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骑龙的女王

　　她穿上了戎装，那是她向弥林进军时的装束，当时，她骑在小银马上以这身装扮击败了在弥林等待她的奴隶主、征服了弥林。

　　这身衣服见证了她自认为的最伟大的功绩，她向来以此为傲。

　　这身衣服还将见证我骑上卓耿，征服眼睛所见的一切势力、领土——或者见证令后人感到荒唐的闹剧。

　　她不希望后人了解她时，用荒诞来形容她的结尾。

　　丹妮莉丝向自己的女王之手交代了后事，并将城中的一切托付于他，她相信，无论什么后果，弥林都将摆脱原本的轨迹，并带着周边的城市走向新生。

　　她不惧怕死亡——死后变成天上的星和月永久陪伴曾经的爱人，这再好不过……

　　如果她真的要悲惨死去，赛尔弥爵士可以按照他自己的心意去奉那位能骑龙的王子！

　　我不在乎！他骑着我孵化的龙，龙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依然在发挥作用。如果诸神说，我到此为止，我坦然接受！

　　大金字塔顶原本伫立的鹰身女妖的巨大雕塑已经被她拆掉，做成了钱币，如今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塔台，塔台下的缝隙中还散落着一些碎骨，那是卓耿留下的残迹。

　　残迹原本会更多，但是她受不了一根根碎骨和一块块烧焦的碎肉时常从更高的地方滚落下来，因此下令仆人经常对塔台进行清扫，这才保持了这里的相对干净。

　　卓耿不在这里。

　　她弯下腰，抚摸着光滑的塔台。原本粗糙的基面，因为卓耿的存在已经变得光滑。

　　台面的许多地方还留下了深刻的刮痕，她觉得，这是巨龙的爪子所造成的，无论如何，深刻的凹印都代表了巨大的力量，用脚隔着马靴勾着一条条痕迹，感受粗石的纹理。

　　风在金字塔的顶部呼啸，她站在塔台上不自觉地张开双手，旋转，看向四周，这是鹰身女妖看到的景象吧？

　　在弥林的东北，那里是连绵的群山，卓耿常常从那个方向飞回，带着野牛、巨鹿等猎物，偶尔还会带着大象，这是仆从们清扫残骨时有人向她汇报的信息。

　　它生长得如此快，已经能够以象为食了。

　　如果它能将大象带回，它也可以带着我一起翱翔，而我也可以依靠它战斗！

　　风在呼啸。

　　她闭上眼，想要感受到巨龙的位置，可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卓耿！”她失去耐心，大声呼喊。

　　“卓耿！”

　　太阳从海面上慢慢升起，暖阳照射在身体上，将影子长长拉向西方，她感觉燥热。

　　“卓耿！”

　　她有些灰心，她不是感受到巨龙将要返回么？

　　“昂……”

　　她转身循着方向。黑影在山的一边闪现，当她想要再度确认时，它已在弥林城外洒下了更长的黑影。

　　乌云盖顶，一阵狂风吹来，她俯下身，单手支撑扒着地面的爪痕缝隙。

　　巨龙对着天空怒吼，宣告着它的返回。

　　她原本想在这里等待，看着它返回，也让它看到她等在这里，但没想到见面之时，她竟然是这副落魄的样子。

　　她早该想到。

　　卓耿嘶吼完、转身，将头颅朝向她。

　　她没有感觉到恶意。

　　热浪向她袭来。那是黑龙身体散发的热量。

　　随着它的目光，黑龙脖颈上覆盖的鳞片向她张舞，像是一只展示威风的公鸡。

　　它在向我示威。

　　她立刻明白，如果她此时畏惧向它臣服，她将永远也不可能再骑上它，让它为自己战斗。

　　她强迫自己盯着巨龙。

　　它的眼睛如黑色的熔岩，闷燃的红色双眸散发着浓浓的热量和凶光。

　　美丽极了，她想，像一颗深邃的宝石。

　　她往里宝石里瞧着，迷醉于它的美丽，在张开的巨大瞳孔中，她也看到了自己。

　　在它心目中，她是什么样子呢？是如它小时那般大，还是现在时这般小？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绝不会如此！

