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他奶奶个娘娘的腿……这样交，那也要……粮草捐，寒衣税，换着法子的要。”

　　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衣服搭在肩上，匆匆从街边走过。

　　回头望了望过后，嘴里骂咧咧嘟囔着。

　　就这时候，他迎面在遇到街面两个，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的人，

　　穿着不知道哪家衙门的衣服，挎着刀，正在街面上互相说着话。

　　光膀子汉子连忙止声，埋下头，靠着街道最边上，步伐再匆忙一些，

　　从那两个人身侧过时，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不让那两人注意到。

　　街道上过路的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和他类似的动作。

　　“……你，站住！”

　　“叫你呢！”

　　光膀子汉子听到喊声，心里一突，将头埋得更下去一些，还往前走，想当做没听到，

　　但就站在街面上的两个衙门人却没有放过他，

　　一个大步跟上来，伸手就拽住他的衣服，

　　光膀汉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两位官爷饶命，小的耳背，小的耳背……”

　　光膀汉子心里一慌，回过身过后，不敢看两个衙门的人，往着地上一跪，

　　朝着两人磕头告罪。

　　“呵呵？耳背是吧？耳背没关系，我们大声点说……”

　　“是，谢谢爷，谢谢两位爷……”

　　看着光膀汉子跪在地上，两人也没叫汉子起来，

　　只是笑了两声，这样说道。

　　光膀汉子跪在地上，只能连声应着。

　　“……两位爷，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光膀汉子有些小心抬起头，望向两位官爷，忐忑地问道，

　　“朝廷要派兵征讨月亮国的事儿，你该知道了吧。”

　　“两位爷，略知道了些。”

　　“嗯，我看你身体还算强壮，有无想法为国尽忠，同徐王殿下一同奔赴月亮国，马上取功名啊？”

　　其中一人平淡应着。

　　光膀汉子猛然抬起些头，脸一下煞白，

　　“两位爷，我家里就我一个能挣钱的，要是我去出征了，家里孩子婆娘怕是要饿死啊。”

　　“求求两位爷，给一条活路吧！”

　　光膀汉子连忙再磕头，头重重磕在粗粝地面上，一下就磨破了额头。

　　他家就他一个男人，他要被抓去了，他老婆孩子在家不是被人吃了绝户，就是只能饿死。

　　“你说什么混账话，你要是去了军伍了。能让李媳妇儿子饿死！你每月还能有军饷送回来不知道？”

　　一个衙门人斥责了光膀汉子一句。

　　汉子不敢反驳，只能不住地磕头求饶，

　　“两位爷，求求你们，求求爷，给一条活路吧……给一条活路吧……”

　　“行了，行了。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怕死成这样。我们又不是非要征召你。”

　　“谢谢爷，谢谢两位爷。”

　　听着这有些厌恶的话语，光膀汉子连忙出声不停道谢，

　　“行了……既然你不愿意随军出征，那就给个‘辎重钱’吧。”

　　“两位爷，不知道这个‘辎重钱’是什么意思？”

　　“辎重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粮草。战场上，人吃马嚼地不要钱啊，你让前面打仗的饿着肚子打仗？”

　　“两位爷……先前在那边茶馆，我已经给过粮草钱了。”

　　听着这熟悉的回答，光膀汉子有些小心地说道，还怕这两人不知道，往过来时的茶馆指了指，

　　“我问你，那是哪个衙门要的？”

　　“府衙门。”

　　“那你看我们两像府衙的吗？”

　　“……”

　　“告诉你，我们是兵部衙门的。那府衙收的捐，关我们什么事儿。”

　　“赶紧的，不要在这儿磨蹭，我们还有的事情要做。”

　　“两位爷，我刚才给过府衙的了，现在兜里就剩下这点钱，你们看……”

　　“就这点？你要身上没那么多钱，我们跟着你去你家里拿。”

　　“把你肩膀上搭着衣服衣兜给我看看。”

