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上次仓库爆炸案的新线索，我得当面跟他说。去，叫他出来。”

　　李卓不动。这时候，往枪口上撞？正僵持着，李卓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却是东方焰的母亲容霜。

　　“夫人。”

　　“东方焰呢？怎么我一直打电话联系不到。”

　　“哦……焰少爷在开会。”

　　“叫他来市中心医院一趟，马上。”

　　“这……”

　　“就这样。”

　　李卓挂断的手机，一脸为难。

　　苏一鸣却笑了，“去，叫去呀。”接着，一脸笃定道：“要是他说不去，你就说，和‘烟小姐’有关。”

　　听到“烟小姐”三个字，李卓眼睛一亮。苏一鸣看得清楚，心里顿时知道自己果然没猜错——东方焰这家伙犯病，绝对跟童语烟脱不了关系。

　　东方焰前脚刚到中心医院大门口，手机就响了。

　　“到了吗？”容霜的声音，透着不耐烦的催促。

　　“嗯。”

　　“直接来医院对面的荣海大酒楼。”

　　东方焰不禁狐疑。如果不是提起这跟“烟小姐”有关，他绝对没那个心思过来。最起码，不会来得这么快。

　　正值晚饭时刻，荣海大酒楼大厅客流云集。当服务生毕恭毕敬地一路引导他走向二楼贵宾厅时，东方焰心里便越来越有某种预感——自己好像被蒙了。

　　而当贵宾厅内豪华的大圆桌首席位置上端正坐着的欧阳震云出现在眼前时，东方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一定要狠狠削苏一鸣那小子一顿。

　　然而人已经来了，不可能转身离开。

　　欧阳震云正用温和而锐利的眼神看向他，右手边的，便是太太柳月，而另一侧便是容霜。挨着柳月的，是仍旧坐在轮椅上的欧阳芊芊，容霜的手边一个空位显然就是留给他的。

　　东方焰心里不爽的念头丝毫未表现在脸上，随即不着痕迹地微笑而至，很公式化地道：“原来是欧阳董事长在这里。”

　　一旁的容霜眉宇间不乏指责，“怎么这么慢？让你欧阳叔叔和柳姨等这么久。”

　　这称呼说得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东方焰却一点没有放松的意思，仍旧站着，“年终了，公司事情多，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是啊容阿姨。”欧阳芊芊柔声开口。今天她没有穿职业套装，一件柠黄色的丽人装扮得皮肤很白，往日里的硬朗气去了很多。“公司的事情我最清楚，东方也是身不由己。”

　　“是啊是啊。小焰啊，又不是在谈判桌上，不用这么正式的，赶紧坐下吧。”欧阳芊芊的妈妈柳月更显得纤细而柔软，倒比容霜对东方焰更亲切十倍。

　　容霜这才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让他坐下，“你欧阳叔叔和柳姨明天的飞机就要走了，芊芊还没出院，所以就安排在这医院附近吃个便饭，算是给他们送行。”

　　“容姐你太客气了，主要是震云说这次来还没和你还有小焰好好坐坐，本来想多待几天呢，但震云那边太忙必须得赶回去了，才借这顿饭的机会咱们两家人坐坐聊聊的。”

　　“是，是赶得太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两位。”

　　这才几天功夫，俩人就这么熟了？且全不顾旁的人怎么想。

　　“小焰啊，快坐吧。”就连欧阳震云也开口道。

　　东方焰笔挺着腰身上前，微微一个鞠躬，“真是抱歉，这几天公司事情太多，怠慢了欧阳叔叔和柳姨，是我的错。你看，你们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忙得连最后一顿饭怕都不能陪二位吃，那边会议室还有几十个部门经理等着我去安排呢……”

　　“小焰你……”容霜刚刚压下去的火蹭地又窜起来了，这是故意的么？

　　东方焰对容霜视而不见，只是踱步来到了欧阳芊芊和柳月的位置背后，脸上抱歉的笑意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柳姨，我今天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必须得马上赶回去了。不过请您和欧阳叔叔放心，芊芊在这边我会好好照顾的。改日我一定和芊芊专程去府上赔礼道歉。”

　　东方焰一番话说得游刃有余，却又好似模棱两可。可一时之间又让人抓不住什么把柄。欧阳芊芊正为东方焰能这么温暖地说出这番话来感到意外呢，妈妈柳月已经忙接口道：“小焰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有你在芊芊身边啊，我们当然放心。只是你和芊芊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和你妈妈……”

