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先锋科技业务二部三组的电话给打爆了。无一例外全在找林小树，从业务员到组长高晖都成了他的接线员。部长聂天豪和梁旻瑜也接到不少相熟游戏运营商的质询，先锋科技为什么搞出这么一套“风马牛不相及”的“财务软件”？他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林小树还在应付一个转来的网游运营商电话，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来电显示，记得不错应该是梁旻瑜名片上的号码。他让客户稍等，先接梁旻瑜的电话。

　　“我是梁旻瑜。”

　　“您好，梁总。”

　　“我问你，为什么把公司销售的财务软件改成网游监控软件？谁让你改的？”

　　“没人让我改，不过五千套的销售任务太重，假如不改一套也卖不出去。”

　　“胡闹！没有得到公司的允许竟敢这么做，你知道影响有多恶劣？几个大的游戏运营商已经在准备律师信，今后公司造成的一切损失将由你来承担！”

　　“梁总，应该不会。我找的这些网游全在宣传广告中提到营造公平的游戏环境，‘rmb玩家’破坏了游戏平衡。这款非运营的软件把他们标示出来，不触犯任何知识产权，也不涉及个人**，他们打官司应该没有任何胜算。”

　　林小树在两个休息日，详细研究了经济法、商法还有知识产权法有关游戏类产品的相关法律文件，他改造的这个软件不触及任何国家法律，不过“先锋财务软件”这个名称倒的确有些文不对题。法律上没有问题，他与阿涛找到大量承诺公平游戏的网游，以“先锋财务软件林小树”的名义向这些网游的论坛推广这款软件，并且免费送给玩家试用，既然属于玩家的个人行为，法律对此也束手无策。

　　梁旻瑜刚才那番话不过恐吓林小树。她一大早接到昊易网副总裁的电话时倒的确有些紧张，对方气势汹汹，态度非常蛮横，还说非打官司不可。她挂断电话后通过网上的一些消息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将此事询问公司的法律顾问，了解到国家的相关法律没有相关规定这才放心。

　　梁旻瑜纵横商场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既然法律上没有问题，倒是公司赚钱的好机会，她与接下来两位网游运营商交涉时，态度变得十分强硬，并且声称这套财务软件中提示“rmb玩家”的程序不过公司员工销售过程中发现的附带产品，传播行为与公司无关。先锋科技属于国内顶尖的科技公司之一，游戏运营商见吓阻不了梁旻瑜，才终于跌软，向她诉苦，先锋财务这款软件太强大，公司的软件技术人员连续攻关根本没办法阻止，并询问花多少钱才能买断这款财务软件？梁旻瑜对他们的询价一律回复，“等我电话”。

　　梁旻瑜对林小树发火，并非让公司的声誉受损得罪了同行，而是他自作主张。作为一个权力欲、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她最不能容忍下属擅自做主，尤其还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竟敢不经汇报捅出这么大一个“纰漏”。虽然公司与她个人可以通过这套废弃的软件赚上一大笔，林小树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必须小惩大诫给其他员工起到警示作用。

　　“林小树，你准备接受公司的处罚。”梁旻瑜结束与林小树的谈话后又打给聂天豪，将公司对林小树的处理决定通知他。

　　聂天豪当然希望林小树越倒霉越好，他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希望借此机会让林小树滚蛋。不料梁旻瑜却提醒道：“韩董的面子还要给的。”聂天豪无可奈何，他放下电话，除了梁旻瑜提到的扣发奖金以外又加了两条处理意见，并立刻通知副手高晖。