　　两个衙门人一人一句话，

　　让还跪在地上的光膀汉子脸一下煞白，额头上顿时沁出汗水来。

　　浑身哆嗦着，却跪在地上没动。

　　其中一个衙门人瞥了眼这汉子，然后伸手就是猛地一拉，

　　光膀汉子下意识伸手阻拦，却被另一个衙门人拿着剑鞘重重敲了下，

　　敲得他手骨欲裂，手上一下红肿了一片，

　　那披在肩上的衣服也被抢走。

　　“嗯……还敢匿藏？我看你是找死！”

　　其中个衙门人从衣兜里摸出一吊钱，脸上露出一点喜意，

　　随后又再转头朝着光膀汉子怒斥道。

　　光膀汉子诺诺不敢言，只是面如死灰。

　　“……两位爷，这是我一月上工的工钱，好不容易发下来。全家就吃穿用度都指着这一点钱，求两位官爷爷爷发发慈悲吧！”

　　光膀汉子哀求。

　　他给人店里搬货，每日起早贪黑，不曾有片刻休息。

　　有时候都尿出血尿来，也不敢去医馆瞧，

　　只是睡一夜，第二日一早又赶去搬货。

　　每袋子货重得他都压弯他的腰，扛着货每走一步都不知道滴多少汗。

　　如此辛苦一个月，才得来五钱银子。

　　这个月，那店里掌柜说店里生意不景气，结钱的时间还晚了一些，

　　现在家里就指望着这点钱买些粮食下锅。

　　“说得什么混账话，这是朝廷要收的钱，也是能够商量的？我看你这点差不多够，还差个几文，我发慈悲就帮你补了……”

　　“爷……你真不能都拿走啊爷，拿走了我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

　　“去！”

　　一个衙人一脚将扑过来的光膀汉子踢开，一脸晦气，

　　“要前线败了，难不成你能活得成？这么大岁数，一点不思尽忠爱国，感念皇恩。不识大体！你知不知道，那边街上的朱老爷足足给捐了五十两银子。”

　　对衙人的话，光膀汉子没有回答，

　　只是不住哀求，他不求那些铜钱都能还回来，只是求能留一些，多少能买些粮食熬上一两天。

　　可等来的，只是一个衙人再一脚踹开了他。

　　“别整的这副模样，我们都是为朝廷尽力。也不是我私人收你的钱，这收据你自己拿去，别说我们私收了你的钱。”

　　两个衙人手里再顺手甩下张纸，然后没管还跪在地上的光膀汉子就走了。

　　光膀汉子手抓住了那张纸，

　　他也不认识字，只是望着这纸上的字，颤抖着。

　　等着那两个衙人终于看不到了，

　　光膀汉子从跪着变成瘫坐在地上，然后有些痛苦，又咬着牙，

　　“艹他奶奶个腿……还不如让月亮国的打过来呢！”

　　他带着满腔委屈，忍不住骂道，

　　然后又想到今个旬报上听到的，月亮国劫掠边境时烧杀抢掠的残忍，

　　又再更绝望。

　　“……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

　　这样红着眼睛骂了阵，却又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浑浑噩噩的往着家走。

　　只是等他拿着那纸据，浑浑噩噩到了自家门口，

　　却发现自家门口，再站着两个不同面孔，穿着同样衙役衣服的人。

　　“……当家的，这是兵部的官爷，来收‘粮衣钱’的。”

　　他婆娘护着孩子，看到他回来了，赶忙有些小心地招呼。

　　“当家的回来了是吧，赶紧把钱出了，我们还要去下处……”

　　“两位爷……刚才两位兵部的官爷已经收过了，我都给过了。您瞧，这是给的收据。”

　　虽然心里绝望，但光膀汉子还是赶忙上前赔笑，将那纸递给了两个衙役。

　　衙役望他一眼，然后接过一看，

　　最后将那张一扔，落到地上，用脚踩着蹂躏了两下，踩烂了。

　　“笑话，我兵部收钱什么时候开过收据。都是挨家收，什么时候拦路要过……纸上写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不过我管你被谁哄骗了，你该给我兵部的捐赶紧拿！不要让我们亲自动手！少在这里给我找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