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呵呵一笑,笑而不语,依旧悠然地翻看着小说。
司马北皱了皱眉,扭头对光头小五使了一个眼色,让其先到破旧木屋楼上的几个房间查看一番,而后缓缓地在海生对面坐下,瘪了瘪嘴道,“最后那个凶手自杀了,音乐厅也被烧了个干净,只有侦探活了下来,就连侦探的女朋友都葬身在火海里……噢,对了,你才看到一半,估摸着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吧?”
海生面色陡然一寒,忿忿地看了司马北一眼,冷声道,“住嘴!”
剧透这种行为确实令人厌恶,司马北平常也很讨厌那种喜欢剧透的人,但有一次他和张小满去绿藤市调查连环凶杀案的时候,发现不能总顺着凶徒,激怒对方也是营救人质的办法之一。
要想让一个人走向灭亡,必定要先让他走向疯狂。
司马北将这种反其道而行的方法称之为扯皮疗法,就是通过一系列扯皮让凶徒不爽,使其被愤怒冲昏头脑,然后就会露出一些破绽,而他只要把握时间,抓住这些破绽,便能一击必胜,成功制服凶徒。
因此在海生直接干脆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之后,司马北并没有停下来,反是说得更加起劲儿,“接下来,死的会是那个小孩,就特调皮的那个,总喜欢趁主角不注意,把人家两只鞋的鞋带绑在一起……也就是在这里,主角终于发挥了一名侦探的真实职业素养,找到了一些关于凶手的指向性证据。”
海生的呼吸越发沉重起来,就像一个破烂的鼓风机,呼呼吹着那几根没有剔干净的胡须,阴沉着脸又吐出两个字,“够了!”
“不够……这才哪到哪儿啊!”司马北抽了抽鼻子,淡淡道,“还得再发好几个盒饭呢,之前但凡与那个交响乐团女钢琴家被害有关的,一个都逃不掉!但凶手做的越多,露出的马脚也就越多,最终还是被主角找到机会,一举拿下……揭开谜底的那一刻,你肯定想不到,凶手原来就是一直陪在主角身边的……”
“烦死了!”海生猛地合上书本,啪地一下重重放在茶几上,眼神冰寒地看着司马北,气呼呼地说道,“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在有生之年看完这本小说,你搁那儿叭叭叭地没完没了,一点道德都没有,长弓难鸣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收了你这么一个嘴碎的玩意儿!”
司马北身子微微前倾,大有深意地盯着海生说道,“看样子你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很好奇,你们这个小岛不是与世隔绝吗?就算之前有房地产商在这里开发,但跟外面的交流也很少,你到底是怎么获取到这些信息的?还有……是谁告诉你那些资料在我身上的?抡大铁锤的赵刚吗?”
海生冷笑一声,“我可以把这些都告诉你,甚至还可以跟你详细聊聊离开这座小岛的办法,但你确定你有时间跟我在这儿闲扯吗?”抬手指了指地下室,海生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又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因为剧烈咳嗽而吐出来的血沫,有气无力道,“李静就在那间屋子里,距离我关上那扇门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也不知道她死没死,但肯定还没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渣子……”
司马北闻言登时一惊,腾地站起身来,快步来到地下室门前,攥紧拳头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轻轻抽动几下鼻子,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骚臭,双眼微微一眯,“是猫!什么品种的猫竟然这么血腥暴力!”
“普通的小野猫而已,”海生面无表情地答道,“只不过它们现在饿极了,被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大抵也不能算是猫了,只是禽兽……如同这世上的人,即便平常再温顺善良,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也都会变成禽兽。现在选择权在你的手里,是安安静静坐下来,听我讲述怎么离开小岛……还是想办法打开那扇门,救出不知死活的李静,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还能说几句,都得看天命……”
司马北看了看地下室房门上的旋钮密码锁,回头望向海生,寒声道,“我选救人,就算你不告诉我怎么离开小岛,我自己也能想到办法……密码是多少?”
海生有些意外地瞥了司马北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耸耸肩膀,面白如纸道,“你不是很会猜吗?自己猜猜看呗!”
司马北满脸愤懑地说了一句不太礼貌的问候语,咬牙道,“谜面是什么?”
海生眨了眨眼睛道,“什么谜面?”
“你不是让我自己猜密码吗?总得给我一点信息啊,”司马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比方说你的生日,小橘子的生日……或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日,好歹说几个,这样我才能猜得着啊!”