　　不多时，高晖的小白脸上挂着灰，召集业务三组全体人员到会议室开会。林小树估计这件事会受到处分，但总比因完不成任务丢脸到被踢出公司要好得多。

　　三组的十七名员工到位后，高晖坐在椭圆形会议室中间，背后挂的白板上记录有业务三组的销售计划和完成情况，林小树的名字也赫然在列，销售情况仍然为零。

　　高晖清了清嗓子，对在座的业务人员说道：“礼拜一的例会因为突发事件耽误了一下，不过事情总算在聂部长和梁总的协调下顺利解决……”他这个马屁精开会之前还不忘先拍拍两位高管。接下的会，高晖先让每个销售人员汇报一周的产品销售情况。一一汇报完毕，最后轮到靠近门边的林小树时，高晖伸出食指点点他，语气阴沉的说道：“站起来汇报。”

　　林小树不卑不亢的起身说道：“公司交给我的先锋财务软件暂时还没有订单……”

　　高晖终于发难，拍着桌子叱责道：“哼！一套没卖出去，却给公司，给业务部，给我们三组闯这么大的祸？谁让你擅自修改财务软件的？啊？谁给你的权力？”

　　“高组长，您忘了？是您让我卖五千套软件的，具体怎么卖您可没说。”

　　“卖出去了吗？不但没卖出去，还引来这么多的投诉，公司还可能遭受极大的经济损失，这也是我让你做的？”

　　“公司不会有损失，我倒担心您的库存不够是，上午几个网游运营商已经表达购买软件的意向。”

　　“胡说八道！他们买财务软件干什么？不告你侵权已经万幸了。废话暂时不说，公司处理决定已经下来了，我这里宣布一下。”高晖装模作样的拿起一张纸，宣布道：“刚刚接到聂部长转发的通知，公司经研究决定，取消三组全体人员、包括我在内的当月奖金，季度奖和年终奖扣发百分之三十……林小树，你，本来就没有奖金，当月的工资全部扣除。公司考虑到你生活困难，先领五百元生活费。钱从下个月的工资里扣。”

　　会议室里的员工面面相觑，林小树也十分内疚，想不到聂天豪采取连坐的方式扣全体人员的奖金，这岂不是制造矛盾让业务部的人与他为敌吗？果然，当月销售业绩出色的几个同事因不菲的奖金泡汤，恶狠狠的瞪着林小树，有的还接头接耳的议论，责问公司为什么不开掉林小树，反而拿他们做垫背的？

　　“有什么办法呢？韩董的关系，连梁总也不得不慎重啊！”高晖反而做起好人，颇为无奈的安慰几个意见较大的员工，说话时还有意无意的看看林小树。

　　“最看不起这种靠关系进公司的，后台那么硬，怎么不自己干？让我们跟着受牵连？”一位叫谭俊的销售骨干忍不住公开指责起林小树，这一来大家更是七嘴八舌的数落，话也越来越难听，林小树似乎变成掉进一锅粥里的老鼠屎。

　　高晖也不发表意见，任由他们肆意辱骂，为聂天豪也为自己出出气。乔怡然见林小树成为众矢之的，不少同事还流露出“欲除之而后快”的味道，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都别说了，五千套财务软件谁能卖出去？你？还是你？”她一双秀目盯着那些挖苦讽刺最凶的几个同事。

　　没想到从未发过脾气的乔怡然会为林小树出头，谭俊先愣了愣，接着冷嘲热讽的说道：“哼，小乔，你和林小树关系不错嘛。今天站出来他说话，礼拜五还陪他去见客户，搞不好这档子事儿，你也有份？怎么，和我们说说，礼拜六礼拜天都在哪儿谋划的？林小树家里，还是宾馆？”

　　乔怡然娇叱道：“你说话注意点！”

　　谭俊越发得意的说道：“哈哈，急了，被我说中了！”

　　一旁的同事们也笑得颇为暧昧。林小树本来想让他们说几句就算的，毕竟因为他全组人的奖金损失很大，不料谭俊得寸进尺侮辱乔怡然。他盛怒之下，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仅存的意识让他最终控制了力量，否则一拳下去桌面肯定被砸出一个大洞。

