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建立新卫，用以监查朝政百官，使朝政吏治清明。

　　宣布开放西方之学，言称天下之学也能为我所用。

　　西方之学不过技，并不影响我圣贤之道。

　　将在宫中建立新馆，馆藏东西方书籍，以为天下效仿。”

　　边顾到季梁身侧的门槛上坐下，先说了些和季梁等人有关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要大展拳脚啊。”

　　季梁只是这样应了句，然后抬起头望向远处。

　　“嗯，同时加封在外徐王护国大将军名号，等到凯旋回朝，再另有赏赐。

　　同时对各地封王，皆有加封赏赐。

　　提原本的吏部尚书为武英殿大学士，加封先前的文渊阁大学士为太师。

　　宣布将免除幽州，梅州，崇州，海州等艰难之地一年赋税，与民生息。

　　另外，册封原本嫡长子为太子，原本太子妃为皇后。

　　最后，赏赐了流民军统领……”

　　边顾说着，停了下来。

　　因为季梁先前夜谈时那些话，彻底明白了的边顾，

　　自然也知道，新登基的太子，虽然看似动作许多。

　　但实际上，老皇帝在时候的问题，并不会这些新政有什么改变。

　　土地兼并的问题看不到解决。

　　天灾人祸，现在遍地流民事实也存在。

　　“开放那西方一些实用之学，能提升一些生产力吗？”

　　边顾想着，兼并问题或许解决不了，那提升一些总量。

　　百姓会不会过得好一些？

　　“或许可以。但怎样开放？只是收一些书，放到新建的宫内书馆里？”

　　季梁反问了句，

　　“吸取一些实用，利于民生之学？有利于民生之物？”

　　边顾思考着说着。

　　“满朝诸公能同意吗？这件事情会不会挤压他们的权力？影响他们的利益？如果会，他们为什么同意？”

　　“怎么个推广法？印书还是办学，还是朝廷成立个新部门，钱从哪来？”

　　季梁连续几个问题，让边顾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季梁再看了眼边顾，随后转过头望向远处，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在西方一个遥远的地方。一项纺织技术诞生。

　　它是一个纺织机器，以前需要十个纺织工人的活，现在一个工人就能够完成，并且产出的量大大增加。”

　　季梁说着。

　　边顾听着，缓缓抬起了头，

　　“梁爷，这就是您说得，提升了生产力的技术吧？”

　　“嗯，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生产力提升，当然是……”

　　边顾想着之前夜谈时候季梁的话，下意识就要给出回答，

　　但紧跟着，皱起了眉头，他察觉到一些不对。

　　“十个纺织工人中，其中九个都被辞退了。而被辞退的纺织工，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工作。因为其他作坊也用上了新的纺织机，到处都在裁人。

　　于是其中不少人艰难甚至饿死。

　　而纺织作坊的老板，则是因为降低了成本，赚得盆满钵满。”

　　季梁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下说着，

　　“你觉得是为什么？”

　　边顾紧皱着眉头，没回答。

　　“农事技术的进步，肯定能够让地里的产出增加。纺织技术的提高，肯定也能够让织布产出变多。

　　但不一定就属于种田的，织布的人。

　　想要他们受益，首先，他们得有一块地。得有一个织布机。”

　　季梁的话让边顾目光有些恍惚了，

　　紧皱眉头一阵，然后咬着牙出声说道，

　　“还是得改变分配方式！”

　　“嗯。”

　　季梁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这个故事继续往下，纺织作坊的掌柜，开始的时候赚得盆满钵满，但随着时间推移。

　　因为纺织机器的诞生，世面上的织布越来越多，价格也就越来越低。

　　这时候，你觉得他们会干什么？”

　　“卖到国外去？”

　　“国外没这个机器，他们的织布要贵很多。现在这些便宜的织布卖来了，他们原本织布就卖不出去了。

　　他们能同意吗？”

　　“恐怕不能。”

　　“那怎么办？”

　　“……”

　　“打！打一仗。”

　　“嗯，打赢了。现在织布有了更大的市场，市面上生产织布的越来越多。

　　原材料羊毛开始不够了。羊毛开始涨价？

　　这时候会发生什么？”

　　“养羊的会变多？”

　　“嗯，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乡绅贵族，将大量原本用来种粮食的土地用来养羊。”

　　“然后整个国家的粮食都大量减少，粮食价格攀升。于是原本就贫困之百姓，一时间饿死无数。”

　　“……”

　　“……梁爷，你说得对，不打破乾坤，根本无法重整山河！必须要改变分配方式！不然再好的事情，也落不到百姓头上！他们只会因此而遭殃！”

　　边顾眼里好像燃起一团火，斩钉截铁地说道。

　　季梁闻言，转过头，只是笑了下，没再说话。

　　望向宫外的方向。

　　……

　　“娘，今天外边好热闹啊。”

　　是京城，外城偏僻处的那一家三口。

　　那晚上虽然提心吊胆，一眼没睡。

　　但大概是他们家实在破败，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总算是度过了那一天。

　　此刻，妇人刚带着自己闺女，从街道上回来。

　　小女孩等着她母亲开门，还朝着回来的方向，极远处垫脚眺望着。

　　“嗯……很热闹。”

　　妇人一只手拉着女孩，一只手里捏着包荷叶包着的东西，忍不住再看了眼。

　　“娘，刚才听到有人说，新皇上登基了，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换了位皇上。”

　　“皇上是什么啊？”

　　“就是坐在那边那边，宫殿里最高地方的人。”

　　“那换了皇帝，街上为什么那么热闹啊？”

　　女孩问题许多，妇人一句句应着。

　　门打开了，妇人再领着女孩进了屋，

　　“你去帮我烧火，晚上咱们吃猪肉。”

　　妇人进屋过后，才将荷叶包着的东西重新打开，

　　里面是块巴掌稍大的猪肉。

　　“真得吗？吃肉吗！”

　　女孩一下欢喜起来，

　　先前对皇帝登基的好奇都忘了，

　　只是好像想起了肉的味道，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嗯，真得。快去烧火吧。”

　　“嗯！”

　　女孩欣喜朝着厨房跑去了。

　　妇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然后拿着这小块肉，朝着厨房里走去。

　　先是认真清洗，拔掉了猪肉皮上没怎么打理干净的猪毛。

　　然后拿着猪肉，犹豫了阵，

　　还是将整块本来就不大的猪肉用刀一分为二，将一半收了起来。

　　然后剩下的，小心切成了六片。

　　整个过程都有些小心翼翼而仔细。

　　家里好不容易吃一回肉，可不好糟蹋了。

　　甚至都打定主意，晚上煮肉的时候，稍多放一些眼。

　　这时候，

　　屋外响起一些窸窣的动静。

　　妇人擦了擦手过后去开了门，是他丈夫回来了。

　　“回来了？”

　　“嗯，回来了。这是今日的工钱。你收起来吧……就是城里尸体终于还是搬完了，后面可难得有这好差事了。”

　　“嗯，后面再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