？”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走读生，而且家住的方向也在附近，因此都是一起回家。
“不知道诶。”
魏千泷回想着自己读过的那些鬼怪小说，仔细思索小说里面人物进行通灵的场景。
“主要也没有什么人死亡，怎么进行通灵？”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传来。循声望去，眼前呈现出来的场景可谓是惨不忍睹。
“前面看起来好像是出交通事故了。”
现在这个年代出交通事故的概率可以说是相当低了，私家车都是无人驾驶，而作为安全保障，所有的车辆都是进行联网统一调控的，在提高了出行效率的同时，将车祸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讨论异能如何使用了，生性善良的两人首先围过去查看伤员情况。
白色的那辆私家车情况有些严重，车头已经严重变形，正前方的玻璃也已经碎裂。肇事的车辆是另一辆不该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大巴车，管理员也很摸不着头脑地下了车查看情况。
整个道路随着围观群众变多开始变得拥挤，伴随着人群的嘈杂声与私家车的喇叭声。
还在魏千泷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谭帅已经行动起来了。
在和围观群众进行交流后，人群都很配合地散开到安全地带去了，还有的司机也从车上取出隔离带，将案发的第一现场隔开，等待交警的到来，交通情况也随之好转起来。
“这项能力还可以这样用的吗？”
惊讶之余，魏千泷感觉到眼前熟知的这个男生，已经和以往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距离交警和医护人员到达现场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最要紧的是对伤员的急救。
白色私家车内看起来是一家三口，除了后座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坐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两个父母已经昏迷不醒，头部还渗出了血迹。
魏千泷和谭帅两人自然是不会医学知识的，除了在原地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所幸路人中有刚刚下班的医生，他穿过隔离带，准备上前查看情况。
先检查了一下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医生将手指放在颈部，稍微皱了下眉头，又去检查女人，这次的神情有所不同，似乎女人还活着。
医生试图将女人从车内拉出来，毕竟不能排除车子产生爆炸的可能。
“能不能过来帮一下，将伤员搬到一边？”
随着医生的喊叫声后，距离现场最近的两人还有留下来围观的一对中年夫妻便上了前。
看情况男人是没救了，已经没了呼吸。女人尚有一口气，存有生命迹象，后排的小朋友受了轻伤，在从车内救出后，就由那对夫妻安抚着情绪。
女人的身上出现了骨折，因此还不能随意搬动，只能先将车门打开，然后和时间对赌。
魏千泷望着举足无措的医生，又望向安置在一旁的男人尸体，看到了离谱的一幕。
一个和男人形貌一致的人站在了车旁，不停地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双手拼命地伸向女人，只不过每次都会穿过女人的身体。
现在算是明白了，她看见了男人的灵魂。
“这位先生，你已经去世了。”
魏千泷很小心地提醒着眼前的亡魂，在望向她指向自己尸体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之后，跪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一旁的医生正思考着怎么办的时候，不巧听到了魏千泷说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说什么，应该是您精神太专注了，听错了吧。”
察觉到异样的谭帅开始辩护起来，然后又拿出自己了解的急救知识和医生讨论起来，医生的注意力也被随之转移了。
在谭帅的掩护下，魏千泷示意男人去一旁说话。
印象里面，外公曾经说过，人在死亡之后，灵魂将会前往一片净土之中，等待轮回转世，如果灵魂游荡在人间没有离去，多是留有遗憾，是生前的执念让灵魂暂时留步。
“我老婆她得了肝萎缩，本来今天是要去做移植手术的，都约好了时间。”
