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是中文的，但好在公式具备普适性。
当一杯白开水摆在爱德华·威腾，这位大佬只是看了眼还冒着热气水杯微微皱了皱眉，便放在一旁没有再理会。
下一刻乔泽已经随手写将论文中最重要的高维引力子波函数方程写了下来，递给了爱德华·威腾。
稍微复杂了些，一个全新的方程哪怕是对专业人士来说，也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不过爱德华·威腾并没没有着急，仔细看过一遍后，便等待着乔泽的解释。
乔泽也没让他失望，等他大概看过一遍之后便解释了函数的构成。
“△s是超螺旋坐标系下的拉普拉斯算子；v代表蕴含引力子在超螺旋坐标系中的势能；
“fk是一组描述引力子与超螺旋时空相互作用的非线性函数，这些函数包含高维空间的拓扑和几何属性，以及由超螺旋坐标系第二定理推导出的引力子效应。
αk是超螺旋坐标系的每条曲线固定的曲率常数，不同的曲线代表不同的物理效应。”
简单的介绍完，乔泽便闭口不语。
等待着爱德华·威腾去思考。
跟之前他的论文一样，想要理解这个函数表达式，需要对超螺旋坐标系有基础的认知。
因为函数涉及到复杂的几何特性跟额外的物理维度跟结构，如果用传统的方程来表达，就会更为复杂。这已经是最简形式，如果从这块来切入，能节省很多时间。
不过很快乔泽就发现，哪怕是普林斯顿开了专项的研究，但对于超螺旋坐标系的理解依然不够。对面爱德华·威腾紧皱的眉头说明了一切。
于是乔泽干脆又写了一個方程递了过去。
这次的函数是更传统的形式，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直接将关于超螺旋坐标系的内容，直接进行了翻译。
“你先将两个方程对比着看。□表示d维时空中的dalembert算子，μ是引力子的质量参数，r是d维里奇标量，描述了时空曲率，m是一个高能量标度，用于描述额外维度的物理效应……”
很明显，这次爱德华·威腾理解的很快。
没几分钟便皱着眉头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但这并没有像你跟洛特·杜根说的那样，描述蕴含引力子的行为轨迹。”
“需要简单的变形。”乔泽言简意赅的说道。
然后再次拿起笔，写下了一段手稿，递给了爱德华·威腾。
爱德华·威腾先是抬头看了乔泽，然后才定睛看向乔泽递来的公式。
很困惑。
“就像上个方程描述的那样，引力子的势能v与引力子相互作用的非线性函数fk结合，包含了描述螺旋运动特性的数学形式。因为这涉及到超螺旋坐标系中特有的拓扑跟几何属性，所以我也只能简单的解释。
这个方程代表着螺旋拓扑缺陷以及相应的螺旋状能量最小化路径。βk是超螺旋坐标系中的一个常数，θ则是与螺旋路径相关的相位函数，这样解释你能理解吗？”
乔泽认真的观察着爱德华·威腾的表情，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开始做其他的事情。
虽然是讨论，但站在乔泽的角度也可以说这是一个测试。
这也是他选择直接给公式，让爱德华·威腾参悟的原因。
因为他就是这么教导研究生的。
就好像上次在报告会上，他听到了王宇在下面讲小话，然后归结出一个定理，让王宇去证明，作为额外课后作业。这并不是惩罚，而是乔泽一直认为，这些通过定理总结出的公式是最优秀的题目。
只要自行把这些前人总结出的定理给证明或者完全理解了，那么相应的知识便也掌握了。
所以他给五个研究生的资料也是从这里入手。
布置的作业也就是为了考察他们对超螺旋代数跟超越几何学基本定理的理解。
现在看来这套方法他用来效率很高，但对于他的学生们来说，却很难。
所以乔泽打算在爱德华·威腾身上先试试。
如果连这位业界大佬都不能适应他这种交流方式，那大概说明他教学生的方式的确问题很大，目前五个研究生的状态，大半责任都在他身上。
爱德华·威腾此时已经微微闭起了眼睛，显然已经将方程记在了脑海里，并开始结合乔泽的解释思考着其中代表的含义。
这让乔泽开始期待，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乔泽开始渐渐有些失望。
好吧，责任终究是要落到他身上。
这种效率极高的教学创新终究是他想当然了。
眼前这位大佬虽然已经七十多岁，思维不再敏捷，但学识沉淀毕竟摆在那里。
如果连这种等级的大佬都单单凭借变形公式来理解他想要表达的东西，足以说明这种教学模式不太具备普适性。