海生摇着头笑了笑,“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密码其实是一组……”
话刚说了一半,海生突地狂喷一口鲜血,而后整个人瘫倒下去,再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司马北面色铁青地看着眼耳口鼻溢出黑血的海生,低声骂了一句,“俗不俗!每到这种关键的时候重要人物就得嗝屁,之前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这不是故意逗人玩呢吗……”
恰在这时,到楼上房间查看情况的光头小五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可不是逗人玩吗,人质被关在地下室,你让我去楼上瞎找干啥,简直就是守着公鸡等下蛋,盼着鸭子孵小鸡,白费工夫嘛!”
“满嘴顺口溜,你怎么不去考公务员啊!”司马北白了光头小五一眼,扭头看向旋钮密码锁,抠了抠脑门问道,“你知道海生是哪天出生的吗?”
光头小五摇了摇头,“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用啊,他不是说密码不是他和小橘子的生日吗?”
“他说不是就不是呀,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人家跟咱又不是一边的,就算真把密码说出来,咱也得小心验证,万一输进去之后,这门就永久锁死了可咋整!同样的道理,他否认的一些东西,咱也不能就真的略过,如果他只是在误导咱们呢?”
“有道理……但我跟他妈妈不熟,真不知道他妈是在哪天生的他。村子里也就村长和他家有点往来,要不我帮你去找村长问一问?”
“等你找到村长,李静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只能先试试小橘子的生日再说,这你总该知道了吧,毕竟那小橘子的妈妈可是村里的有名人物,跟你年龄相差也不大……”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确实也不怎么清楚……只是大概记得好像是八月左右的样子,以前我比较宅,有点社恐,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
司马北面色古怪地上下打量光头小五一眼,咧咧嘴道,“你这么坦荡的人还社恐?忽悠谁呢!就算你是个宅男,你们村儿就这么点人,谁家有个事不得办桌酒席啊,吃席你肯定得到场……你仔细回忆一下,海生他们家办酒席是哪一天!”
“这我真不想起来,你能记着八年前的八月份都吃过啥吗……”光头小五刚说了半句,忽地想起什么,眨了两下眼睛道,“欸!我好像还真想起他们家办酒席那天我吃了啥……那一年日子特别难过,海里的鱼也不能吃,我好几个月都没沾过荤腥,就盼着在他们家酒席上开荤,结果一桌子的菜叶,吃得我脸都绿了。”
“谁管你脸绿还是头上绿啊……”司马北翻了个白眼,催促道,“赶紧的,认真想一想,那天是哪天?一条人命呢,很急!”
光头小五拧着眉毛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激动道,“八月十五!对,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
司马北立刻拧了旋钮几圈,将三个转盘刻痕分别对着815三个数字,扭动一下门把手,却并没有打开房门,斜眼看向光头小五道,“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八月十五,而是八月十六,老话不是有那么一句吗,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光头小五眼神坚定地摇头说道,“绝对是八月十五,错不了……那晚我还吃了青椒炒月饼来着!对了,我说的八月十五是阴历,这密码会不会是那天的阳历日期?”
司马北此刻虽然很想知道青椒炒月饼是什么味道,但还是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在脑中快速推算出八年前八月十五对应的阳历日期,然后重新旋转密码盘,停在930三个数字上,使劲一扭门把手,却仍然没有打开房门,咂巴一下嘴巴道,“看来密码真不是小橘子的生日……要是龙右那家伙在这儿就好,指定咔咔两下就能打开这道破门!”
一旁的光头小五瞧见司马北愁眉不展地干站着,轻咳两声,拍了拍司马北的肩膀道,“你要不行就闪开,换我试试……实不相瞒,我以前也是练过的,就这种简单的三位数密码,轻轻松松就能破解……”
司马北将信将疑地退到旁侧,歪着脑袋道,“你行吗?不行别瞎尝试,待会给锁死了可就难办了!”
光头小五轻笑一声,“把那个吗字去掉,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说着,光头小五俯下身子,趴着门锁旁边,一边轻轻旋转着密码盘,一边眯着眼睛低声道,“开这种锁,主要就是考究一个听力,密码盘转到正确数字时,会发出啪嗒一下……”
话音未落,光头小五果真听见了门锁内传出的啪嗒轻响,面色一喜,当即扭动门把手。
然而,下一刻光头小五脸上的笑容迅速凝固,房门依然纹丝不动。
司马北嗤笑一声,讥讽道,“你这也不行啊!理论和实践之间,还是有巨大鸿沟的……”
还未等司马北说完,光头小五面色一冷,双手紧紧握在门把手上,哐哐奋力往外拉拽,十秒过后,呲啦一下,竟是将整扇房门都扯了下来,面色淡然地瞥了目瞪口呆的司马北一眼,哼了一声,“密码门这不就打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