　　它龇起牙，张开大嘴，继续向她展示着它的力量和威胁。

　　她看到了如刀锋一般的锯齿，黑齿之间是焦黑的碎肉。

　　你吓不到我！如果你想，你早就可以杀了我，而不用等到现在，更不用露出牙齿。

　　她忍着热浪，缓缓伸手，靠向巨龙的长脸。

　　热量，像浪一样翻滚的热量从颊边传来。

　　“卓耿！”她沉声说话，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我要飞翔，我要你的力量。”没有你，我坚持不下去。

　　她忍住了哀求的话。

　　黑龙的口鼻之间喷吐着热浪，噗嗤噗嗤。

　　它在沉默。

　　在抚摸下，它放松了下来，脖颈上的鳞片重新贴合舒缓。

　　它收拢翅膀，骨齿踩着地面，向她靠近。

　　好孩子。

　　她用手从它的骨刺嶙峋的脸颊抚摸至粗壮的脖子，然后到隆起的前肢肌肉。在她手的触碰下，肌肉和黑色的皮肤在起伏，透过黑色的鳞片，她看到黑龙身体内像是在闪耀着赤红色的熔岩，她之前未曾见到龙的这个样子。

　　它是一团火啊！

　　翅膀的折骨像是一级级台阶，一切如此自然，她踩着它们，双手拉着一只只凸起了的巍峨尖刺，爬上了它的背。

　　凹陷着的骨盆，像是天然的座位，前面伸长而出的骨刺像是天然的扶手。

　　龙是人造物，她想。

　　“飞。”她喊。

　　“昂……”它再次发出怒吼。

　　阳光这个时候攀爬到了弥林的城墙，散落的光辉洒向全城。

　　巨龙展起翅膀，双腿后蹬。她感觉在往下掉落，几乎从龙身体上飞起，而后，她看到巨龙拍打翅膀。她被重新压回座位，伟大的巨力将她快速抬升。

　　她在飞了。

　　她忍不住将脸藏在峥嵘的鳞片后。

　　她成功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巨龙从大金字塔上俯冲而下，顺着城墙延展的方向滑行，在多石的街道上展翅，留下斑驳的黑影。

　　人人驻足昂首。

　　“昂……”巨龙的怒吼之声震慑全城。

　　她摆弄扶手，巨龙随着她的力道而行。

　　美妙。

　　它绕过大金字塔，从另一侧越出，拂过兄弟们所在的小金字塔。

　　她看到了金字塔上的卫兵向她注目，她看到了无垢者在竞技场中忙碌，看到了高高挂起的腐烂头颅和堆放在一起被蝇虫占据的头颅筑塔。

　　丑陋的东西，她想。

　　“火。”龙闪停在竞技场的半空，瞬间喷吐出长长的火焰，将头颅连同所有的蝇虫一起化为焰火。

　　哪怕是坐在卓耿的背上，她依然感觉到黑色龙焰的热量。烟尘在竞技场中扬起。

　　该离开了，她拉起扶手，巨龙振翅，几乎直直拉升，速度之快，她想惊叫出声。

　　巨龙嘴中的余焰从她脸边划过，火焰吞过她的戎装，旋风将她的假发卷落，她像是从火焰之中腾飞而去，留下竞技场上的士兵惊呼。

　　“昂……”巨龙最后发出一声怒吼，展翅腾空，向北而去。

　　她好像看到关心的老骑士和其他人在望着她远去。

　　弥林在视野中逐渐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她跟随着黑龙踏过重重山岭，俄尔，周遭一切风景全都消失不见。

　　冰霜刷过身体，她感觉扑入了冰雾之中。

　　她正在快速穿越过一丛厚厚的密云，她意识到。

　　她没忍住，在窜出白云后，大声欢呼起来。

　　黑龙觉察到她的情绪，越飞越快，越飞动作姿势越猛，她收起声音，卡紧身躯，紧紧抱在巨龙的背上，贪婪地感受黑龙的温度。

　　不要翻身，不要翻身！

　　她不知道飞了多久，当感觉到全身已精疲力尽时，黑龙已降落在一处山顶。

　　草屑灰烬遍地，焦骨臭肉盈沟，转眼望向边去，只见怪石嶙峋，峰翘坡陡。

　　黑龙经过长时间的飞行，也似累了，趴在窝中，闭眼休整。

　　她完全失去方向，坐在山坡上，望着山峰和前方广阔的草原。

　　这是黑龙自己找的家，在多斯拉克海之中。

　　她回忆自己离开弥林时的情形，也许他们还记得，她离开的方向。老爵士会安排人，往这个方向寻找她的踪迹。

　　她只需要等在这里就好，是么？她不确定，或许她可以再骑着龙回去。

　　当太阳转入山那边，将最后的霞光也带走后，她知道夜晚已经降临。

　　多斯拉克海夜晚并不冰冷，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如果时间没错，现在已经是人们描述的冬季。

