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天阙斗剑
“你们都知道，因为文化不同，各个国家所使用的体系也不同，但是大体来说，都依照国联的十级划分法，我们瀛洲以菩萨十地为划分也是因此而来。
“在不同的时代、甚至不同的国家，对于‘高手’的划分依据也不相同：放到古代，第六地就已经是不世出的高手；一百多年前，各大殖民地独立风潮风起云涌，领头者也往往不过只是第五地甚至第四地；
“在中东混战的时候，参战各国的最顶级强者就已经是第七地的级数；在各大洲的联盟之中，需要有第八地的强者才能够有分蛋糕的资格；
“而在二十年前，就有这么一场由震旦主办的巅峰盛会，与会者无不是这片大洲上最巅峰的强者。因为多数参与者都以剑为武器，因此在各国媒体的口中便被称为‘天阙斗剑’。”
安心院真明显看见，折神朝颜的身体都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那时天师作为主办方震旦的代表，邀请各国高手下场演武。三韩第一剑客金将军以应战，却被天师以所破；你的父亲折神宫司使出完全体的，也被天师用击败；之后天师演示，邀请雷帝陛下下场，雷帝当即不战而走；
“天竺的大梵天王本来想趁天师连战之后以逸待劳，坐收渔利，结果却被另一位在场的震旦高手斥骂‘我们亚洲群雄自来论武，干你这英伦岛夷甚事’，当即提着枪就打断了他的双腿。
“自此之后，震旦正式威震世界，世上除了帝国再无敌手。
“这个故事伱应该已经很熟悉了，对此有什么想法吗？”奥田伊瑠衣问道。
折神朝颜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是！天师能够威震群雄，正是靠着无人可及的剑道。伊势神宫虽然世代稳定出产第十地高手，但却缺乏这样的剑道强者，也难以真正屹立于世界！”
奥田伊瑠衣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拍了拍安心院真的肩膀，“小真，你来说说看，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
安心院真将奥田伊瑠衣的话语在心中过了一遍，迅速找到了话语的不协调：“老师，我能先提个问题吗：天师……真的是用剑的高手吗？”
“不愧是我的弟子，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奥田伊瑠衣满意地说道，“龙虎山嗣汉天师府，自三十代虚靖天师以来就以作为镇派之宝，可从来不是以剑成名的。”
“那为什么……”折神朝颜欲言又止。
“天师现场演示的所有剑术，本质上都是。雷帝陛下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战而走。因为他哪怕破的了，也破不了。而他身为一国统领、十地高手，只要不出手，架子至少就不会倒，其他人依然会畏惧他。
“而金将军的情况则正好相反，他是小国寡民、不得不战。哪怕他输了，输在天师手中，也是虽败犹荣。他也不需要让所有人畏惧，只要能够威震三韩就足够了。
“至于你的父亲……”奥田伊瑠衣摇了摇头，“他的情况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才对。”
“但是，天阙斗剑之后，天师可是亲自写了一幅送给父亲大人，勉励父亲大人在剑道上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折神朝颜不解地说道。
“那副字就是我送到你们热田神宫的。”奥田伊瑠衣皱了下鼻子，轻哼了一声，“你父亲后来更上一层楼了吗？”
折神朝颜用力点了点头：“父亲大人认为，嗣汉天师府能够统领震旦道教，热田神宫在八色之中却仅仅屈居第三，就是这份心气限制了他的剑术。于是他应出云大社的千家宫司之邀，一同挑战伊势神宫，并且约定胜者在八色中位列第一……你们这是怎么了？”
除了安心院真之外，其余三人全部张大了嘴。奥田伊瑠衣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父亲居然……居然……只是因为这点，所以去对伊势神宫下克上？”
“没错啊。”折神朝颜昂起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折神家的人心中除了剑道，没有其他东西。”
“他怎么能这么理解呢……”奥田伊瑠衣用手捂住了眼睛，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更上一层楼’的上一句明明是‘欲穷千里目’……”
“老师，我觉得这是天师的错。”安心院真虽然目光也有些呆滞，但还是保持平静说道。
“嗯？”
“他老人家难道就没考虑到，折神家主可能根本就没那么高汉学造诣吗？”
且不提安心院真刚穿越过来就吃的大亏，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熟悉瀛洲，他知道的可比当初多得多了。对于瀛洲人所谓的“汉学造诣”，他是半点不抱希望。
就拿平安时代那些所谓全面唐化的公卿来说，这些人跟折神朝颜的父亲也算是一个阶级的。他们当时最流行的就是学习白居易的诗，对现在宣传的原因是“因为白居易的诗最好学”。
……屁咧！真实的原因明明是“因为白居易的官最大，所以他的诗想必也最好”。看看所谓诗歌之神住吉明神的故事就知道了，里面被拉出来拉踩的人可不是什么李太白，就是白居易。
安心院真寻思，这些个公卿个个都该被抽上十七八个大耳光。而在听过这个故事后还对瀛洲人的汉学水平有幻想的人，也该被抽上十七八个大耳光。