遗憾的是，之前定好了三年毕业的计划怕是无法实现了。光是打基础可能就需要两年，然后做进阶的研究，写论文，估计要两年，这么算下来，五个人五年能毕业已经不错了。
中间如果出些意外可能要更久。
这让乔泽感觉分外失望。
他喜欢提前完成计划，而不是不得不推后。
就好像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半年计划，然后三个月就完成，这能让他感觉到发自心底的快乐，因为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可以用于做其他的研究。
原定计划时间不得不推迟，带给乔泽的感觉大概就跟普通人得知好不容易攒下的第一个一百万打了水花，再也要不回来后的那种失落一模一样。
好在爱德华·威腾沉默了很长时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多少让乔泽又提起了些希望。
“那方向呢？缺少方向的定义。”
“超螺旋坐标系中有指引轴，当然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一个特殊的向量场，我们可以用它来定义螺旋路径的几何构成跟方向，它的表达式是这样的……”
这次乔泽书写的飞快。
“以此为例，指引轴a不仅决定了螺旋路径的几何形状，还指明了路径的局部方向。例如，引力子沿螺旋路径移动时，它的动量可能会与指引轴的方向相关联。这可以通过一个与指引轴a相关联的动量算子来描述……”
接二连三的公式，让爱德华·威腾是真的感觉脑子快要炸裂了。
他的判断没错，乔泽的超螺旋坐标系理论已经将数学进行了二次抽象。
想要完全理解的难度大概完全不逊于那些遗留的数论问题。
“先说说你的结论吧，乔泽，这样也许能方便我去理解。”爱德华·威腾苦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不要太高看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他的脑细胞可能真的剩余不多了。”
乔泽微微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认真的解释道：“蕴含量子理论中蕴含引力子持续跟希格斯粒子发生作用，从而产生引力。它的方向由希格斯粒子决定，并沿着指引轴的方向沿着螺旋路径运动。
螺旋路径是我们无法观测到的维度，因为其弯曲尺度小于目前我们所能理解普朗克尺度，这意味着一部分能量会在运动过程中逸散到我们无法观测的更高维尺度中去。
但同时，我们可以通过计算找到指引轴。理论上如果我们能够干涉指引轴的，也就是a向量场，就意味着我们拥有了就控制蕴含引力方向的能力。
目前来说，最大的意义大概是说明了引力对物质跟反物质的影响是一样的，按照这套理论，反物质也并不具备反引力的能力，同理也不可能具备反重力的能力。起码在数学上是如此。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的理论是正确的，只要控制了指向轴，便能控制引力的方向。更深层次的构想则是，目前宇宙并不存在最小分辨率，普朗克尺度之下还存在我们未能触及的，全新的物理学。”
说完乔泽深吸了一口气，用近乎神圣的语气说道：“换句话说，如果我是正确的，那么我们的世界必然是物质的！神无法创造如此完美的世界！”
爱德华·威腾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乔泽，我需要看完整的论文。我可以以我的学术声誉发誓，绝对不会外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就在这间办公室里看，不外带。甚至不需要麻烦伱帮我翻译。我可以借助翻译软件……”
乔泽点了点头道：“可以。”
一篇理论向的论文而已，只有数学上近乎完美的证明，目前来说对于实践的指导几乎为零。
而且爱德华·威腾为了这篇论文飞了上万公里，他没必要拒绝。
随后乔泽环视了一圈还算宽敞的办公室，主动开口说道：“我找人给你临时加张桌子？”
“那再好不过了。”爱德华·威腾连连点头道。
他没想过能短时间就把整篇论文吃透，事实上这想想都不可能。
“正好，如果你闲下来，我们还能聊聊关于乔氏坐标系方面的内容。你知道的，普林斯顿的乔代数几何研究课题组也在做相应的研究，但说实话，进展很缓慢。”
