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你能不能别嘘了,再嘘下去,我就该尿了!”
“不嘘嘘,我尿不出来!”
就在司马北和海星所在的森林外围,八字眉中年男人站在一棵约莫脖子粗细的青树下,一面嘟起嘴巴嘘嘘地吹着,一面哗哗地放着水。
龙右双手被反拷在身后,蹲在距离八字眉男人十步之外的地方,右手捏着一根发丝不停地拨弄着手铐,侧脸看向旁边一个只有半米高的树桩,好奇道,“切口这么整齐,该是用的锯子。”
八字眉男人低头看了看某处,瘪着嘴道,“说错了,用的是刀,一刀下去……就断掉了。”
龙右皱眉道,“那得是一把很快的刀,不然根本切不动……欸,你尿完没有,怎么还没完了!”
八字眉男人浑身微微一颤,然后轻轻抖了抖身子,长舒一口气,“每个人都有短处,你别这么不耐烦,要不是爱德华屁尔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把房子点了,一般情况我根本不想尿尿!大晚上玩火……谁能忍得住!”
龙右左耳微微一动,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立刻喜上眉梢,慢慢地取下手铐,却依旧保持蹲下的姿势,斜眼看向八字眉男人道,“你已经把衣服抢走了,为什么不肯放我走?”
八字眉男人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你肯定和那混蛋是一伙的,逮着你,就不愁那混蛋自投罗网……”
“我跟他真的不熟,最多也就是互相知道个姓名而已,”龙右轻叹道,“你和他之间的恩怨,我不想掺和,现在放我走,你敲我脑袋的账,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就……”
八字眉男人趾高气扬地走到龙右面前,冷冷道,“那就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来,想做什么,尽管施展出来,我都接下!手都被拷着了,还认不清局势,简直是厕所里打电筒,找屎啊你!”
“老子现在就让你重新认认局势……”龙右忽地抓起一把泥巴,腾身跳了起来,迅猛糊向八字眉男人的面门,却又在半途停了下来。
“激动啥呢!”八字眉从衣服兜里掏出那把失而复得的手枪,懒懒地指着龙右,淡淡道,“你说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遇到事情就这般沉不住气,要是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你的母亲该有多痛心!”
龙右干笑一声,他当然知道对方有一把枪,因为那把枪本来就是他从司马北裤裆里偷来的,自己被八字眉扒了个精光,所有装备自然也落到了对方手里,这把还没揣暖和的枪自然也不例外,方才他只是在赌,赌自己比对方快,赌对方会在惊变下慌神,毕竟很多影视剧里都有这样的桥段。
岂料刚开局他就输了,而且输得很服气,因为是他自己跳起来将额头贴在人家枪口上的。
龙右尴尬地笑了笑,扔掉手里的泥巴,“哥,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刚才就是在找屎,你看这满手黄黄的,像不像那啥……”
八字眉一脸嫌弃地后退了半步,一手握着枪,一手捏着鼻子道,“难怪你蹲在那里老半天不动弹,真特么恶心……别过来啊,敢靠近我一步,立马在你身上开个洞,让你丫的凉快凉快!”
正当龙右想要趁机上前夺枪反击之时,一个疲惫的声音在二人右侧响起。
“两位帅哥,桑拿,搓澡,按摩,有需要吗?”
两人同时侧了侧脑袋,循声看向捏着一大把宣传单的短裤青年,愣在原地。
短裤青年见两人似乎有些不太感兴趣,于是又换了几张宣传单,眨了眨眼睛道,“少儿英语,机器人编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绝不跑路!”
龙右眼角抽搐几下,没好气道,“大哥,你推销好歹也看看对象是谁,就我和八字眉哥哥这样的,你觉得我们会需要少儿英语和机器人编程吗?”
短裤青年瘪了瘪嘴道,“问题是我刚刚推销桑拿那些,你们也不吱声啊……”细细打量龙右和八字眉两人的姿势一眼,顿时恍然,又换了一叠宣传单,嚯嚯哈嘿打了一套翻子拳,“跆拳道,太极,强身健体,当面对击,很适合两位……”
八字眉翻了一个白眼,左手抠了抠右手握着的手枪道,“你嚯嚯哈嘿那几下也跟这两样东西不沾边啊!再说了,现在讲究以德服人,怎能随意跟别人动粗呢!”
短裤青年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哎,这一晚上又白折腾,生活不易啊……”
龙右想起自己年幼时也曾帮人发传单挣几口稀饭钱,忍不住跟着叹了一口气,“哥们,你这确实挺辛苦的,我以前也发过传单,但只是在白天推销,没想到你们这儿这么卷,晚上都还不消停。”
“谁说不是呢,没法子啊,老板说996是福报,我不得多沾沾福……”短裤青年从兜里摸出两块饼干,分别递给龙右和八字眉男人,自己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块饼干,不紧不慢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用料很足,这大晚上的遇到也是缘分,免费送给你们尝尝!”
