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办法！”赵九合这才嘴里嘟哝着站了起来。

　　“你当村支书你没办法？”赵老师继续质问。

　　“多年的烂摊子了，我累死也收拾不成样啊。我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吧。再说我也太忙啊，每个集上还要去帮税，都快积劳成疾了。”

　　赵九合说的帮税，其实是帮着工商所敛工商管理费。凡到集上摆摊卖土特产的，都要收些钱。赵九合收那种钱不厌其烦，可有工作热忱了。虽然每集日只能提成20多块钱，一个月也合100来块，买三毛柒一斤的麦子能买三大布袋。乡政府里的协助员们一个月不才70多块钱的工资吗，副乡长不才140元吗，何况他在村里当着支书，也有100来块钱的工资。

　　赵老师再看看墙上的标语，叹口气，骑上自行车回家去了。

　　径直去闺女家。

　　进闺女家后，就见俩蓝发魔女把赵铁胆当篮球玩，用赵铁胆练传球呢。

　　赵铁胆是笑得不轻，赵老师可是暗捏一把又一把的汗，心脏一紧一紧的难受。赵芹菜不动声色，但分明也是担惊受怕，悄悄从里屋抱了一个大褥子出来，往赵铁胆可能掉落的地方去铺。

　　刘雨桐见来了大褥子，索性躺倒下去，仰了面将赵铁胆放到她肚子上去站立，让赵铁胆将她的肚子当蹦床。赵铁胆还不会蹦，她就掐着他的两腋一举一松，让他不蹦不行。

　　“玩够了吗，开始上课了。从一年级语文学起！”

　　赵老师去屋里墙上挂小黑板，赵芹菜在外面催促刘雨桐和李雨珊，半晌撵进了屋里去。

　　赵老师开讲，俩蓝发魔女坐好听讲，赵芹菜也抱着赵铁胆让他旁听。

　　赵老师毕竟曾有几十年的教龄，教学技术炉火纯青的样子。蓝发魔女跟着他念字，念得歪七扭八，他耐心纠正，百纠不烦。

　　就这样教了两天，正常教学工作就被打扰了。

　　下午就要开始合乡并镇了，上午乡里的副乡长老李并不知道，带了几个员来赵家庄清收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尾欠。李副乡长亲自带队入户，支书赵九合却坐在村两委办公室里坐镇喝茶叶水玩。李副乡长见状气坏了，一脚把地上一个空杯子踢出去老远。这时乡财政所所长打来电话让他儿子接。“快回来吧，合乡并镇哩，还在村里敛啥提留？快回来领一份钱，是分发的财政结余！”队伍里最年轻的那个小员骑上摩托走了，大家也随后做鸟兽散。

　　第二天，乡干部们全在院里待命，啥工作没有，就由乡长带领聊天。有村民路过惊叹说：“乡里干部们还在这里亮膘呢？”大家才回屋里去休养。这时镇高官来了电话，找原乡长。原乡长跑去接，听到书记说：“据谣言消息，你们片里辖区内出现了UFO，马上全体下村排查，然后写个辟谣报告给我！”

　　“好的书记，我们马上开始全面排查！”原乡长打个立正抢答。

　　但随即县里来了电话，原乡长被任命为了县技术监督局的一名督导员了，让他次日去县局里报到。原乡长就打电话告诉镇高官一声，然后回家了。

　　镇高官就安排一位姓曹的原乡副书记主持该片区工作，新职务叫工作组组长。曹组长马上派了全体干部协助员下村去摸排，然后他自己又开始亲自给各村打电话询问了解。“你们村没有UFO是吧？谁说有骂他们，别特么造谣。最好在大喇叭里招呼几遍，告诉无聊到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们别瞎造谣！”随即就远远听到了有大喇叭严厉广播声顺风传来。

　　第三个电话他是打给赵家庄赵九合的。赵九合家里没电话，就打到村小卖部，让去转告。结果赵九合就在开小卖部的女人家里头。

　　接电话后，一听曹组长问UFO，赵九合正喝着茶叶水偷瞟着小卖部女主人心猿意马没听清，问：“油壶？油壶从天而降？风刮的吧？我从前撵鸡扔过一个油壶，扔到邻居家去了，邻居财迷，也没还给我，当破烂卖了。”

　　“油壶？我问UFO，你给我说油壶，讲油壶的传奇故事，你怎么不讲讲尿壶呢？”