乔泽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
“什么？那位威腾教授要在数研所呆段时间？办公点还就设在乔教授的办公室里？”
吕北听到豆豆传达的消息，大受震撼。
虽然他也专门了解过爱德华·威腾在学界的地位，但这位毕竟是普林斯顿的教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入驻涉密的数学研究所？
“吕叔叔，这很让你吃惊吗？爱德华·威腾要在爸爸的办公室里读爸爸的论文，这难道不是很合理吗？”豆豆的显示器又开始闪烁起来，代表着它读懂了吕北的情绪后，对这一情绪很不理解。
“不是，豆豆，咱们所，涉密，属于涉密单位。”吕北忍不住强调了句，虽然他面前的东西不是人。
“你蠢啊，吕叔叔。别说经过评估，爱德华·威腾不具备威胁性，真要具备的话更好。咱们要是能把他留在华夏，不比把上次那个叫本·罗尼的留下更有用？那个家伙在华夏打螺丝产生的价值也就略高于他的日常消耗，但爱德华·威腾就不一样了。
可惜了，如果不是爸爸不允许，我都想设计一个情节，把他一直留在西林呢。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你好像很看不起豆豆呀？这里所有的涉密内容都有豆豆的守护。”
豆豆话的发人深省，吕北只觉得醍醐灌顶。
并觉得现在数研所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乔教授较高的道德底线跟豆豆这玩意儿毫无下限的行为模式之间的矛盾！
这人工智能是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针对爱德华·威腾这样的人设计些小阴谋？像把本·罗尼那样把人留在华夏？
吕北只能说这事还好乔泽没同意，不然的话，他唯一的选择大概就是辞职回家算了。
后续造成的系列影响，不管是乔泽还是豆豆大概都能当等闲，他就是最合适拿来给大家消气的。
理由吕北都帮上面的主任想好了。
“乔教授还年轻，他不懂事可以理解，你难道也能不懂事？乔教授让你留在西林数研所这么重要的岗位上是干啥的你心里是真没点数吗……”
这就是许多中年人的世界，上有老下有小时的尴尬。
小的不听话，没啥办法。
老的懒得听你讲话，没啥办法。
老的不讲道理一味偏袒小的，板子都打你身上，更特么没办法。
敢争辩就是“他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能有什么错？还特么不是你没教好？！”
逻辑上是真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么想想，乔泽只是要在办公室里加张桌子而已，简直就不叫个事儿了。
“我明白了，下午我安排人把办公桌搞定。还有其他需求吗？”
“正要说呢，还需要一台咖啡机，无聊的人类总喜欢通过摄取咖啡因的方式来提高专注度。而我们可以用满足无聊人类的需求，来表现出重视。”
“没问题，今天下午会全部搞定。”
……
另一边苏沐橙今天正在西林城北的光刻工厂参观。
这是昨天便在微信上跟张、盛两位精密所的院士约好了的。
其实光刻工厂试运行成功之后，就曾邀请过乔泽来看看，只是乔泽不感兴趣。
所以当苏沐橙提到这个事情，两位院士百忙之中，陪着苏沐橙在地下一层的厂区内转了一圈。
其实很折腾人。
进入无尘车间还要更换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超净服。这玩意穿起来很麻烦，不够熟练基本没办法独立完成操作。
把整个工厂逛下来，正好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苏沐橙也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两位院士的宴请。
“哈哈，小苏啊，回去了你可得跟乔泽好好介绍一下这里。”
饭局上，张志坚乐呵呵的说道。
不等苏沐橙回答，盛学宁在一旁关心的问了句：“说到乔泽，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哎，别提了，普林斯顿的爱德华·威腾教授来了，本来应该是李叔接待的，但李叔最近很忙，就只能乔哥留在所里接待了。”苏沐橙笑盈盈的说道。
虽然苏沐橙没在数研所，但有豆豆这个小可爱在。
时刻都能把乔泽那边的动态汇报给苏沐橙。
“哦？威腾教授又来西林了？这次他来是做什么？乔泽最近没听说要做报告会吧？”