　　谭俊向后缩缩脖子，反而无辜的看着林小树，质问道：“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你给我们把奖金补上？”

　　乔怡然担心林小树扛不住采取过激的行为，先控制自己的情绪，向同事们解释道：“扣奖金不是林小树的意见，是公司，你们为什么针对他？”

　　高晖早也看不惯乔怡然为林小树出头，他翻翻眼睛反问道：“小乔，这么说你质疑公司的处理意见咯？如果林小树不闯这么大的祸，其他同事怎么会受罚？”

　　乔怡然巧妙的把球踢给高晖，她说道：“高组长，您一直强调团队合作，林小树也是为了咱们组能完成销售任务才出此下策的。您作为三组的组长，为什么不向公司解释解释呢？”

　　高晖从业务员坐到三组组长，哪那么容易对付？他讨好似的对大家说道：“我怎么没有解释？我舌头都磨出泡了，公司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按我的意见，林小树刚来，把他开除就算了，公司上层……唉，我也不好多说。”话的最后还不忘带一句林小树有后台。

　　林小树不能再让乔怡然冲锋陷阵，聂天豪这招发动群众斗群众虽高，他也不是软柿子？他咳嗽一声，宣布道：“大家的损失我会弥补的，从下个月起，我只拿五百块的生活费，剩下的工资全分给大家当奖金。”

　　谭俊冷嘲热讽的说道：“你一个月才多少钱？够谁分的？”

　　乔怡然又把话抢去说道：“不管钱多钱少，我认为林小树有这个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大家说是不是？高组长，您不常说一个团队必须互相支持才能取得更大的成绩吗？为什么林小树遇到困难我们不是帮助他，而是打击他挖苦他呢？以后有其他人遇到同样的困难，我们是不是也这样？”

　　在座的同事们听说林小树把工资拿出来分给大家，已然觉得这个人有担当，不像之前那么恨他。乔怡然的这番话更让很多人心里嘀咕，是不是就算了，难道拿口水把他淹死？

　　高晖很会察言观色，见下属们心头活动，觉得也是他表现出团队领导魅力的时候，他最后总结道：“小乔说的非常好，我们是一个团队，应该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包括林小树。公司的决定既然不容更改，也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仍然保持对工作的激情，努力完成剩下的销售指标。奖金这一块嘛，销售成绩做上去了，我会向公司申请，补发一部分的。”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响起振奋人心的掌声。高晖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老狐狸不但教训了林小树，还收买了人心，倒是一举两得。

　　林小树回办公桌，暂时没有新的销售任务，倒也乐得清闲。他见不远处办公隔断里的谭俊在和身边的同事交头接耳。谈话内容迅速钻进听力灵敏的林小树的耳朵，只听谭俊口气轻浮的说道：“……陈昭泉早上刚打电话给我的，说乔怡然为帮林小树卖软件，约他出来吃饭，还搔首弄姿的非让他买三套不可，”

　　“是吗？看不出乔怡然这么骚？”

　　“人不可冒像，闷骚的女人，骚起来你都想不到……”

　　林小树哪能容忍谭俊如此侮辱乔怡然？他瞅见谭俊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心生一计，抬起右手，调整呼吸，利用太极功夫调动自身的超能力量。这几天他一直靠这种方法练习隔空吸物，并取得很大的进展，在三米之内可吸取任何重量不超过两公斤的物品。谭俊的位置大约在五米开外，他的手缓缓对准高晖桌上的茶杯，感觉气场形成之后，猛的一抖手腕。

　　谭俊桌上的茶杯竟平移到桌沿，一下翻倒在他的裤裆里。散会后刚去茶水间加的开水，这下把谭俊烫的“嗷嗷”直叫，捂着裤裆直奔洗手间，因为跑得太急，忘了门口的自动玻璃，一头撞上去，摔了个仰八叉，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林小树恶气出过，心里舒服多了，桌上的电话也跟着响了。梁旻瑜打来的，命令他立刻到顶层办公室见她。十分钟后，林小树走进梁旻瑜的办公室。

