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陪外公在阳台上坐会儿在走,看着阳台上外公养的君子兰,我一直在发呆。
“花是你弟弟买回来的,我说他还在读书,用钱的地方多,别乱花钱,他说他暑假的时候打工挣的钱。”外公一说起弟弟的孝顺,就笑得合不拢嘴。
我心想,这样不是挺好的,就当是提早体验一下以后要面对的社会。
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心挺硬的,虽然将他们带了出来,可已经不愿意对他们付出过多的感情了,也许这些年来,很多事已经让我将自己的感情给冰封了起来。
“家里还需要什么吗?”我问,外公摇摇头,只对我说:“家里不缺什么了,你一个月给的钱,家里也用不完,你弟弟妹妹也算是给你争气,都给考上了大学,等几年毕业了,也都能自己挣钱了,到时候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不要胡说,外公,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看着外公,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有什么需要,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我是想给你打电话,有时候想给你打个电话,让你跟孙女婿回来吃顿饭,可是他们总说你忙,我打电话去会妨碍你。”
“不会的,你打来的,就算是在忙,我也会接的。”我说,手握住了外公不满皱褶的手。
外公眼中有水光在闪烁,我心里有些愧疚:“以后我每个周末都回来陪你,我保证。”
我的保证让外公喜上眉梢,也让他看着我一直在笑,“家里这么多孩子,你是最让我省心的,我没有本事,外公才会保护不了你,如果那年不发生那件事,我想你也能读大学,毕业,找工作,一样很能干。”
“我现在也很好。”我总是告诉自己,苦难终究过去,幸福的日子也会来的,而现在我觉得,我的一切都还不错,事业,感情,都很顺利。
“你妈来了。”外公看着我的眼色才开得口,“我让她不要过来的,可是她非说要过来见见你。”
“见我?”我嘴带嘲讽的一笑,然后问道:“她在哪里?”
“我知你不想见她,我也知道以前都是她的错,可是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她有困难,能帮就帮吧。”外公一说起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自己心里也生气,当初他们将我卖了还高利贷后,外公气得病倒在床上,差点被气死,他也多年未在认她这个女儿。
我觉得我妈所谓的悲剧,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我外公是村里的支书,家庭在村里也算得上殷实,以前上门提亲的好人家也不在少数,可是她这人不安分,没有成亲就搞大了肚子,最后只能嫁给肚子的经手人,也就是我那个已经生死不明的父亲,两人结婚后,吃喝都在家里,也不劳作,就算是外公家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吃的,生下我后,又陆陆续续的生下弟弟妹妹几个。
后来外公从支书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外婆病故,我那个父亲也带着母亲远走他乡谋生路去了。
那时,他们将我与几个弟弟妹妹扔给外公,两人说是在外面打拼,可是没有一年时间母亲就灰溜溜的回来了,而父亲却不知所踪,母亲说父亲抛弃了她,她只能一人回乡,可是后来一体与他们出门务工的同乡却说父亲在云南贩.毒被警察抓住,后来是在逃跑的路上不知所踪的,有人说父亲已经掉进湄公河里死了,有人说父亲在监狱服刑,可是到底真相是什么,开始时我们还有担心,但是后来也就渐渐变得漠不关心。
回家不过三月,母亲就已改嫁。
我拍了拍外公的手,“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她在哪里?”
外公说:“我不敢让她住在家里来,只能让你弟弟给她在外面的宾馆里找了一间房。”
“嗯,好,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你要结婚了,婚宴上总不能父母都没有的,丫头,她始终都是你母亲,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外公的话是在让我放下,可是真的可以放下吗?我问自己能做到否?答案很直接的就蹦到了脑子上,那就是不行。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对于母亲,作为她的女儿,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是我也有最起码的喜恶权利吧。
离开后,我让司机将车开到了刚才大弟给我的那个地址,我坐在车里,打电话让她下来。
我以为会是她一个人下来,没有想到她下来时,身边跟着小弟的媳妇,母亲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而我认为那个孩子很有可能会是小弟的儿子,可是看见小弟媳妇大着的肚子时,我皱起了眉头。
“大姐。”
我怀疑有没有听错,这是小弟媳妇第一次叫我大姐,我冷冷的嗯了一声,没看她,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人身上。
母亲还是那个样子,虽然上了年纪,可是风韵还在,又一脸无辜无奈的看着我,一张苦情脸,好像全世界都欠着她似的。
“大丫,这是我跟你叔叔的孩子,你弟弟。”
我的神色抗拒,似乎那个被称为我弟弟的孩子是洪水猛兽,我拒绝抱他,因为从小,我就要照顾四个弟弟妹妹,我已经抱孩子抱烦了!
