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狼啸的狼女

　　号角似乎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她几乎听不出来是波顿那边吹响还是葛洛佛爵士下令吹响的。

　　她听到远处再次传来的踢踏声，简直地动山摇。

　　她微微侧眼，那应该不是她的骑兵——正向混战的军队中快速奔袭。

　　她没有功夫管理身外。

　　她感觉心脏都被冰冷的双手紧紧攥着，她非得耗费全身力气才能稍稍抵挡而不至于被捏碎或者被封冻。她的手脚的动作也受到了影响，她感觉速度在下降，感觉力量在下降，感觉身体在变得沉重……还好她已经从战马滚落下来。

　　不过，没有灵活的身体，在万军之中只会更加危险……

　　旁边跟随的近卫骑兵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有点迟疑地望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围着她将冲入的乱兵击溃，放弃了将眼前的战果继续扩大。

　　身边的其他重骑兵则从他们身边穿过，凶猛地撞入步兵的更深处，直至从另一侧穿出。

　　她看到克雷多坐在钢铁包裹的骊马，双手持着寒冰，不顾任何向他投来的武器，像个人形野兽固执地将眼前的一切敌人全部砍为两段，他身边的其他重骑兵则随旁策应，将步兵撕开更大的缺口……

　　这就是战场。

　　她感觉手中的热情在爆发火焰，感觉剑柄都已燃烧了起来，炙热得将要把手烧焦，然而上面什么都没有。

　　剑在她手中颤抖。

　　完全不对，她想。

　　侍卫骑兵惊忧着她的状态，把她紧紧围在中心，将任何靠近的乱兵斩杀逐出，外围护卫骑兵几乎在围绕着她。

　　她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而后，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尖利惨叫声。

　　伴随着惨叫声，寒气再次向她袭来，她感觉连腿也无法迈动——那绝不会是战场受伤的士兵能够喊出的声音，倒像是……还有人肉的焦臭味。

　　魔法的酸臭味。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个时候被完全封冻，无法动弹丝毫。

　　自己随时可以将精神灌入毛毛狗，但……她隐约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这样选择，一切都将万劫不复……似乎那是个等待她的陷阱。

　　她忍住逃离的想法。

　　“哼！”她在心中大喝一声。

　　她将全部的力气、全部精神凝结投向手臂、投向被寒冰锁死的心脏。

　　热情剑柄上的光芒在这个时候绽放至最强，快速将锁在她身上气息一驱而散。

　　终于，她张口大声叫了出来，而后瞬间踏出侍卫的守护，热情搅动，一剑连着敌人的长矛、手臂、脖颈削了过去，似乎不如此，不能发泄心中的戾气。

　　热血喷溅，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完全恢复正常。

　　“殿下！”旁边的侍卫骑兵们大喊。

　　“殿下，”瑞卡爵士在她身边下马，“快骑上我的马！”

　　“滚开！”她用持旗的左手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躲过刺来的一矛，而后一剑将人砍倒。

　　“呜……”远处的骑兵变得更近了，最先入目的乃是猩红色的剥皮人旗，她看不到有多少骑兵。

　　呵，波顿果然还有后手！

　　她瞧向仍在丘陵半腰的葛洛佛的大旗，伯爵还有莫尔森林氏的步兵，足够应对……

　　然而，身边的侍卫骑兵们却没有像她一样。他们的目光正对着波顿的前方。

　　高台上的啸声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前方暗色的黑影从千军万马中大跨步从容而来，快速越过正在向前不断突破的重骑兵。

　　巨大的黑影穿越骑兵，每每经过的时候，骑兵便颤抖地落下战马挣扎着，而后被旁边的敌兵围拢刺死……黑影每经过一人，尺寸便缩小一分。

　　它看起来像个巨人，又像个优雅的士兵。

　　北方士兵的装束。

　　她死死盯着黑影的脸，黑影暗沉，她看不出来影子穿着哪个家族的盔甲，但那张脸一定是卢斯波顿的！

　　你在干什么，公爵！

　　红色勇士克雷多首先挡在了黑影面前，寒冰舞动，对着黑色的影子砍去。

　　影子如墨一般散开，而后瞬间重新凝聚，除了变得小了一点，黑影从容抽出水波一般的刀，直接顺着全身铠甲的克雷多砍了过去。

　　克雷多伫立原地，寒冰无力从手间掉落，而后整个上半身从身体滑下，砸倒在地。

　　血如涌泉。

　　她无法多想，感觉已经看到了黑影的目光。

　　它在盯着她。她才是真正的目标。

　　“快点让开！”美伊再次将瑞卡推到了身后，然后对着二汤姆莱克莱爵士扔出了血狼旗，大声对瑞卡道：“吹响号角！”