　　梁旻瑜穿一件大红色的职业套装，露出白色的打底内衣，胸部饱满而圆润。大俗的颜色，也只有梁旻瑜这样气质的女人才能穿出雅来。

　　“坐。”梁旻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林小树坐下后解开西服的纽扣，潇洒的翘着二郎腿。面对强势的女人，你越担心越害怕，她越看不起，反而像林小树这样从容，不把她放在眼里，才能得到她的尊重。有人说女人贱，对她越好越拿男人不当回事，反过来问一句，男人为什么对她好？女人的贱难道不是男人惯出来的吗？

　　“梁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先恭喜你，五千套财务软件全部销售出去了。”

　　“是吗？”林小树丝毫不感到惊讶。

　　“对于公司的处理意见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罚，不过我不懂为什么让其他同事受到牵连？”

　　“公司一向强调团队合作，荣辱与共，有奖有罚，你取得任何成绩，其他同事也会有相应的奖励。”

　　“我仍然希望公司能够收回对其他同事的处罚决定。”

　　“这件事以后再讨论，找你来希望你交出修改过的财务软件的源代码。”

　　“没问题。”林小树从西装内插里掏出一只u盘，拿在手里把玩，却没有交给梁旻瑜的意思。

　　“你们业务二部三组刚刚销售了一万套财务软件，公司考虑发放一笔奖金，不算在受罚范围内。”

　　“谢谢梁总。”林小树修改软件之前，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当然清楚销售一万套财务软件不过走走形式，关键在于这条源代码。他把u盘放在桌面，推到梁旻瑜的面前。聪明人之间的交谈，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梁旻瑜把u盘插进电脑，将修改过的财物软件源代码复制粘贴到电脑硬盘内。这条源代码一旦交给网游运营商破解，财务软件中针对“rmb玩家”的“bug”将不起任何作用。话句话说，网游运营商花钱买平安。这不能不说是一件违反行业游戏规则的小动作，但游戏运营商违规的小动作更多，伤害的玩家不计其数，也算给他们一点教训。

　　“希望不会有下一次。”她拔出u盘交给林小树。

　　“我也希望公司不再把这么‘先进’的产品交给我去销售。”林小树似笑非笑的说道。

　　“公司会考虑的，你现在可以回去工作了。”

　　“再见，梁总。”林小树起身向梁旻瑜伸出右手。这一次仍然让他握手的愿望落空，他的手回到镜架上，旋即露出尴尬的微笑。

　　林小树刚刚离开，梁旻瑜拿起电话打给昊易网的副总裁，让他安排财务把五百万打入一家与先锋科技无关的广源科技公司。半个小时后，梁旻瑜接到广源科技公司财务总监打来的电话，确认款已经到账。梁旻瑜旋即把源代码拷贝进一只加密u盘，派她的司机亲自送到昊易网总部，并叮嘱亲自交给副总裁。

　　林小树回到办公室没多久，高晖忽然从办公椅上起身，“啪啪”的拍了两下巴掌，业务二部三组的员工们的目光全部转向他。

　　“接聂部长的通知，他刚刚与广源科技签订了一万套‘先锋财务软件’的合同，公司将按百分之五的比例发放提成奖金。”

　　“不是全扣了吗？”谭俊忍住****的疼痛大声问道。

　　“聂部长说了，这是额外的，不在处罚范围内。”

　　“一套软件卖三百元，一万套就是三百万，百分之五，有十五万！每人能分到快一万块，太好了！聂部长万岁！高组长万岁！”谭俊带头喊起了口号，刚刚被开水烫伤的****似乎陡然间不痛自愈。

　　林小树没有参加庆祝，悄然走出办公室。他的手环已开始抖动，必须尽快赶回宿舍取下“集数眼镜”休息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