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追击的狼女

　　沿着丘陵的蜿蜒道路，她的一千骑兵看起来延绵有数里长。

　　看到山路的这个情况，她对能够追击上波顿的军队更有信心了，山崖之下的常看到的景象就是明证。

　　在深深的沟壑下，波顿丢弃的旗帜和车辆甚多，更不缺倒霉鬼，如果不是乌鸦站在上面驻足望着他们，很少人能够猜到那是尸体的样子。

　　她该庆幸她是白天在这条路上行军，并且高居天空的大鸟为她巡视前方的道路。

　　她们稳定且顺畅地通过这条狭窄的道路，虽然漫长，但并没有长到让他们丧失信心。

　　她会以自己的方式让波顿知道自己狩猎他。

　　走出丘陵狭道后，入目的便是广阔的黑色原野，但如果你认为那是原野，就太小看了自然的恶意。

　　原野上广阔的黑色迷雾地带大多是横贯河东的黑沼泽。夏季定期泛滥的洪水滋养维持着这片黑沼泽的规模，按照书中记载，无数恶毒生物和人类生活在这里。

　　相比颈泽，这里可能更加糟糕，这里的水多于土，藻多于树，并且风雪给北境的，一样不落地给这个地方，人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除了蛙人。

　　蛙人并不是蛙，而是北境人对生活在这里以沼泽为生之人的称呼，他们内部时常为争夺沼泽中一两块漂浮的“陆地”而互相争斗，因此被外边的人冠以这个称谓。

　　她不知道蛙是否有争夺漂浮物的习惯。

　　蛙人不像泽地人那样曾给满世界的人类带来惨痛记忆，因此“沼泽恶魔”这样的光荣名号戴不到他们头上。但你如果觉得他们更善良，那也大错特错。

　　他们也是河东领主的忧患，只是冬季太过严酷，蛙人总算不能制造太多问题。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时间最多不过一千年，通常来说，五百年是比较中肯的看法，毕竟，北境的黑沼泽在更古早的时期并不是沼泽而是一片丰茂的农地——就算有沼泽，其规模也远远小于今天。

　　有人说，这些蛙人是曾经那些农民的后代。也有人说，他们是河东贵族中失地贵族者的后代，还有一些传言说，他们是被布兰登史塔克击败后，被流放至此的国王们的后代，而筑城者惩罚他们永远无法上岸。从实际来看，他们更喜欢最后一种说法。

　　他们确实很少上岸，也很少外出，偶然的劫掠传到临冬城，也会被河西贵族、百姓当做河东的麻烦，而作为饭后的笑谈。据美伊了解，他们通常生活在特制的舟上，只有较为富裕的部族才会在广阔的沼泽深处搭建水上木屋，并连接成水寨，其中几只较为知名：黑水寨、绿水寨、漩涡寨以及飞鱼寨。

　　美伊没有在这里冒险过，只是偶有这群人的神奇故事流传到她的耳边。荒诞的故事与其他地方流传下来的相比，他们的多了奇怪的浪漫。比如，被视为珍宝的紫貂皮，只在这种泽国出产，以绿水寨的最为知名；最佳的皮甲制具要向这里生活的黑鳄索要。听说想要抓捕这些生物，最好用剥皮的人去钓，因为前者足够善良——紫貂要是看到没皮的人，就会把自己毛皮脱掉借去，然后变成血淋淋的肉老鼠；后者却足够恶毒，对于毛皮不如自己的生物，就特别喜欢蜂拥上前，分食撕咬，然后吃个一干二净，他们彼此间倒是和睦得很。

　　河东人士喜欢讲这类故事，多到足够诗人在此采集素材，汇编成为北境故事集，可惜，北境没有那么多闲着的学士和读书人，也没有人认为这是正派人该做的事。

　　这是甚为可惜的事，相比长城以北的鬼故事，美伊从小就更喜欢听这种故事。没有书籍，南方人就很难感受北方人的浪漫。

　　也许因为布兰登史塔克的传闻太过知名，生活在黑沼泽中的蛙人从来都不是史塔克的盟友，相反，他们更喜欢将姓史塔克的人淹死在黑沼中，祈求洪水变得规律、漩涡变得温柔、猎获可以更加丰富，也希望有一天淹死的史塔克足够多，以便能够为他们解开布兰登给他们施下的诅咒。

　　美伊不会让自己的大军靠近沼泽行军，波顿也是一样。他们在沼泽边的道路留下的行军痕迹太过明显，她不用派出任何侦查骑兵就可以判断。

　　“殿下？”当他们终于快要追上波顿的大部队时，一支波顿的队伍依托简单的坑道和拒马，阻击他们。

　　他们实在勇敢，小队最多只有一百人。

　　“不必管他们。”美伊调整战马方向，顺着北方更广阔的阔地而去，将留下来阻击的敌人步兵全部扔下。

　　她没有停下，沿着收割的麦田策马奔腾。

　　苍鹰在为她指路。她只需要多走过一个村庄的路程，就可以抛下波顿给她留下的刺猬。

　　当她丢下三个“刺猬”后，她终于在一处旷野遭遇严阵以待的波顿大军。她几乎能看到位于中军的卢斯波顿。

　　他被层层士兵卫护在中，雄鹿雄狮的二分旗与剥皮人旗分立于他两侧。

　　摆开的军队中，最前沿的是波顿号称冠绝北境的长枪盾兵，之后是引弓待发的是一层层弓兵，在步兵和弓兵之中随时准备发动突袭进攻的是昂扬的骑兵。他们打着各式各样的旗帜。

　　对卢斯波顿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自己阵势摆好，美伊深表敬佩。

　　面临这样的队伍，她看不出一丝破绽。

　　“殿下，对峙对我们不利，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建议立刻撤退。”大加斯班吉微微侧向她的身边，小声说着自己的意见。