　　好在，她穿的不是吉斯人的托卡服。这身戎装让她白天被炙烤时感到闷热，但在晚上，却是良好的保温服，她至少不用没出息地窝入卓耿带着臭味的大床寻求温暖。

　　月转星移，当夜空彻底变得黑暗时，她终于将临时的小窝搭好，在巨龙的规律的呼噜声中朦胧进入梦乡。

　　她什么梦也没做。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太阳已经重新升起，黑龙迎着阳光展翅，全身的鳞片在这个时候发出黑黝黝的光芒。

　　“带我回家，卓耿。”她对黑龙说。

　　黑龙从巢穴中爬起，没有理她，拍着翅膀一跃而去，留下她在原地望着它远远而去。

　　这算什么？

　　她想在峰顶处收集木材和树枝点起篝火，示意救援之人的她的位置，可她想到，这里是多斯拉克海。她才来到这里一天，如果有人看到，先看到篝火的也将是多斯拉克海的卡LS。

　　最好不要遇到他们。

　　当她还在犹豫是否要走下山峰，向弥林的方向出发时，一只猪从天上掉落，紧接着是一团黑色的火焰，将野猪淹没。然后她就看到黑龙张开了血盆大口，大快朵颐。

　　她也感觉到了饿，但她并不准备从卓耿那里取食。

　　她在卓耿的地盘上找到了一两棵还挂着浆果的树丛。

　　小动物已经无法在这里安家，而现在正是果实收获的季节：她在树丛里找到了一小袋成熟的浆果和两颗柿子——长在一颗矮小的柿子树上——入口是难以言喻的甜。

　　直到她将所有浆果吞食后，她才发现手上留下了深深的紫色。

　　她不知道刚刚是怎样吞食浆果的，又是如何擦嘴的，经过一晚的疲惫和烧得不整齐的头发，也许她现在就是个野人。现在是副什么样子呢？

　　最好不要去想。

　　当黑龙吞食完野猪后，它看向丹妮莉丝。

　　四目相对，丹妮莉丝走向它的身边，它配合地降下折骨，于是她踩着它们爬到了龙背。入脚的温暖让她觉得幸福极了。

　　“我们应该去找找其他猎物。”她自言自语，“也许还应该找条小溪喝点水。”洗洗可笑的手和脸。

　　于是巨龙跳下山峰，滑翔地冲入山脚，在一座矮峰之上再次腾起。

　　她发现巨龙喜欢这样飞行。

　　而她也很快喜欢上骑龙飞行在无尽草海上的感觉，看着龙将隐藏在草丛中的动物驱赶而出：野兔与灰狼奔逐、黄羊与麝鼠竞走，雄鹿角马狮子一起四散奔逃。

　　龙就是龙，永远不是其他的野兽，她想。巨龙滑跃而过，继续惊扰前方的动物。当它玩够之后一跃而起。

　　她想找到水。

　　她顺着草原寻找，却见到狂奔的野马，巨龙顿时被吸引，转过方向，俯冲而去。

　　它喜欢马。尤其是与他们竞逐速度。

　　“昂……”它发出竞比的信号，紧紧追击着。

　　丹妮莉丝明白，黑龙在控制速度，紧紧吊在群马之后。

　　当一匹马儿终于落下太多后，它吐出了黑色的火焰。马儿凄声向前，但也只能被火焰吞噬。

　　卓耿降在燃烧的草地上，大口撕碎了烧焦的野马，丹妮莉丝小心踩着刚刚还带着火星的草灰，捡起了一块碎肉，偷偷塞入了嘴里。

　　外边焦了，但里面还是血淋淋的肉，一块就足够了。

　　火沿着风向在燃烧，很快出现了巨大的一片巨大的黑色空地，留下浓厚的烟尘飞向更远的地方。

　　朦胧之间，她听到铃铛的响声，然后是更多。

　　多斯拉克人，她想。

　　“卓耿！”她轻声喊道。

　　卓耿撕开最后一块肉，吞咽入腹，而后和她一样，看着前方出现的骑兵。

　　战马在嘶鸣，翘起前脚，不断后退。几名多斯拉克人这个时候转过方向，骑着战马而去。

　　“追上他们！”她激动地说。

　　当她再次骑上巨龙，追上这些骑兵斥候的时候，大片的骑兵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到了被人拥立在中间的那个人，几乎惊喜出声。