不用她们说,我不用脑子想就能知道她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我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的,我可不是谁的提款机。
“大丫,你看妈我,还有你弟,现在生活挺不易的,你弟妹这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你弟的工作也不如意,我跟你叔叔刚要了这个孩子,你叔叔上次给人上梁把腰杆给伤着了,家里没钱了。”
她现在跟小弟他们才是一家人,我是他们一家人的提款机,可是我偏不想在做这个提款机!
“我没钱。”我利落干净的拒绝。
两人齐刷刷的看向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我妈有些焦急的问:“报纸上都说你的片酬几千万。”
“一部电影投资才几千万,而且一个剧组一两百人,我一个人就把所有的钱都拿走吗?”
我目光凌厉,看向了小弟妹:“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带着她那么远来这里找我,但是我告诉你,如果是为了钱,我肯定是没有的,就算是有,我也不会给你们!”
小弟妹一听,脸色一下就白了,这个死丫头看起来就精得很,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她撺掇起来的,不让外公住进我买的新房就是她的主意,让小弟找我要房要车结婚,也是她的主意,小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带大他的,我自然清楚,他是做不出那种不认亲人的事情来的。
“我没有。”
“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了她的解释,“我对你跟你小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就不要在得寸进尺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来逼我,那车和房子,还有我从美国寄给你们的钱,都还给我,我们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反正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回报我什么。”
这时我妈明显已经急了,“大丫,你怎么说话的,我是来跟你商量的,就是最近家里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才会来找你的,你就算是不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看在我是你妈,你就帮帮妈。”
其实,从我离开那个家,每个月我都有给她打点钱回去,最开始是五百,一千,一千五,到我去美国时,我每个月托人给她寄去三千,这些钱,足够她一个人生活得很好了,可是她却用这些钱来贴男人,继父一死,立刻又改嫁。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扔到了她的手上,“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请不要当成你新家庭的私人银行,因为我没有钱给你了。”
说完后,我转身上了车,留下她们看着我的背影。
翌日,因为是周末,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我带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走在大街上,红色的羊毛大衣依然很显眼。
“在这里!”当我拐过一个街角时,慕容蕾蕾的声音传来,她朝着我招手,我看见她坐在露天咖啡店里。
“给我一杯咖啡,谢谢。”
我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在没点其他的,我是真的没有胃口,但是我对面的人,似乎却不一样,看着她眼前空着的两个盘子,显然两块蛋糕已经下肚的人,心情很好,胃口自然也好。
“你知道两块蛋糕的卡路里有多少吗?”我问她,慕容蕾蕾无奈的白了我一眼,有一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无奈感。
“我怀孕了。”慕容蕾蕾说出了原因,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真的?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上个月知道的,所以我胃口特别的好。”
“这下终于能凑成一个好了。”
“其实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我想,这下肯定是乐坏陈辰了,错过了跟第一个孩子六年的相处时间,这下蕾蕾又怀孕了,终于能一尝所愿的与孩子度过所有的童年时光了。
“陈辰一定很高兴吧。”我说。
慕容蕾蕾幸福的笑着,嘴角洋溢出来的幸福,是谁看着都会羡慕的,“嗯,他肯定是高兴的,可是欣然吃味得厉害,最近几天也一直在闹脾气。”
“为什么啊?”我惊讶的问,在我眼中,欣然可不是那种不听话的女孩。
“说我跟她表两人会不爱她了,只爱以后的弟弟。”
我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小孩子心眼挺敏感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也这样想的。”
“最近有没有看报纸?”
慕容蕾蕾的话让我有些怔愣,“有什么新闻啊?”
“纪婉自杀了,你没看吗?”
我摇头,纪婉自杀了?我看着蕾蕾,满眼的不相信,纪婉那样坚强的人,怎么可能自杀的。
“纪婉自杀?为什么?”
慕容蕾蕾的眼神立刻沉了下来,“女人看不开,大多数都是为了男人,听说她认识了一个男人,男人对她很不好。”
我想起之前八卦杂志上是有些纪婉跟一个男人交往甚密,但是——“那个男人有老婆的?”
慕容蕾蕾怔愣一下,随即目光恢复平静:“对啊,那个男人有老婆的,纪婉在片场拍戏,那个男人的老婆都找到剧组去了,我今天去看纪婉了,原来事情根本没有简单。”
“你说许安真到底是不是人啊,我都快不认识那个女人了,还是跟我一起长大的许安真吗?”
我有些糊涂了,怎么纪婉的事情又扯上了许安真,许安真到底做了什么?
“跟许安真有什么关系?”
