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秒，墨北原本准备上扬的脑袋又下去了。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眼花。
毕竟头灯的可视范围就那么一点，刚才扭头时好像海底的沙子动了动。
他没敢太贴近海底，保持着一米多点的距离，横着身体，右手捏着鱼枪，注意力十二分集中。
“咦...难道看错了？”
大概又过去了十几秒，却没有更多的发现。
算了，肺里的空气已经耗尽，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胸口憋得慌，有张嘴的冲动。
“还是先上去换口气！”
正当他准备上浮，哎哟喂，细沙里有个什么玩意动了一下。
墨北这回肯定绝对没看错，虽然不晓得是个啥，直接拿起鱼枪发射。
瞬间，原本还算清澈的海底变得浑浊，不止是猎物吃痛扬起的细沙，更多的是黑色的墨水。
接着一只乌贼从海底泥沙中窜出。
“不是，他怎么发现的？”
“我确定，不是老黄挂着的鱼。”
“假的吧，我啥都没看见，他就出枪了。”
“好大一条乌贼，比上一次大一倍有吧。”
乌贼又名墨鱼，顾名思义，墨水是它的保命招数，对于一些捕食者而言，眼前忽然黑乎乎的一片，确实容易丢失目标。
可惜，遇到的是人类，拿着鱼枪的人类，根本不受影响。
墨北感受着手里传来的力度，还不如之前一两斤的鱼儿。
肺里的空气已经耗尽，他不自觉地吐着泡泡。
直接腿一蹬，拖着猎物直接上浮。
哈..哈...哈....
喘了几口气之后，四处看了看，木筏离自己只有七八米远。
“喔...你们看！”
游到木筏爬了上去，墨北兴冲冲地举着乌贼，对着还在水里的摄影师得意地炫耀。
此时，墨鱼变了第三次颜色。
刚开始，它身上的保护色和海底的泥沙差不多，让墨北寻找了半天，要不是触角暴露了位置，估计能逃出升天。
被鱼枪射中后，灰色变成了黑色，不停地吐着墨汁。
现在，则是趋于透明。
啪嗒，炫耀的差不多，墨北将本家扔进了桶里。
个头不小，不算须子，身体都超过了二十厘米，不过，离5公斤还差的远呢。
“早就应该造个木筏了...”
坐在上头的墨北惬意的很，根本不需要踩水啥的，不仅可以坐着，还能躺着。
小船一晃一晃，和摇椅似的，别提多舒服。
休息了几分钟，状态恢复，墨北依葫芦画瓢，再度潜入水中。
一只乌贼可不能让他觉得满足。
还是老样子，顺着藤蔓下潜，直播间里熟悉的窒息感再度降临。
没办法啊，人的不能。
看着墨北下水之后，许多观众不自觉地会屏息。
尤其是夜里的深海，四周全都是一片未知的黑色，压迫感更强。
作为当事人，墨北倒是没在意这些。
他只有一个想法，找个大的。
这一找，就是一个小时。
期间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次，体力跌到了安全线以下。
啥感觉呢，整个人发软，没啥力气，眼睛被海水刺激的有些疼。
良好的开端欺骗了墨北。
刚下水，就逮了条乌贼，让他信心满满。
结果，接下去的一个小时没有任何的收获，打击挺大的。
体力是一方面，主要是没啥信心了。
每次抱着希望下潜，却又是空手而归，体力消耗的太快。
完成任务固然重要，但墨北知道轻重缓急，他最终的目的，肯定是冠军。
休息了有十分钟，观众和工作人员都觉得差不多，应该要划船回去时，墨北不知道第几度站起身。
“来，最后一次，有没有，都下班！”
说完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他之前都是在木筏附近寻觅，这次打算走远些。
所以没着急下潜，而是先游了一段，感觉差不多了，调整好了呼吸，补录补录，下潜...
还是一样的黑暗，还是差不多的地形。
这一片珊瑚礁相当相当大，按理说，会有不少鱼类会躲藏在其中。
不晓得是不是运气不好，一直找不到。
墨北说的最后一次，是认真的，再没有收获，回去睡觉，明天再说，反正还有几天时间。
只能说，他的坚持得到了回报，亦或是找对了位置。
下潜不到十五秒，目标来了。
不仅是他，后边的两位安全员，包括直播间里的观众都看见了。
距离墨北大概五六米远，一条身长超过一米，嘴唇地包天，带着黑白斑点的大鱼正在悠闲地游着。
“石斑鱼！”
直播间里立刻有人打出这三个字。
“石斑鱼，有这么大么？”
“石斑鱼有很多种，小的一两，大的一两百斤。”
“卧槽，看着有些吓人啊。”
噗通，噗通，噗通...