　　“你呢？”美伊转头看向旁边的孔奇孔顿。

　　他拽着缰绳，胡子被风吹得一抖一抖，眼神尽是不能发动进攻的遗憾以及对撤退的不甘。

　　“全依殿下！”在美伊的目光下，他的沉默没坚持多久。

　　“嚯！”“嚯！”“嚯！”波顿的士兵这个时候开始向前整体踏步。

　　迎着敌兵，他们的战马低声嘶鸣，对不断靠近的长枪表达不安。

　　撤退是高级活，但骑兵撤退不是。

　　“退！”她下令，然后转过马头，向着北方而去。

　　“诸位，我们要把这个大‘刺猬’再甩掉。”波顿的骑兵在他们撤退的时候并未跟上，于是美伊命令骑兵与波顿的大军保持一定距离后，再次停了下来，保持着对峙。

　　“殿下，难道要直奔恐怖堡么？我喜欢这样的策略，可是眼下波顿的大军足有三四千，我们只有一千骑兵，周边也全是敌人哦。”威尔笑着说，脸上的伤痕跟着笑脸一起舒展，看起来有一股独特的狂妄气质。

　　美伊微笑。

　　南方人似乎有着北方人所不具备的特殊的能力，他们说着反对的话，却不会让你以为他是在抗拒。他会让你真的以为，你只是差了点运道而已——既然没有运气，下次再来便是。

　　反正谏言在他们口中说出来要远比北方人顺滑。就这点，她身边所有的北方人都该好好学习。

　　“少来这套。”她不客气地回应，“绕过前方的山头……也许还有几条溪流以及一些村寨，反正最终折向东边，你能看到的城堡就是山阳城，你去试试，要是好打，就顺便拿下，若是不好打，也要截断山阳城可能派出来的援兵。如果你没有目标，就向风雪厅的方向进逼，你要是敢向东边更深入一点，我也不反对，反正你最喜欢自由发挥不是么？”

　　“喜欢自由发挥的是夏尔。”

　　“你也不差，否则现在继续在君临做金袍子多好，呵，脸蛋也不用变得这么狰狞。”她随意地笑了笑，“你在南方做得不错，我相信你在北方也一样。”

　　“那可不一样。北方都是您的领地嘞！如果您想在东边大闹一场，烧杀劫掠，您最好派其他人，我的心肠可软了；您要是想要削弱波顿实力，那就更难啦，北方的领主和南方的差别太大，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封君彻底完蛋，很难开城投降，大概和做梦也差不了许多——毕竟，大家都知道，变更封君和领主可不是这个乱世活下来的好方法。”

　　“你懂的可不少！要是波顿也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

　　“去吧，我不许你烧杀劫掠，但所有你攻下的城堡，我都可以送给你。”

　　“恐怖堡也是？”他笑着询问。

　　“恐怖堡也是。”

　　“那您呢？”

　　“你想做我的活？”听到问话，威尔笑着连忙摇头，于是美伊朝前队首领孔奇爵士与后队首领布兰登寇吉道：“你们也一样，向山阳城进军，经过城堡之下时，你就让士兵跟着大喊，就说波顿在前方惨败，然后不要什么也不要管，迅速穿过山阳城前的道路，不要停歇，一路向前，继续往风雪厅的方向前进，一路散播波顿的败仗。波顿的旗帜，你没扔吧？”

　　“怎么会？我知道赫伦堡是怎么拿下的！”

　　“那就好。”

　　她点头转而面向剩余的其他军官，“你们随我一起。”

　　“是，殿下！”布兰登寇吉、班扬陶哈以及哈尔洛等人连忙应声。他们各负责一支骑兵小队。

　　“检查弓箭、战马。”

　　“检查弓箭、战马！”霍得转过身，用出全部力气，对外高喊着。

　　美伊感觉骑兵就像自己的手臂，对战数倍的敌人没有丝毫压力，也没有半分担心、紧张，反而游走在敌人的缝隙中让她如鱼得水。

　　威尔、孔奇以及布兰登三人率领着自己的骑兵队伍先后离开，顺着其他道路从骑兵队伍中走出。此时还留在原地的骑兵就只剩下了五百人。

　　“嚯！”“嚯！”“嚯！”波顿的步兵此时再度向前出击。

　　“呜……”号角再次吹响。

　　声音在这一刻划破深冬的斜照的原野。美伊率领骑兵，与威尔等人相反的方向，几乎擦着波顿的步兵而去。波顿的骑兵在这个时候开始追击。

　　几轮追击、阻挡以及折返后，美伊终于凭借着更强的马力，从波顿大军的封堵中穿过，仿佛是波顿在阻止她返回恐怖堡。

　　而这一刻，波顿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山阳城或许还好，但风雪厅是他返程的必经之路。于是，当美伊的骑兵掠过后，波顿终于派出大部骑兵开始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