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竟要用这样的方法让她说出口呢？为什么？

　　“我不管你们两个现在是怎么样的，你也不必告诉我，但是，从今天开始，到你、到你们这一辈子结束，你都要跟我保证——绝不能有任何关系！绝对不能！”

　　“爷爷……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爷爷……”

　　“如果，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爷爷，你今天就必须给我发誓，发誓！”东方毅老爷子握着手杖的手一阵剧烈的颤抖，手杖哐啷落地，自己一个趔趄被沙发背撑住，差点摔倒在地。

　　童语烟吓住了，看着爷爷捂着心口，满脸的痛苦，看着这样一个老人那蜡黄的脸和满头的冷汗，她真的被吓住了，跪着上去扶着他的胳膊，整个身体也是如筛糠般颤抖着。

　　可是，老人还是不放弃，一字一句，痛苦之极，“说……给我发誓……”

　　“我发誓，爷爷我发誓……我发誓！”

　　“说，今生今世……绝不和东方焰有任何关系。”

　　“我发誓……我发誓，今生今世，我绝对、绝对不和东方焰有任何关系……绝对不……”童语烟……你这是怎么了？自己本就不该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关系……你们的关系，仅仅、仅仅是一个约定，一场交易……如此而已……为什么还要这么心痛……痛得整颗心好像要裂开了一般……为什么……

　　“给我发誓——童语烟，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爱上东方焰——绝对不会！”

　　“我绝对不会……童语烟绝对不会……爱上东方焰，绝对不会。”她几乎咬破了唇，尝得到满口的咸腥。天知道……“爱上”……怎么会啊？童语烟，根本不会去爱上东方焰……怎么会爱上……

　　“童语烟，你再给我说一遍——今生今世，绝对不和东方焰有任何关系，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爱上东方焰——否则，就让爷爷——暴毙而亡。”

　　“爷爷！”童语烟瞪大了惶恐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脸笃定的老人，她说不出口，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可是，老人却无比的坚定，“说！”

　　“爷爷……”

　　“说！”老人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手，坚硬的指甲几乎嵌入了她的手背。

　　痛……好痛……可是，更痛的却在胸口中……

　　“说！”

　　“我发誓……”她已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我发誓……今生今世，绝对不和东方焰有任何关系……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爱上东方焰——否则……否则……”

　　“说！”

　　“否则……就让爷爷……暴毙……而亡……”

　　两颗滚烫的泪倏地滚落下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童语烟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萧瑟的天际，微微有了亮光……在惨白的墙上，落下了窗外冷萧的树影。

　　老人佝偻着背，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一切都寂静着，死了一般……

　　“唉……”长长的一口吐气，老人的身体挪了挪，沧桑低哑的声音好像撕裂，“语烟啊……别怪爷爷……爷爷是……为了你好。”

　　童语烟是醒了，其实，她一时间失去了知觉，然后就一直迷迷糊糊地似醒非醒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凌乱的画面横冲直撞，使她整个头都好痛。

　　她听得到爷爷的说话声，但是眼皮很沉，她不想睁开来。

　　“语烟啊……你们都还年轻……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小焰有他的路要走……你呢，爷爷也绝对会让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好归宿……只要你听爷爷的……什么就都会好起来，好起来。”

　　只是不想她影响东方焰的人生么……仅仅是这样吗？

　　童语烟头又痛得厉害了……不愿意再想了……其实……想那些，又能怎么样……爷爷你太言重了……我本来就不会和东方焰怎么样的……不会的……

　　“你好好休息吧。这几天，就哪里也不要去了。”东方毅说完这几句话，支撑起自己一夜间显得苍老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出了房间。

　　房门合上，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童语烟将头歪向内侧，那泪不听使唤地越涌越多，灼烫着自己的脸，再也止不住了。

　　童语烟用了很长的时间，将手机里的通讯录一条一条扔进了垃圾桶里，直到最后一条，拇指悬在按键上许久，深呼吸，终于还是落下了手指。

　　看着那一条信息一个闪动，就消失不见了，伴随着一个轻轻的粉碎声，她哽着一口气息，好久没有舒缓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屏幕一个震动，就显示了一个来电，那号码，她看了近百条，竟已经烂熟于心。原来，只是在通讯录里删除又能怎么样呢？

