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姬沉思了许久。

　　久到茶水变凉又换上新茶，如此往复几次，她的脸上的挣扎之色才褪去。

　　她没有询问能否替换条件，不是她觉得条件合理，而是她认为路德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

　　至少和30亿每年的巨额贝利相比，路德的条件甚至算的上是简单。

　　并且，路德所说的二、三两项都毫无问题。

　　无论是帮忙捕鱼，又或者是组建鱼人和人鱼卫队，都不算是一件难事。

　　甚至说，哪怕路德没有提，这些乙姬本就打算作为让步去在世界会议上提。

　　毕竟这些都是鱼人和人鱼的优势，在她看来要让人类与鱼人岛和谐共处，她们这边本来就理应付出更多。

　　倒是第一项，哪怕单纯如她都能看出来，其实这种工作和奴隶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只不过，换了个名字，并且作为奴隶的人拥有了基本人权保证。

　　但无论怎么看，都比那种完全没有人权的奴隶要好上太多。

　　但是...还是得让一部分同胞受苦受难，这也是她这么久也无法下定决心的原因。

　　路德提的要求很好，但乙姬还是决定，再为那些顶替奴隶去工作的同胞们再争取一下。

　　“路德殿下，后两项就如您所说，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关于第一项，我们鱼人岛原则上表示同意，但我需要阐明一下我们的坚守和底线。”

　　乙姬几番斟酌语句，确定自己的话语没有拒绝路德的意思，这才放心的说了出来。

　　“说说看。”

　　路德微笑着示意乙姬继续。

　　后两项主要目标达成，现在连添头都有完成的可能性，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第一点，不能违背鱼人和人鱼的意愿。”

　　“可以！”

　　见路德答应的这么爽快，乙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等着路德拒绝，然后逐条细化意愿这个词。

　　但现在路德直接答应了下来，让她一时间思绪中断，不知道该怎么把对话进行下去。

　　“租赁是双方的事情，鱼人和人鱼不是奴隶，自然会遵照他们的意思。我会在这次世界会议上提出让人类租赁合法化，以此彻底消除奴隶买卖，到时候还希望王妃能够支持。”路德微笑道。

　　“应该的...”

　　乙姬王妃下意识说道，要彻底消除奴隶买卖，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此时她的心里，难得的出现了几分愧疚。

　　路德太好说话，让她觉得鱼人岛太亏欠对方了。

　　“其他几条呢，我们可以一条条核对，最后签订契约。”

　　路德微微一笑，很是善解人意的提醒道。

　　意愿？什么叫自己意愿呢？

　　戴上海楼石项圈，不敢反抗所以甘愿受辱，是不是也是自己意愿的一种呢？

　　当然，他还不需要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只要乙姬同意，他有的是办法让鱼人和人鱼主动去做一些曾经不愿意做的事情。

　　什么向往自由，不甘心受驱使。

　　归根结底还是思想没有坐正，等背上房贷船贷的压力，再套上一层自上而下，自老到幼的压力，只怕什么人也都自由不起来了。

　　另一边，乙姬纠结了一会。

　　她本身就没觉得第一条会被同意，后面的条件都是用来补充第一条，现在反而有些僵住了。

　　最终，她还是勉强想出了一条：

　　“关于鱼人岛派去贵族家中工作的人鱼和鱼人，我希望接受鱼人岛和堂吉诃德家族的共同监管。”

　　“可以，这里面堂吉诃德家族不参与，由你们派出的人监管。当然，你们派出的人首先要接受这件事。”

　　路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能用鱼人岛的人，他可不想用自己的人。

　　他始终相信，无论是什么种族，欺负自己人最狠的必然是自己人。

　　因为，只有自己人最了解自己人。

　　“没问题！您的慷慨大度令人惊讶。”

　　乙姬站起身，再次朝着路德鞠了一躬。

　　在她看来，别看路德说的什么等价交换，但真的提出交换条件后，根本就不是之前的事情。

　　眼前之人，明明是一位外冷内热，并且心怀善良的绅士。

　　不仅悄然解决了她全部的问题，更是教会了她很多人类社会能用到的社交手段。

　　在她的眼中，路德已经是她见过最善良的人类了。

　　只可惜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天生见闻色完全感受不到路德的情感。

　　如果能看到的话，想来一定是很光明的纯白色吧...

　　路德并不知道乙姬怎么想。

　　很是大度的主动提出，按照之前所说的要求，和乙姬签订契约。

　　虽然只是一张随时可以撕毁的纸，但对于两方来说，也算是合作达成的一种见证。

　　在之后庆祝的酒宴后，路德倒是看到了乙姬的另一面。

　　酒量不大还爱喝，喝完以后就耍酒疯，还闹出了一些不小的笑话。

　　清晨，路德在祗园的服侍下醒来，再次见到了上门致歉面色羞红的乙姬。

　　“路德殿下，昨天的事情...”

　　“酒后当不得真，以后公众场合还是别喝酒了，不然被你一直拉着‘老师、老师’的喊，我也有些受不住。”

　　路德无奈说道，同时还瞪了眼一旁捂嘴偷笑的祗园。

　　昨天要不是祗园这个酒鬼灌乙姬，也不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

　　“路德殿下，对此我深表歉意。”乙姬脸上带着不好意思，“不过在我心中，您确实可以当的上老师的称呼，想要与人类打交道，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老师不老师的不重要，首先有一点你就错了。”

　　路德朝外走去，今天说好要让乙姬带走所有奴隶，他可不是個失言的人。

　　边走着，路德边说道：

　　“你们鱼人岛要想在人类世界立足，就要摒弃你们人类这个概念。”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乙姬跟在路德身后，像是一名乖巧求知的学生。

　　祗园与她并行，扫了她一眼，心里摇了摇头。

　　就乙姬的模样，成为路德的形状已经是早晚的事情了。

　　不一定会被路德收下，但绝对会是路德在鱼人世界的代言人。

　　“怎么做...”

　　路德提及做法时，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乙姬：

　　“我们人类中，有一些不同的个体，名为鱼人族和人鱼族，他们和长手族和长腿族一样。”

　　“我们人类吗...”

　　乙姬双眸睁大，不断呢喃着这句话，不禁恍然大悟。

　　如果她一直不将自己和人类放在同一族的立场，那么人类又怎么会接纳他们呢！

　　想通了这一点，乙姬不由钦佩的望向路德。

　　但只是几句后，就能发现并解决她的问题，她越来越觉得这次香波地群岛来对了。

　　要不然，想要得到路德的帮助，可能都得更久以后了。

　　她从来不怀疑路德心中的善意，甚至觉得自己哪怕不来，总有一天路德也会主动前往鱼人岛拯救她们。

　　这并不是她的妄想，而是天生见闻色带给她的冥冥之中的推断，这种预感还从来没有错过。

　　也是如此种种，让她认为路德是一个完全值得信任的人类。

　　而在一路上，路德也在不断向乙姬灌输自己的思想：

　　“鱼人岛想要在海面世界立足，首先要知道，伱们缺什么，你们能提供什么。”

　　“这个又是为什么呢？”乙姬赶忙问道。

　　“你们缺的东西需要其他人类同胞支援，你们能提供的东西可以用来交换缺少的东西。”

　　路德的话让乙姬一下茅塞顿开。

　　今天早上酒醒之后，她还一直在想别的人类王国缺少什么，要怎么与他们建立往来。

　　路德的一番话，反而让她得以从一个更简单的角度思考问题。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