至于那天来的那些老和尚，本身就是瀛洲人里面的例外。这帮人国际上的佛学会议都不知道来来回回开了多少，不要说汉文，就算是梵文、巴利文、英文……他们照样都嘴上笔下十万分纯熟。
奥田伊瑠衣同样呆滞的看了他半天，才终于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点确实是天师疏忽了……但是谁怎么可能想得到折神宫司居然脑子一热就去打伊势神宫了嘛？”
折神朝颜迷茫的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意思就是说，折神小姐，你的父亲完全理解错了。”安心院真说道，“天师的意思其实是劝你父亲开阔视野，别一门心思光想着剑剑剑了。”
“但是，我们练习剑道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专心致志……”
“专心致志指的是‘用’，而并非‘体’。”奥田伊瑠衣纠正道，“对于实际运用的招数来说，哪怕只有一剑，只要足够纯熟，也胜过千剑万剑；但是个人的眼界和境界却必须远远超出千剑万剑，才能找出用一剑去胜过千剑万剑的方法。
“你或许知道，我的老师在世界上也稍微有点薄名，被人称为‘第二剑’。当初我拜在他门下的时候，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还曾经问他为什么不做‘第一剑’。
“我的老师却告诉我，如果他想要做第一剑，只需要塞钱给各大媒体，请他们发通稿就可以了。但实际上世界上比他强的高手比比皆是，却没有一位是单以剑成名的。别人不做第一剑，只是因为不用；他贸然去做，也只会引人发笑而已。
“那个时候的我也不理解，哪怕只是剑道的第一，那也是世界第一，能做不是很好吗？老师就告诉我，他年轻时候也有类似的想法，总想着剑试天下，甚至还把这四个字缝在衣服上勉励自己。在五十岁的时候他自觉剑道大成，认为天师虽然道法高超，但自己专心于剑，未必没有机会，于是就奔赴龙虎山，挑战当时的天师。
“结果老师败的极惨，他的甚至摸不到天师的边。于是在痛定思痛之后，他认为找到了原因：自己太过拘泥于剑，而世上克敌制胜的手段何止千万。于是他将衣服上的‘剑’字拆掉，只留‘试天下’，开始苦练拳法、丹法、遁法……花了整整二十年时间补全自己的所有短板，这才重上龙虎山，再度挑战天师。
“可这一次老师还是输了。
“如果说上一次输在手段，这一次老师可是练了……在品级上面，这些都不输于。在苦思冥想之后，老师认为一定是自己心智不坚，于是又拆掉了衣服上的‘试’字，余下‘天下’二字，决定破釜沉舟，在十二年后再上龙虎山。”
“他……赢了吗？”虽然知道结局多半是输，但折神朝颜还是尝试着问道。
“这个时候的天师已经换了一位了，也就是现在的这一位天师。”奥田伊瑠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天师没有出手，而是看着老师衣服上的字，问他：为何不把‘天’字也去掉？
“老师当即愣住了，随后才突然明白过来：里说水德善下，里说道在尿溺，这都是道门弟子入门必读的经书。他一心只看着更高处的天师，却连这么基本的道理都忘记了。
“道门中人当然以求道为目标，而道无处不在。他又不是天师的老婆，一直盯着天师干什么？于是他当即悟道，在八十二岁这年突破到了……就是第十地的境界。
“但是老师还告诉我，哪怕同样是第十地，他这辈子注定也超不过如今的天师了。因为他虽然领悟了道理，很多观念却已经根深蒂固了，哪怕他余下的寿命还长，也不见得就能一一改过来。
“而我虽然在修行法上面解错了意思，把身体练成这个样子，但是在剑道方面的观念却没有成型，未必不能别开天地。当时的我也没有听明白，于是老师就又带我去看了天阙斗剑，给我解释了其中关键。我这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回到瀛洲后屡屡突破，侥幸能够位列‘三天剑’之中。
“我虽然不清楚你的神通到底出了什么具体的问题，但是你们家的人对神通的依赖已经深入骨髓，多数问题一定就出现在这个根子上面。
“看在小真的份上，我可以教你，但是我会用封住你的，然后不准你碰瀛洲的刀剑，就从开始教你。等你学完了，我还要教你……等你把世界上大多数短兵武学学完一遍后，我才会允许你重拾你们家的神通和瀛洲的刀剑。
“我也可以很坦白的跟你说，这种教法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只会把他们教废。我对这个方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对天师的判断有信心。
“听完我说的这些，你还愿意向我请教吗？”
折神朝颜扑通一声跪在木制地板上，又以更大的声音重重磕在地上：“我在离开家后，连续拜访了各大神宫和剑道道场，没有一个人接纳我。您愿意指点我，就已经是我的无上荣幸了，哪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那就好，你起来吧。”奥田伊瑠衣略微昂起了头，看得出来，她的心中还是很得意的。
“对了，我想起来，做师父的应该要给弟子见面礼才对。”奥田伊瑠衣看向了安心院真，随后轻快地笑了起来，“我想到送你什么啦。”
其实关于瀛洲人的汉语问题我还有好几个例子，但是不适合写在文中，等下发在作品相关好了，毕竟鬼知道文中用到要等到啥时候，也算是让大家图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