　　她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不再去听不再去看，兀自去了卫生间将自己一脸的倦容和狼狈洗得干干净净，天亮了，她知道，自己也要清醒过来。

　　许久许久，童语烟从卧室走出来，拾阶而下，就听到了客厅东方毅正在接着座机电话说着：“语烟啊？她在楼上看书吧。哦……这么冷的天就不让她跑了，司机闲着，我随便派个人给你送过去？”

　　童语烟知道这来电是谁了。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直到东方毅挂了电话，她才稳了稳气息，走了下去。

　　“爷爷。”

　　东方毅回头看到了她，脸上的神情紧了紧，更多的是担忧，甚至还有着心疼。

　　夜里，那愤怒乃至痛心的表情无影无踪，可是，这样诚惶诚恐的样子，却更让她不好受。

　　她越发地明白，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和纠结，已经给爷爷带来莫大的负担，可自己到底在抗拒什么？

　　如果本来就没有想去有什么关系，有什么结果，何必还要为他人的阻拦而这样自寻烦恼，又给关心自己的人带来痛苦的打击？

　　尤其是这样一位老迈的亲人。

　　于是，她刻意调整着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微笑，走过去，“爷爷对不起，我又睡过头了。”

　　这样的童语烟，果然让东方毅紧绷的脸色舒缓了许多，甚至忙不迭地道：“没事，没事。饿了吧，让佣人把早饭再热一热。”

　　“爷爷您吃过了吗？我去热吧。”

　　餐桌前，东方毅看着童语烟与往常无异地帮他盛饭再坐下来自己吃，心里不禁有些安慰。清早到现在一直没有胃口，现在也喝下了一碗粥。

　　童语烟食之无味，也在努力地吃着。这一老一少的心里，想必都是五味杂陈。

　　东方老爷子并不想提前一晚的事情，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别的话题，“今天晌午的时候，花房就可以封顶完工，下午你跟爷爷一起把那些花收拾收拾怎么样？”

　　“好啊，爷爷，当然好。”

　　东方毅点点头，就擦了擦嘴站起了身准备离开，童语烟却跟着起身叫住了他，“爷爷，昨天晚上您跟我说的事……”

　　东方毅脸色又紧绷了。

　　“其实爷爷，我就是想跟您说，昨天对不起，我惹您生气了。不过请您放心，您担心的事情……原本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跟东方焰的关系，还没到您说的那个地步，更不会对他有那样的感情。以后也不会的。”

　　童语烟这次，在爷爷面前没有再叫东方焰“表哥”，有的东西她觉得是没有必要掩饰了的。但是，她同样觉得自己这样说并不是在说谎。爷爷口里的“关系”，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吧——这是她原本想都没想过的。

　　爷爷的话，恰恰是给自己当头棒喝，让自己不至于将自己迷失了。

　　是啊，自己要是对东方焰这样的男人产生了什么样不该有的感情，那才是最大的悲哀了。她觉得自己清醒了，像一开始那样清醒。

　　所以，她觉得自己需要让爷爷宽心。就像他自己说的——什么都会好起来。

　　午后，童语烟跟东方老爷子连同佣人们一起，将新建好的花房收拾打扫干净，然后将各种各样的花草分类摆放在花房的里里外外。那几盆鸢尾花就放在花房里最里侧的玻璃台面上，这里又通风，又温暖。

　　跟爷爷一起给每盆花草都按需求浇上水，看着老爷子脸上露出的笑容，童语烟同样产生了满足感。

　　这样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别的事情，也不是很难做到的。

　　童语烟，你还是那个你，那个可以冷静地安静地做自己的童语烟，不为一切心动，不为一切在意。没有拥有，又何必怕失去。

　　因为前一晚几乎未睡，下午又在花房里费了不少的体力，晚上早早的时候，童语烟就睡下了，而且，还睡得很熟。熟到那一只手去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她一点也没有听见。

　　那是东方焰。

　　东方焰直到深夜的时候，才回到了东方大宅。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直接来到了最里面的童语烟的卧室，伸手去转动门把手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她反锁了。

　　之前，她只是关紧了房门，却并没有反锁。

　　他心里不禁有些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