　　她抽出热情，越过护卫骑兵们，向黑影冲去，然后身后响起了龙骨的呜咽号角声。

　　听到这个声响，她剩下的护卫骑兵团，就可以行动了。

　　黑影寒气逼人，但她觉得满身满心都是蓬勃的怒气。

　　旁边的战马像是预知了危险，早早在黑影行经的通道上溜开，波顿的士兵也纷纷避让，只有倒地的士兵张大了嘴恐惧地看着。

　　她觉得战场上所有人都在看着黑影。

　　她也一样。

　　黑影如慢实快，瞬间踏过了无人的通道，进逼至她身前。

　　那是寡妇望菲林特的铠甲，她注意到黑色波浪的铠甲上镌刻的纹章。她无法看清更多细节，也无需去看。

　　黑影持着如水一般的黑刃对她刺来，热情削抹劈挡，而后顺势沿着胯部切削而去。

　　黑影如雾散开，迅速在她身后凝聚。

　　她已感觉到身后的冰冷、异样。快速转身，热情堪堪与黑刃相交。

　　瞬间，她注视到黑影的人脸和眼眶之中冰蓝和火红的眼睛，冰在眼眶中燃烧。

　　它憎恨着她。

　　黑刃和热情交击，发出震荡的钟鸣之声，让人耳朵都开始疼痛。

　　她再次与黑影交击一记后，连退了两步，深深呼吸了一口后，黑影再次无端跨越无人的地方，沉沉波纹如玉一般的刀直直指向她的心脏。

　　呵，低能！

　　她沉心静气，再次将心中的杂念排除，热情随着她的灌注，绽放出血色的光。她从容避开刺击，一剑划破“波顿”的头颅。

　　黑影如墨，再次散开，随后原地凝结，几乎没有延迟，再次伸出更短的波纹般的短剑。

　　它更小了，也更灵活了。

　　美伊还是用热情横档。

　　钟鸣之声，几乎盖过周围战马咆哮、士兵呼喊呜咽以及惨叫的声音。

　　黑影如此之快，美伊觉得，这世上可能除了她，再也找不到能跟得上它的节奏以及抵御它莫测变化的人了！

　　热情划过黑影的头颅，切碎两只怪异的眼睛后，她听到低吟痛苦的尖啸声，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鬼。

　　“呜……”龙骨号角再次响起。

　　她知道，这是护卫骑兵们在为她的胜利而欢呼。

　　她和黑影缠斗看起来复杂，但整个过程，她知道，不过是瞬间，旁观的人，不过看到她持着血色的剑，在与黑影的快速激斗中，反复将黑影斩杀，听到黑影每次失败时痛苦地嘶叫。

　　她手持热情，注目着黑影最后消失的地方，心跳怦然加快，热血已经顺着额头滴至眼角边而浑然不觉。

　　黑影是否还会再次形成？

　　她有些不确定，事情应该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波顿的骑兵这个时候，也突入莫尔森林氏的左部的步兵团，另一部分骑兵则沿着溃散的波顿士兵迅速与重骑兵接手。

　　重骑兵早已降下了速度，她看到夏尔和他身后的那群重骑兵下马，全甲全盔地持着短矛，迅速组成小小的重步兵小队……罗纳尔、噶夏尔、威尔和他们的小队如法炮制，死死抵挡着波顿骑兵的冲击，但是他们抵挡不了马上要聚拢而来的步兵。

　　另一边的罗伯斯则陷入……

　　黑雾再次凝结，像个飘在空中的小人，笔直地向她冲来。她急忙平举长剑挡下，而后愤然地一剑划过，在它重新凝结前，再次让热情绽放，搅动过去。

　　黑影如丝如雾，淡淡地像一团水汽飘向她的胸口。她顿时觉得全身都在疼痛，单手撑着剑，大口吐着鲜血。

　　几名波顿的散骑见状，立刻骑着战马向她冲击而来，她艰难地拔出热情，感觉已经虚脱。

　　奔腾的战马向她而来。

　　好一个勇者。

　　但此人还未刺到，另一匹战马便向冲来的冲撞而去，战马上敌兵呼喊着跌落在地。

　　瑞卡爵士歪着头盔，然后一瘸一拐地持着长剑，接近那名落马的士兵，顺着士兵的露出的破绽艰难地刺了下去。鲜血喷溅。

　　侍卫骑兵扫过剩余几名胆大的敌骑。

　　“殿下，快走！”二汤姆举着战旗对着她喊。

　　“放屁！”她回道，然后转头看了旁边摔伤的瑞卡。

　　“快点上马，”瑞卡对着她大叫，“把他们打乱！”他指着还在与胡班顽抗的波顿步兵。

　　要你教！

　　“快上马，殿下！”斯提密肯为她牵来战马，急着呼喊，然后去拉瑞卡，却被瑞卡推开。

　　美伊没有跟他客气，深呼一口气，感觉稍稍恢复，然后踏上马，高高地打出血狼旗帜。

　　“斩杀邪魔！”她大声喊着，身后的护卫骑兵跟着大喊，“斩杀邪魔！”

　　“呜……”号角再次响起。

　　突然间，她看到了波顿步兵大营上出现的混乱。旗帜挨个倒地，步兵队伍中发出惊呼声。

　　“斩杀邪魔！”那边竟然在回应着她。

　　怎么回事？战马疾驰，她回头注目。

　　寡妇望菲林特的大旗这个时候从波顿的步兵阵营中主动脱离，然后快速冲向了他们前方的另一步兵队伍。如此意外，让餐刀旗方队几乎瞬间崩溃。

　　好机会！她来不及多想这是怎么回事。

　　“呜……”战号再次响起。

　　这次，葛洛佛伯爵终于吹响了最后的战号。他的右翼骑兵如漫卷原野的群狼，嗷啸着奔向菲林特旗帜的所在。

　　哈，就是这样！伯爵没让她失望。

　　“全歼波顿！”她举起大旗，艰难地喊着。热情再次飞舞，收割旁边经过的敌兵。

　　“全歼波顿！”护卫骑兵跟着大喊。

　　“全歼波顿！”她感觉全军都开始振奋。

　　胜利的天平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倒向史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