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死不久,魂魄正在逐渐消散。
要是时间拖久了,魂魄太弱,拘到手也无济于事。
老妪深悉此道,自然不敢耽搁,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拿出一块黑泥放入嘴中。
一边大口咀嚼,一边手持拐杖在脚下鬼画符一般画出一个圆形法阵,而后重重将拐杖插入阵眼,摘下风铃抛入空中,左手天地人三指顶天元,右手五指变幻,打出道道法印点在蛇头,嘴里“呜哩哇啦”鬼话连篇。
一阵阴风打着漩涡自阵眼刮起,将老妪卷入其中。
被风吹散的苍发在阴风中张牙舞爪,布满褶皱的人脸,随着风铃阵阵摄人心魄的铃声,幻化成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在不停地挣扎。
惊地男子急忙向后掠去,单手结印,凝气抵御,目光瞧着风铃晃动着飞向远处停下,陡然转个弯又向旁边飞去,似在追着什么。
胡乱飞了一阵,风铃终于停在空中,摇晃地更加猛烈。
老妪单手掐诀,拐杖缓缓扭转,直到蛇头面向风铃时,猛然张大嘴巴喷出一道黑气。
那黑气扑向风铃下方,将空气染成一具卧倒在地,双手捂着耳朵,不停翻滚的黑影。
男子见状大喜,“成了!”
老妪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条布袋朝着那人影抛了过去。
那布袋迎风张口,相似遇到了难得的美味,一口将黑影吸入腹中。
老妪提起拐杖,闪身掠到空中接住坠落的布袋和风铃。
将布袋扎好塞入袖口,又将风铃挂回蛇头上,抬起袖口擦着额头汗渍,唏嘘一声,“可累死老身了!”
“这次辛苦老姐姐了,等回去后,我一准炼两颗铸魂丹孝敬你。”男子跑到近前,拍着炉鼎嘿嘿笑道。
“休要再废话,我先回宗门,你留在这查一下线索,看看能否找到拿走龟甲之人。”
“这叫我怎么查?这都拘到魂魄了,宗主搜魂一下不就全清楚了。”
“魂魄太弱,需要滋养些时日,未免意外,你休要再懒惰,从那几具尸体查起,定然会有些线索。”
老妪说完,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丝毫不理会身后仍在抱怨的男子。
男子眼瞧着老妪消失在视野中,不情不愿地走向董宁尸体。
银钩倒挂,夜空星光灿烂,稀松的浮云,如同一缕缕棉絮,缓缓飘过。
未免徒生意外,马车一路疾驰。
沈良双目布满血丝,瞪视着夜空中的月牙,紧咬牙关,手指已将辕板抓出道道血痕。
“为何忍着?”一天未曾说过话的黑伯突然说道。
“原来他不是哑巴。”
沈良转过头,嘴角裂出一道缝,“怕你们担心!”
黑伯凝神看了眼沈良,将马车停下,指如疾风,连点沈良几处要穴,一把将沈良横抱起来,入手烙铁一般滚烫。
厢门被推开,小环看了眼昏厥过去的沈良,急忙侧过身,让出位置。
黑伯弯身走进厢内,将沈良小心平放在厢板上。
“他这是怎么了?”秦凌雪放下手中书卷,低头看着沈良愕然道。
黑伯没有回答,伸手解开沈良衣衫。
二女瞧了一眼沈良心口赤红的“卍”字血印,惊呼一声。
“这是?”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真武弑心咒。”黑伯脸沉似水,皱眉说道。
“此咒我倒是第一次听闻。”秦凌雪蹙眉道。
黑伯并指搭在沈良腕上,缓缓输入一道真气,过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丹田受损,无法运气,不过他血气旺盛,性命应该无忧。”
二女闻言脸色稍缓,秦凌雪一脸希翼地看向黑伯,“那此咒可能解开?”
黑伯看了眼秦凌雪,自然猜透了她的心思,皱眉道:“此咒,非通玄境不能强解,金丹境也是无能为力。”
秦凌雪目光一怔,低头看向尚在昏厥中紧绷面孔,浑身颤抖不停地沈良,冷言道:“他修为这般低,是谁这么狠,竟然下此重手。”
黑伯轻轻摇了摇头,“非是仇家,想来应该是他们观主。”
二女闻言一脸惊讶。
黑伯继续言道:“此咒本是通玄境才会修习的护体真言,能规避术法追踪,恐怕此子身负重托,那观主也是迫不得已才施展。”
“那观主的修为连金丹境都不到,怎会施展呢?”秦凌雪不解道
“通玄以下,以自身精血施法便可施展,不过不能用于己身,且被施咒者每当子时,阴气最盛时会燃烧精血来维持法咒,其痛楚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黑伯说完,走出车厢,回头道:“小姐,明天就让他离开吧。”
“什么?”秦凌雪眼含怒意,质问道:“如此抛下他,岂不是违背侠义之道?”
“既然大帅将小姐的安危交托给我,我不能让你身处险境,况且我们也帮不了他什么。”
黑伯说完伸手合上车厢,驾起马车飞奔前行。
“小姐,我们真的要抛下他不管吗?”小环走到秦凌雪身边轻声问道。
“哼,要是黑伯不管,我自己驾车送他去临武县。”秦凌雪蹙眉轻哼一句。
“小姐好心,沈良心领了,黑伯说得不错,我确实不该继续留下跟着你们。”
“刚才黑伯的话,你都听见了?”
秦凌雪一脸羞红,俯身将沈良扶起。
沈良靠在车窗旁,侧头看了眼窗外月色,脸上浮起一抹笑容,“黑伯知道我醒了,他是说给我听的,他职责所在,我心中能理解。”
转过头看向二女,笑道:“况且已经走了这么远,即便有人追,也无从追起,你们放心就是。”
“其实我……”秦凌雪闻言更觉心中愧疚,方一张口,就见沈良摇了摇头,继续道:“秦姑娘,相逢是缘,离散也是缘,你且在将军府等我就是,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多向大帅美言几句嘞。”
二女捂嘴“噗嗤”一笑,秦凌雪笑道:“都这时候了,你倒是看得开。”
“不看开又能怎样,身处这世道本就是与人争,与天争。”沈良叹道。
秦凌雪从玉镯内取出几枚丹药和一袋子金饼递给沈良,道:“我知道我就算强留你,你也不会留下了,这是续命丹和一些疗伤药,你留下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可以,我会在临武县的天香酒楼等你。”
“好,我记下了。”沈良收好东西,起身步出车厢,一脸笑容地坐在黑伯身边。
黑伯依旧瞪着眼看着前方,也不知醒着还是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