苏沐橙笑了笑道：“乔哥最近研究的一些东西可能正好对了威腾教授的胃口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两位院士对视了一眼。
这事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的话，还是有必要去拜会一下。
“哈哈，建高这当上所长之后也忙起来了啊。这么厉害的学者来了，他都抽不出时间接待？去外地开会了？”盛学宁打趣了句。
听到两位院士终于提到了李叔，苏沐橙笑得更开心了：“不是啦，李叔下周就要结婚了。最近要忙婚礼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乔哥对李叔的感情嘛，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李叔还忙着所里那点事。所以乔哥就主动把事情都承担起来啦。”
“哦？建高下周就要办婚礼了？嘿，这小子，都没通知我们啊。”张志坚一拍大腿说道。
“李叔说了他不打算办的太隆重了，就简单办一下。可能也是怕太麻烦大家了，所以没通知太多人吧？”
“这怎么能行？下午我就给建高打个电话，结婚这种事，一辈子就一次，哪能随随便便就办了？对了，他那个对象好像是姓米吧？”
“是啊，师娘的确姓米！”
“这就是了，老米家女儿，也是教育系统的。不行，这婚礼办的太简单了，人老米家还以为咱们建高没什么底气呢。”
“老盛说的对，建高是个实诚人，现在的年轻人也是不容易啊，不管怎么样，这杯喜酒咱们必须得去讨一杯。”
苏沐橙缩了缩脑袋，道：“啊？李叔都不让我跟乔泽在外面乱说的，刚才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两位爷爷，你们可千万别跟李叔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啊。”
“哈哈，放心吧，不会的。他结婚，老徐肯定是知道的吧？我们就说从徐大江那听来的。”张志坚只觉得有趣，笑呵呵的说了句。
“呼……那就好，谢谢两位爷爷。”
“好了，不聊了，来吃菜，吃菜。”
……
西林数研所，吕北的效率很高，也就是中午吃饭的功夫，就在乔泽的办公室里新增了一个位置。
好在之前的办公室足够宽敞，有五十多平，加了一张桌子进去也不显得有多拥挤。
下午，得知爱德华·威腾已经到了的消息，李建高跟徐大江也抽出时间联袂来访。
正如李建高想的那样，得知爱德华·威腾为了乔泽的论文专程赶来西林后，徐大江心情很激动的。顺带着已经把接下来爱德华·威腾的一系列活动都安排好了。
这种等级的大佬来了，甭管人家是干啥来的，不在数院开办一次甚至是系列专题讲座，那就是他这个院长的失职。
现在学校的发展势头很猛。
尤其是豆豆担任招生首席宣传官这招神来之笔，效果直接拉满。
都不说别的地方了，就隔壁的附属中学，今年都已经从原本要铁定能考清北的高三年级排名前百的优等生中挖来了三十七人，而且都是已经跟学校签了预录协议的那种。
要知道往年西林工业大学附属中学能考上清北的人数也就是八、九十人的样子。
至于乔班跟泽班，更是咨询者众，预报名参加考试的也已经超过五十人，全是国内都排得上号的顶级竞赛生。甚至有七人代表华夏参加过前年跟去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还都拿了金牌。
但徐大江并没有满足。
毕竟华清跟燕北现在他已经不太放在眼里了。
要让西林数学在未来自成一派，只盯着国内这三瓜倆枣的没什么意思。
还是得把目光放得更远，要有国际化思维。
起码得有什么哈佛，哥大，统统踩在脚下的气势，才能营造一个徐大江心目中完美的数学院。
当然这需要未来西林数学院培养出多位能拿世界公认学术大奖的毕业生，才能坐稳这个位置，但那毕竟是后面的事情，再此之前显得把名望刷起来。
刷名望最快捷的方式之一就是邀请这种世界级大牛来做讲座了。
甭管短短一、两个小时的报告能给大家带来多大收获，人家菲尔兹奖获得者为啥来了华夏不去华清、不去燕北，而要来西林工大数学院开讲座？
不是吧？难道是因为华清、燕北不稀罕请吗？
总之，徐大江这次上门拜访是带着任务来的。
让他没想的是，一进门就办公室的布局便给了他惊喜。
家人们，谁懂啊？办公室里竟然多了张桌子？
他心心念念的威腾教授竟然坐在办公桌前认真的伏案工作？！
这难道算是被诏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