简单的交谈下，魏千泷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
现在针对肝萎缩的治疗方式就是替换器官，而肝脏器官都是可以通过人工培育的，只不过数量有限，并不是每个病人都可以随时获取替换批准的。
幸运的是，女人得到了这次机会，不幸的是，一家人在这里遇到了车祸。
“明明都答应了她，要陪她做完手术，还要陪她一起恢复的。”
男人显得非常自责，眼角流下的泪水滴落下来，却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毫无疑问的，自己已经死了，许下的承诺便无法完成，也许就是这份不甘，让他的灵魂在此停留，并没有奔向净土。
“喂，大男人哭什么哭，既然我能看到你的灵魂，就意味着你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呢。”
“我的外公是一位法师，我也懂一些这个方面的东西，总之我与你能够隔着阴阳对话，就一定不是巧合。”
稍微掩盖了一下自己的异能，魏千泷捏造了一下这样的说辞，其实关于法师怎么去做，她是一点都不懂。
倒是男人相信了，甚至还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的，我的爷爷那辈有提到过，他们说法师是灵魂摆渡人，能够将死者的灵魂安息下来，还务必请你帮帮我。”
“我想陪着她，亲眼看到她手术成功。”
男人诉说着自己的请求，同时双手正紧紧抓住魏千泷的衣领，这种虚无缥缈的触觉，还有近距离的冲击感，让魏千泷有些为难。
手术室不是随便就能够进去的，何况等会儿救护车到的时候，自己还不一定能够上车陪同呢。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现场，女人、孩子，还有地上的那具尸体一并被医护人员带走，大巴车司机也被交警队请过去进行调查，围观的人群也在散开，只留下魏千泷和谭帅，以及死者男人的灵魂。
救护车开始发动了，男人也跟在后面，试图追赶上去，没有跑出几步，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住了脚步。
看起来灵魂并不能离开通灵者太多距离，碍不过男人的请求，两人只好打了车跟随上去。
市医院的抢救室外，魏千泷与谭帅正坐在外面等候着，其余医护人员上前询问的时候，基本都是由谭帅应付着，倒也没有再过问太多。
而男人的灵魂是可以穿过抢救室的门的，只是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站在手术台旁边焦急地望着医生们操作。
随着“手术中”三个字从红色变成绿色，好消息还是带来了，女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目前被安置到ICU病房进行观察，小朋友也被医院方面单独照顾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肝脏移植手术怎么办。
虽说很巧合，移植手术也在这座医院，鉴于女人的身体情况，医生们也犯了愁。
不过男人更犯愁，无论他怎么在医生耳边呼喊，那边的人也是听不到的。
“我劝你还是冷静点吧。”
男人唯一能够进行交谈的人只有魏千泷，只有具有通灵能力的她，才能听到男人灵魂的声音。
在短暂开会之后，医院方面得出的方案是，这个手术接着做下去。一是女人的肋骨存在骨折，可以一并进行修补，二是预约好的肝脏器官不能保存太久，一旦错过今天，就会直接报废，也会错过女人最佳的治疗机会。
这样的结果让男人重新看到了希望。
随着“手术中”三个字的重新亮起，男人的灵魂再次穿过大门，只不过这次的他显得相当平静，站在距离手术台较远的位置观看着。
只有外面的两人当了冤大头，还得在这边等待结果。
“呐。”
魏千泷突然踢了一脚身旁的谭帅。
“你干嘛留这儿陪我，不回去跟你那群朋友上分吗？”
“上分哪里有你重要，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我不得稍微看住点？”
“有啥好看的，我还能丢了不成？”
“说不准呢，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子，万一被拐走怎么办。”
说完魏千泷又再补了一脚，谭帅也没有生气。
安静的过道只有空调风机的声音，今天的温度似乎打的有点低，凉意从魏千泷的裙边袭至全身，身子也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谭帅拿出一张像是病房内的小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回想起来，好像刚来不久，谭帅和医护人员说了什么。
“原来那个时候就......”