　　“尿壶？曹书记，我们不用尿壶，用盆子。”赵九合如实汇报，旁边的女人鄙夷他一眼。

　　“UFO，不明飞行物，飞碟之类的东西，外星人好坐了那个到处瞎串悠。最近到过你们村吗，UFO，不明飞行物？”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曹书记，我赵九合也是当过兵的人，实弹射击过。外星人敢来侵略我们村，我一定用猎枪射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的猎枪还没上交呢？三个派出所也忙着合并，暂时没没空，等着新所长找你吧。UFO你能打得着？导弹都躲着走，激光武器都手电筒一样弱，你用兔子枪能打过？你快别吹牛逼了你。”

　　“那没有，没有什么UFO。不明飞行物，白天飞的身份都明白的像马楞啦，蚂蚱啦，知了啦，花野雀啦，它们算个狗屁UFO啊。还有夜里蝙蝠飞过，蝼蛄也飞过，鸡也擦黑往树上飞过，再没别的了。”

　　“你怎么隐瞒敌情呢？”小卖部的女主人突然说话，“赵芹菜家就有UFO！”

　　“什么？赵芹菜是谁？她家现在有UFO吗？”曹组长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

　　“曹书记你不要听女人们以讹传讹。赵芹菜的父亲赵瞎子爱放风筝，他放的风筝也算UFO吗，算我们村就报上？”

　　“风筝算什么UFO？里头又没外星人。”

　　“赵瞎子的风筝里就有外星人，两个蓝发魔女哪！”那女人又插嘴。

　　“嫂夫人说啥呢，两个蓝发魔女怎么回事？”

　　“什么嫂夫人，这不是你嫂子，这是头多嘴驴，多嘴驴里的草驴。嗐，曹书记，现在染黄头发蓝头发的人都有，还有染白头发的呢，不足为怪。”

　　“那好，没有UFO就行了，你也开开高音喇叭广播一遍，告诉村民们不要造谣传谣，谣言止于智者，传谣的都是傻子！”

　　“好的曹书记，一会儿我就去广播。”

　　“别一会儿，马上去广播。”

　　“行，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赵九合有点生气地问小卖部女主人：“你刚插啥嘴呢，听谁说的有蓝发魔女？”气急地拍一下桌子，“你看见啦？”

　　“赵大虎告诉我的。”

　　“他为啥要告诉你？”

　　“那天我从我家后窗户里瞧见他爬回来了家，脸上也被鞋底子扇过几百鞋底子似的，闷不住，就去他家问他。他却讽刺我：像你这种女人也该染成蓝头发了，再做个美颜手术，学点外语，然后去侍候大款挣大钱，在村子里开个小卖部能发多大财，也就挣个小零花儿。我说你好像见识过蓝头发破鞋似的，他说：赵芹菜家就有，一对儿呢，等我伤好了就去派出所报案。”

　　“他是把蓝头巾看成蓝头发了吧？”

　　“那谁知道。你不如快去赵芹菜家瞧瞧。乡里给你布置工作了就快去做，别再在我这里坐着啦。”

　　“我渴，还没喝够水。”

　　“怎么不喝你自己家的？”

　　“我老婆早晨起晚了，就抢到半桶井水，到现在还没沉淀好呢。”

　　“咱们村就那么一口吃水井，谁起得晚了就担泥汤子。好多村都安了自来水从浇地的深井往户家通水了，就包括咱们村之内的几个个别村没安。你既然当上村支书了，就操操心，组织组织，每户收个一百二百的，把自来水管埋上，自来水龙头安上。光当官不干事，蹲上茅坑不拉屎，知不知道人们背后骂你是混吃等屎的屎壳郎官儿？！”

　　“喝你口压机子水儿引的这些废话！我给你的利益少吗，你不懂感恩，连个报答意识都没有。把你家电话设成了村公共电话，电话费我都给你按月报了。你见了面不往我身上蹭吧，还瞪母狗眼看我，向我叙述别人骂我的话。等我回头往大队部里安一部电话机，撤了你的福利！”

　　赵九合气哼哼说着起身端了自己的水杯子告辞。

　　此时，曹组长已经骑上摩托车出发奔赴赵家庄。

　　他要亲眼看看那俩所谓蓝发魔女，问清是赵芹菜的亲戚还是大学同学什么的，好写份书面报告材料交给镇高官，显得对镇高官布置的工作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