　　在卓戈重病后，他是第二个自称卡奥的人，从卓戈的卡LS中带出了两万人。

　　她还记得那个被她救出来的女孩，埃萝叶，也记得自己曾以诸神之名所立的誓言：“马戈和贾科将会哀求我按照他们对待埃萝叶的方式赐给他们慈悲。”

　　这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么？或是诸神安排的命运？

　　她骑上了龙，盯着眼前的多斯拉克人和他的卡LS，他们的命运已经定下，但她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否会哀求她。

　　她不需要他们的哀求。

　　“多斯拉克的人们！”她坐在龙背上，双手紧紧握住扶手，“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她仿佛又返回到竞技场，“我是卓戈卡奥的卡丽熙……”

　　“你应该回到多希卡林！”其中一人大喊。

　　她看到贾科卡奥和他血盟卫们露出慌张的表情，在贾科卡奥最外侧的一大群人中发现了领头的马戈，着终于让她要笑了出来。

　　至少今天可以为可怜的埃萝叶复仇，响应诸神的期待。

　　“以马神之名，我骑上了它所赐予的世间最伟大的骏马，你们看到了——我以死去的卓戈之名为它命名，它已化身为飞行的骏马。”她希望自己的演说有用，“你们这些原属于卓戈卡奥的卡LS应该归属于我，”她不知道自己的宣扬是否能够得到响应，但对多斯拉克人来说，没有必要遮掩，他们最信奉实力。

　　“你只是一个女人。”卡奥气急败坏。

　　丹妮莉丝真希望他转身就逃，或许这样，自己收服他的卡LS或许会更容易。

　　“勇敢的多斯拉克人！”她觉得没有必要再试探，“凡是能为我杀死眼前之人的人，我宣布，他将成为我的血盟卫，你们你该还记得阿戈、乔戈和拉卡洛，你们将成为他们一样的人，我的吾血之血！”

　　这句话让卡奥再次跳脚，他推着旁边的血盟卫们向丹妮莉丝发动进攻。

　　丹妮莉丝看着他们咽着嗓子抽出了弯刀向她冲来。

　　力量掌握在她手中，感觉不错。

　　“火！”

　　当血盟卫冲到近前，巨龙喷涂出浓厚的黑色火焰，将他们的战马和人一起送入地狱。

　　浓烈的高温让多斯拉克人再次后退。

　　贾科卡奥，再次拉了一个血盟卫，将他推出。巨龙直接伸嘴将他撕烂抛入了卡LS之中。

　　当第三匹多斯拉克人以同样方式死去的时候，贾科卡奥下令放箭。

　　丹妮莉丝没有顾忌了，于是趴在巨龙的后背，大声叫喊，黑色的火焰将眼前的卡奥和寇全部吞噬。

　　四周的骑马战士在这个时候分散开来。卡奥在火焰之中嚎叫。

　　“为我抓到马戈！”她在火焰中尝试直接下令，她不确定谁会响应。

　　人们将目光转向马戈，马戈在众人的目光下，抢先上马，转过方向奔驰而去。人们为他让开道路，看着他奔逃。

　　没一会，一根羽箭射中他的战马，他本人滚落下马，而后被一哄而上的多斯拉克人绑缚，送到了烧死的卡奥旁边。

　　几个多斯拉克人拉着他的辫子，控制着他的胳膊，将他的脖子裸露向她。

　　她没有看马戈。她知道，现在卡LS是她的了。

　　“我，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龙之母，骑着魔龙的女卡奥，将为你们重新组建曾属于卓戈卡奥的卡LS。我要你们带着此人，在弥林城外等待我的指令，我将带着你们一起吞并波诺卡奥的卡LS，然后，建立你们永远都不曾想象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