　　“柳姨，我知道您和我妈操心的是什么事情，这事就你们商量吧。”说罢，他弯下腰来，一只手掌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欧阳芊芊的脑侧，轻轻揉了揉她的短发，声音低沉而柔和又恰能让一桌人都听得见，“乖，好好养伤。明天我来医院看你。”

　　这恐怕是自欧阳芊芊认识东方焰以来，他对她做出了唯一一次最为亲密的举动。而他的鼻息近在耳侧，温热的气息吹拂得她鬓角的发，好痒。纵使从小到大强势惯了从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欧阳大小姐，竟也红了脸。

　　刚刚妈妈说东方焰和自己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时候，自己心里还腹诽着此“在一起”非彼“在一起”，而此刻他一个看似简简单单的举动就让她恍惚了，好像他们“在一起”真的有那么回事似的。

　　而东方焰的举动和欧阳芊芊的反应落在欧阳震云和柳月眼里，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看来，自己一直对欧阳和东方两家关系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东方焰始终也逃不出欧阳家手心。

　　一颗定心丸这就算是吃进了肚子里。

　　走出贵宾厅的东方焰手掌不自觉地握起了拳，越握越紧，脸上刚刚的和风细雨早就荡然无存。刚刚拐过一道走廊，一个身影就直接冲了上来，差点和自己撞了满怀。

　　“东方大哥！”原来是宁澄玉，一脸的欣喜，“真的是你啊！我刚刚就看到了那么一眼，以为看错了呢，你怎么在这儿？”

　　“你呢？”他反问。

　　宁澄玉耸耸肩，一脸的无奈，“喏，那边的贵宾厅里，我爸、我哥、还有雪姨，你知道在说什么了吧。”

　　东方焰唇角微牵，该说的这些，和他没有关系。

　　“我是一分钟不想待下去了，正好看到你。东方大哥，你这会儿忙吗？能不能捎我一程。”

　　“你要去哪儿？”

　　“回学校一趟。”

　　本是无意的，听到“学校”，东方焰倒看定了她。

　　宁澄玉略微压低了声音，“我想去找下语烟，打电话也打不通，我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事。”

　　东方焰心里微微动了一下。童语烟现在不在学校，他知道，可他又不能直接把宁澄玉带到喀秋莎，况且，去了喀秋莎能不能见到童语烟还是另说。

　　这么想着，脚步已经和宁澄玉一起出门上车，往医学院而去。

　　宁澄玉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爱说话的，在东方焰面前尤其爱说。车程不到一半，东方焰已经把这两日来，容雪怎么去学校找童语烟兴师问罪，童语烟怎么在医院被宁远带走谈话等等事情从头到尾念叨了个透。

　　末了，宁澄玉神秘兮兮地看着东方焰，“东方大哥，你一定想不到这几天学校里在疯传什么。”顿了顿，才又继续道：“那个俄罗斯来的伊万教授，竟然成了语烟的——男朋友！”

　　东方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天哪！这怎么可能！可是学校都传疯了，连我这个平时不去学校的人都知道了。说是伊万当着全校的面当众宣布的，而语烟也没有否认。可这丫头从来一个字都没跟我透露过啊？她跟我哥的事还乱糟糟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个男朋友！还是个那样的人物！我一直打电话想问问语烟呢，却怎么也打不通。”

　　“有什么乱糟糟的……已经很清楚。”半晌，东方焰凉凉地吐出了这一句。

　　对未发生的事，东方焰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掌控的。对过往的事，他始终放不下——如果过去的七年放任自流她的感情，以为她的选择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却换来最终的背叛和心伤，他早就不该任她去和别的任何一个男人有任何的可能性——自己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那么，还有什么“乱糟糟”？他清楚，她也必须清楚。

　　但，宁澄玉却不是这么认为，“东方大哥你不知道，其实我最近心情也很不好。因为我哥和语烟的事情让我对爱情都开始失望了。我哥他明明是爱语烟的，而语烟，也明明心里放不下我哥，可他们还是没有办法在一起了。这不是抱憾终身吗？你看今天他们竟然已经坐在一起商量下个月就让我哥和娜兰结婚的事，我要是我哥啊，就直接带着语烟私奔！”

　　东方焰一脚刹车，宁澄玉才看清，原来已经到了医学院的大门口。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正对面一台车子的灯光不偏不倚地直射过来，和东方焰的车子头顶着头停在那里，谁也不动了。

　　宁澄玉不禁奇怪了，这路也不窄啊！

　　定睛再看去时，竟意外看到了对面车的驾驶位坐着的，不是伊万，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