身旁的谭帅虽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但她更喜欢现在这样的。
“有点困，睡会儿。”
魏千泷身体习惯性地向一旁靠过去，应该是使用了一段时间通灵能力，精神稍微有些疲惫起来。也不知道是被子太暖和了，还是别的什么，她很快进入了睡梦中。
“咔嚓~”
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了，暗示着手术已经结束，魏千泷也在这阵动静过后醒过来。
“坏了，那个男人的灵魂。”
醒过来的她有些担心起来，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睡着会不会导致男人灵魂的消失。
“怎么了？”
身旁的谭帅还在陪同着，看到魏千泷惊醒，第一时间询问起情况。
好在男人的灵魂从门的另一侧穿了回来，脸上并没有伤心的样子，更像是一种安心的状态。
手术成功了，两件手术同时顺利完成，这在市医院也是首次进行多手术同时成功的案例。
女人已经基本没有生命危险了，肝脏也得到了替换，现在已经是相对健康的身体了，只需要等待后续的恢复即可。
“谢谢你们。”
男人再次流下了眼泪。
“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我想再见见她们母子俩最后一面。”
这个问题倒不是什么难题，只需要走到病房附近就行。
魏千泷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牵着谭帅的手就跟着担架走着。
女人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之上，旁边就是活蹦乱跳的小朋友，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魏千泷站在病房的门口，望着眼前的母子二人，以及病房旁边那个除了她以外谁也看不到的男人灵魂，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们是第一目击者，也是第一施救者，想确定她们没事再走。”
谭帅在和医护人员解释来意，医护人员也为他们急救时采取的措施给予了表扬，许可他们稍微进行探望。
后续就没有什么事了，肇事大巴的管理员被停了职，只有男人在这场事故中离开了人世。
“没有别的想对她们说的了吗？”
因为病人需要静养，留给他们呆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在离开医院之前，魏千泷再次跟男人的灵魂确认着。
“想说的还挺多的，只不过你也都看见了，无论我怎么开口，别的人也是无法听见的。”
男人已经在接受这一切了，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做好了前往净土的准备。
“也不一定哦，你快想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想好了就去跟她们说吧。”
此时一个想法在魏千泷心里升起，这是她对于自己能力的一种理解，虽然还没有尝试过。
男人停顿了片刻，又回过头缓缓走进病房。
女人正在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的出来她的难过和纠结。
“小莉，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家齐，没能做完一个父亲的责任。”
男人做着最后的祷告，却没注意到，女人的神情在此时发生了变化。
她望向男人灵魂的位置，刚刚那一瞬间，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这里传过来。
“是你吗，家诚？”
这让男人也吓了一跳。
“是我，小莉。”
“你在哪里？”
女人有些情绪激动，右手向空气试探着，只不过除了虚无以外，什么都没有摸到。
“你快躺下来，不要乱动。”
接下来则是夫妻之间的倾诉，女人也在对话之中，接受了男人已经死亡的事实，虽说遇到了超自然现象，但更愿相信自己在睡梦之中，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我会一直爱着你们的，也会永远陪着你们。”
这是男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妈妈，你怎么哭了？爸爸去哪里了，还不来安慰妈妈？”
............
“我不知道怎么去感谢你们，希望我下辈子能够有偿还的机会吧。”
男人走出来病房，非常诚恳地向魏千泷鞠了躬。
“你能把心里想说的东西都说完就好......”
话还没说完，魏千泷就晕了过去。
谭帅检查了一下，看情况只是因为太累晕了过去，刚刚能让这两人进行对话，就是魏千泷透支了精神力使用通灵术。
“不要紧的，只是使用法术过度太累了。”
谭帅在和身旁根本看不到的形体对话，在魏千泷刚开始讲述了事情之后，谭帅一直支持着她的想法，陪伴她在这里等待了数个小时。
“这样，最后祝你们两个也幸福吧。”
这句话谭帅自然是听不到的，倒是传入了魏千泷的睡梦里面。
“你不要走嘛，再多陪陪我嘛......”
魏千泷已经开始说起了梦话了，男人的灵魂也在同一时间逐渐虚化，然后消失。
“好好好，我陪你一起回家。”
谭帅给了魏千泷一个公主抱，乘坐的士后，将她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