墨北似乎能感受到心脏在强烈的跳动，一方面是因为在憋气，更多的，是看到巨型猎物时的激动与紧张。
眼前这条大石斑肯定超过5公斤了，手里的鱼枪与之相比，像是个玩具。
明显，猎物没有睡着，它在游动。
墨北有两个选择。
要么上去换口气再下来，做好搏斗的准备。
钓过鱼的都知道，稍微大点的鱼在水里力气十足，得溜一溜，耗尽鱼的力气，才能上岸。
但是，墨北选择了第二种，直接进攻。
万一下来鱼跑了咋办，不能冒险。
稍微瞄准之后，他射出了鱼枪。
锋利的箭头带着绳索飞了出去，直接插进了巨型石板的身体。
“完蛋！”
墨北瞄准的其实是鱼鳃边上的位置，希望能刺中鱼鳔或是内脏，可明显鱼太大，他的准头差了些，刺中了肉里。
瞬间，大石斑吃痛，开始翻滚。
一股巨力通过连接的绳索传到墨北手上，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死死地抓着鱼枪，与其保持着几米的安全距离。
“卧槽，中了！”
“好鸡儿吓人啊。”
“哇，这么大一条鱼，能有多少肉啊。”
“啦啦队发财了。”
“这就搞定了？”
搞定？
当然不可能。
这种大型石斑属于食肉动物，食谱里不仅有鱼虾蟹，甚至能吞食同类。
不过，两脚兽显然不在它的食谱之内。
一阵剧烈的翻腾，身边的海水里涌出一股血色。
显然，石斑鱼没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身上疼痛的来源，但是，却不足以要了它的性命。
两位安全员则是来到了墨北的身后。
此时，他下水已经超过半分钟。
这是有记录的。
一个小时之前，墨北前几次潜水的时间，都在一分多钟，接着慢慢，慢慢地变短。
很正常，体力下降了嘛。
虽然最后一次下水，墨北休息了挺长时间，但，眼前的猎物显然不是很快能搞定的，他们得注意了！
“要发力了！”
墨北暗叫一声不好。
中箭的石斑停止了翻滚，突然间冲了出去，瞬间，二者之间的绳索被拉直。
来不及思考，墨北直接跟了上去。
虽然箭头上有倒刺，但石斑鱼太大了，一米多的长度，肥厚的身体，海里的力量绝对不弱于一个成年人。
如果你硬拉，就会拔河，有可能会将箭头从它的身体里抽出，相当于脱钩。
所以，墨北立刻跟了上去。
“好刺激啊。”
“这相当于在海里钓鱼。”
“好危险的感觉，不会拉到深海里吧。”
“墨北可是没有氧气瓶的。”
“能不能让他换口气，我只是看着，都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在安全员的镜头里，一人一鱼正在往深海里行进，
而墨北的镜头，则是晃的不行。
大石斑走的并不是直线，往前窜了几米之后，一个迅速的转身。
墨北的左手死死抓着鱼枪，双腿不停地蹬着，只能勉强跟上。
这会他心里在骂。
骂的不是大鱼，而是节目组，提供的鱼枪不行啊。
不是说不够锋利，配套的绳索太短了。
抓大鱼，至少得十几米的绳索。
基本不可能一击毙命，你需要遛一遛，有足够长度的绳子，人可以以逸待劳。
可他这把鱼枪充其量只有五米，意味着墨北必须跟紧，稍有不慎，将会与猎物失之交臂。
一直以来，观众都觉得鱼枪抓鱼，简单啊。
看到猎物，瞄准，射击，搞定！
可真正面对大型的猎物，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直播间左下角出现了个计时器，还在不停地跳动，显然，这是墨北在水里的时间。
已经五十秒了。
而巨型石斑鱼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就是各种乱窜。
墨北低头看了一眼。
此时距离海底，大概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也就是说到海面至少有六七米，手里绳索的长度够呛能到。
关键是石斑鱼力气十足，根本上不去。
此时，墨北已经觉得胸口闷的慌，不自觉地在咽着口水，心跳加快，太阳穴和脖子似乎在膨胀。
这是缺氧的表现。
被鱼带着走，身体在不停地运动，氧气耗的更快。
“不行，不能任由它带着！”
墨北知道，石斑鱼充其量是受伤，或者重伤，可要至死，不知道要多久，自己肯定坚持不到那时候。
必须给点力。
所谓给点力是字面的意思，墨北紧盯着前头的大鱼，不仅是身体跟着，左手也开始慢慢使劲。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一分钟。
镜头里，墨北的脸涨红，看得出，他非常非常辛苦。
“好像还能使点劲。”
墨北紧盯着石斑身上的伤口。
好像速度变慢了一些。
“你也怕疼啊。”
墨北心里一喜，大鱼往左转了。
但这阵欣喜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肺里感觉要炸了。
相比大鱼而言，他的情况更糟糕。
怎么办？
墨北心里很慌，也许十秒，也许二十秒，也许三十秒，自己会忍不住张开嘴，如果呛了海水，基本可以宣布此次狩猎告吹！
必须得想点办法。
可是，他不敢再使劲，因为大鱼再度发力。
“坚持住啊。”
“墨北，千万别放手。”
“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快把自己憋死。”
“刚才试了下，五十秒都坚持不了。”
“一分二十七秒了，不行就放弃吧。”
节目组都没想到，都准备下班了，结果来了如此刺激的一幕。
明明是一分多钟的时间，却觉得相当漫长。
从墨北的脸色，以及变形的姿态，能看出他有多难受。
可是，却依然在坚持。
不管是不是啦啦队的支持者，此刻想法一致，都希望他能在这一场人鱼大战之中获胜。
布噜噜...
墨北的嘴角里冒出几个小起泡，这大概是他肺里最后一点空气。
一个冷知识，人，不可能通过憋气的方式将自己憋死。
同样，人的本能让墨北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
“不行，必须上去！”
在一分四十三秒时，墨北把心一横，双腿往上一蹬，快速地上浮。
显然，这不是大鱼想要的方向。
双方开始拉扯。
墨北已经没有选择，要么放手，要么握着鱼枪拼一把。
好重，
拉不动，
好想张嘴，
肺要爆炸了，
我需要新鲜的空气...
有那么一瞬间，墨北觉得自己失去了意识。
拼了！
他瞪圆了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上一冲...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