我一脸不明白的开口问道,是不是我之前错过了什么好戏,我想一定是的,不过纪婉倒是让我感觉很可惜。
“那个男人是许安真介绍给纪婉的,你也知道许安真在美国的时候,她出卖公司那次,就连纪婉也一起遭殃了,她回到这里后,又一心想要往上升,所以做起事情来变得不折手段,纪婉跟我说过几次许安真变了。”
蕾蕾这样说这次纪婉是被许安真害了,但是我依然听得是云里雾里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蕾蕾叹息一声,又吃了一口蛋糕才将事情告诉了我,原来许安真为了给自己担任制片人的电影拉到投资,就带着纪婉去了一个饭局,将纪婉介绍给了饭局上的老板,那个男人年轻有为,纪婉被他的外貌给骗了,两人没接触几次就在一起了,还如胶似漆的住在了男人买的房子里,出双入对。
“你说她傻不傻,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陷进去了,之前跟她见面时,我就问过她那个男人到底可不可靠,她倒是一脸甜蜜的说会跟男人结婚,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就自杀了。”
我又问:“男人老婆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男人跟纪婉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挺小心的,纪婉刚开始还以为是为了保护她,觉得男人细心,后来知道他有老婆后,才知道男人怕自己老婆知道,真傻啊。”蕾蕾再次叹息,“混了这么多年娱乐圈,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
我忽然有一种悲伤感袭上心头来,“后来呢?”
“那个男人发家全是靠自己的老婆,他老婆是陈辰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一个白富美,家里挺有势力的,知道了纪婉跟自己老公在一起,肯定是不依,最后就闹到了剧组去,那天纪婉开新戏,没有想到开机第一天就被人泼了一身的墨水,还被人打了,片场到处都是她勾引人家老公的大字报,你说谁受得了,所以晚上回酒店就割腕了。不过幸好身边的助理不放心,晚上过去看她,才发现她在浴缸里,后来叫了救护车,才把人给送去医院里。”
这件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很少回lss,又忙着应付自己身边的那些记者,“纪婉在哪间医院?”
“市医院。”
我点着头,又问:“许安真做了什么?”我直觉觉得许安真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绝对不是穿针引线那么简单。
“被提她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害纪婉,大家十几年的朋友,她为了自己,竟然这么害纪婉。”
蕾蕾说是许安真将纪婉的事情告诉那个男人的老婆,而且从那个女人那里拿到了一笔投资,蕾蕾唾弃道:“没有想到她是这种卖友求荣的人!为了成功不折手段!”
听蕾蕾骂许安真足足骂了一个小时,我的耳朵终于受不了了,我用手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我的耳朵不行了,我们走吧,去看看纪婉,行吗?”
蕾蕾大喝了一口面前的水,深吸一口气,放下水杯后,“走吧。”
再去医院的路上,经过花店时,我停住了脚步,“等等,买束花。”
蕾蕾跟着我走进了花店里,我们一边挑选花,一边聊天,我有时沉默,有时会应蕾蕾几句话,大多数时候我却不知道应该回答她的话。
“你怎么了?”
蕾蕾用手肘碰了碰站在一大束向日葵花前发呆的我,我回过神来,“买向日葵吧。”
我征求蕾蕾的意见,蕾蕾说随我,我便招手招来花店店员:“麻烦帮我包一束向日葵。”
向日葵代表阳光,幸福。
医院,纪婉一张消瘦的脸在阳光下依然很苍白憔悴,在面对面前的人时,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手也颤抖着绞着手中的被单一角,“你还想怎么样。”
纪婉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事业,尊严,骄傲——
对面的女人,一身紫色的时尚短旗袍,手上戴着一条镶满钻石的手链,手中拿着香奈儿手包,头发精致的盘起,戴着一对黑珍珠耳钉,妆容精细,只是擦的粉在厚也无法掩盖住年月留在脸上的痕迹。
女人眼中太过精明,是纪婉无法比拟的那种精明能干。
“我想怎么样,你说我想怎么样。”女人从手包中将一个黑色的手机扔了出来,扔在了纪婉的面前,手机上全是她发给男人的短信,女人精致的眉眼一挑,“我警告你,如果以后他的手机上在收到这样的短信,我会让你比现在更难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记住我的话,不然这次只会是开胃菜。”
女人被称为红姐,是纪婉男朋友的妻子,是x市很有势力的一位大姐,手里经营着不少的事业,而且家世也很强大,几年前嫁给了小自己几岁的丈夫,一直都很自信自己的男人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
纪婉一眼慌乱恐惧的看着眼前的红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外面都知道我是勾引别人老公的第三者,我已经想要自杀来结束这一切了,你还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