龙右满脸同情地看了看短裤青年,又是叹息一声,轻轻咬了口饼干,双眼一亮,赞道,“这饼干真不错,很甜!哥们儿,现在辛苦一点就忍忍,日子会像这个饼干一样,越来越甜的!”
八字眉看了看龙右,也咬了一小口饼干,细细嚼了几下,点头道,“年轻人只要肯放下身段努力干,早晚能有一番作为的!”
短裤青年装作深受鼓舞的样子,握拳道,“有你们的加油打气,我又有动力了,今晚一定要狠狠地干他两单!”
龙右刚想要说些什么,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用力摇晃了两下,谁知更加晕乎,身子一斜,扑通一声栽倒了下去。
另一声扑通紧随而至,八字眉男人也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短裤青年冷笑一声,蹲下身子,快速收集了几样瞧得上的战利品,而后转身离去,刚走到小巷子,却瞧见迎面走来一个牵着孙女的老太婆,愣了愣,停下脚步。
老太婆在短裤青年面前站定,重重地咳嗽几声,哑着嗓子道,“小伙子,我家老头子过世了,儿子和儿媳也出了车祸去世了,只剩下这么个孙女,她还得了怪病,每个月都要很多钱治病……家里的东西都被我卖光了,”从篮子里拿出一件男士外套,又咳了两声,“只剩下这一件我那倒霉儿子的衣服,你看值多少钱,随便给点就成!”
一旁的小女孩适时地跟着咳嗽两声,咯出一口鲜血,然后像是身子陡然变得更虚弱了一般,摇摇晃晃着。
短裤青年面皮抽动两下,指了指老太婆的发际线,说道,“美女,我们是同行吧,你穿帮了,头套没戴稳,黑发漏了几根出来。”
老太婆怔了怔,索性揭下头上的发套,又抹掉脸上的皱纹,现出一张清丽的女人面庞,缓步走了过去,挽着短裤青年的手臂,娇嗔道,“帅哥,你真讨厌,看破不说破嘛,你这样直接揭穿,叫伦家怎么见人啦!”
短裤青年听着女人软糯糯的话,立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将手臂抽离出来,“呐,别给我这招,你下面是不是就该扯开自己领口,大喊非礼了?告诉你,我是不会上当的……”
就在这时,小女孩走了过来,从篮子里摸出一朵野花,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哥哥,你莫怪姐姐,我们也是没法子了,这才会出来骗人……这朵小花就当是我们给你赔罪的,还请大哥哥不要再计较,千万别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短裤青年接过花朵,摆摆手道,“没事,大家都是吃这口饭的,我不会砸了你们的碗,下次挑选目标要多观察观察,不要再这么大意……”
小女孩连连点头,扑闪几下大眼睛道,“知道了……大哥哥,这花你可要好好收着,是十分珍贵的品种,每片花瓣的香味都不一样,特别稀罕!”
短裤青年呵呵一笑,并没有立刻去嗅那野花。只是挥了挥手道,“放心,我一定会好生收着,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小女孩和女人对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再见,与短裤青年错身而过。
短裤青年一边朝着巷子外走去,一边拿起野花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嘟囔一句,“什么嘛,香味确实挺浓,但明明就只有一种味道,真是个小丫头骗子……”
下一刻,咚的一声,短裤青年身子一软,正正地趴倒下去。
小女孩和女人俱是嘴角向上一扬,返身走回短裤青年旁边,开始快速搜刮起来。
直到短裤青年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两人这才罢手,小女孩朝着短裤青年后脑勺轻啐一口,扮了一个鬼脸道,“知道我是小丫头骗子,还敢闻这野花的香味,胆儿怎么这么肥呢,下次可长点心吧!”
女人娇笑一声,催促着小女孩快些离开,再去寻找新的目标,不曾想一转身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怔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表情。
小女孩却是浑然未觉,拉了拉女人的手,“静姐,走啊,趁着时间还早,说不定还能做一笔买卖呢……”
一道冷哼在二人前方传来。
小女孩听着这冷哼有些耳熟,立刻扭头看去,只见她们正前方站着四个人,三个中年男人,一个小男孩。那声冷哼便是三个中年男人里脸最黑的那位口中传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们再相逢的原因,那个男人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更黑了一些。
那个男人正是找回海星,与道士杨不成和神父一起来村里找地方落脚的司马北。
司马北目光冰寒地盯着女人和小女孩,面色阴沉道,“冤假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