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语烟抿抿唇，迷离地抬眼瞧他，脸颊还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东方焰也恍惚了，喉结一个翻滚，忍不住开口道：“烟儿，如果能一直待在这儿，好像也不错。”

　　“呃？”

　　“不过，你得乖乖的，让我为所欲为。”

　　童语烟登时清醒了，忿忿地推开他，“别做梦了，你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儿。”

　　“哎呀姐夫，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门咯？”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招呼，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门边的景佳琪。

　　童语烟赶紧过去拉景佳琪的胳膊，“走啦进屋，东西卖的特别快，所以我们早早回来了。”

　　景佳琪却不着痕迹地溜出来，只冲着东方焰道：“还是姐夫厉害哦，姐夫我帮你把车推进去。”说着，双眼闪着精灵的光，就迎上前去，东方焰眉角一挑，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似的，反倒让她扑了个空。

　　“自己推进来吧。”扔下一句话，东方焰直接拉着童语烟就进了门，独留翻着白眼的景佳琪。

　　因为在集市卖的特别好，童语烟还顺道捎回来了鱼虾、腊肉，给午饭加了几个菜，众人围桌美美地吃了顿饭，这次，景妈妈执意没让景爸再喝酒，景爸爸只得作罢。下午一家人说是去山上烧香，这也算是云镇人们过年的通俗了，东方焰自然也跟着一起前往。

　　云镇倚靠的山，虽然不高，但层峦叠嶂，绵延悠长，郁郁葱葱，处处是美景。

　　景佳琪蹦蹦哒哒走在最前面，一点也看不出前一晚有扭到脚的痕迹。东方焰有理由怀疑她连扭脚都是骗人的，不过，没必要说穿而已。

　　童语烟扶着景妈妈跟在后面，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母女两个人的贴心话。

　　最后面的两个男人倒走得慢了，也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许久许久，不需要说一句话。

　　“阿妈，累的话就歇歇再走。”

　　景妈妈摇摇头，“山里的路走惯了，不知道累。倒是你啊，很久没走过这样难走的路了吧。”

　　“是啊，很久没走过了。不过阿妈，我真的在梦里走了上百回。可是，总觉得跟梦里不一样了。”

　　从小到大在山脚下惯了，从没有真正去欣赏它的美，这一次，童语烟才真的体会到了为什么阿爸说，云镇的山就是一个男人了。

　　嗯，一个宽厚的男人，一个俊逸的男人，一个内敛的男人。

　　山上有座云积寺，大年初三的时候，来上香祈福的乡亲们很多，远远的还未看到山顶，香火味已经缭绕了山林。这是一种，和雁鸣山完全不同的体验。没有车行的路，只有人行的石阶，一级一级而上，似乎才能更显出上香人的诚意。

　　进入云积寺，母女三个人一起往大殿而去，景爸爸却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下来，东方焰也没跟着，上香拜佛这档事他没这信仰，而身处这样的环境，还是不由得深呼吸了一下，将特别的香火味吸纳入怀，别有意境。

　　“烟儿长大了。”好似那飘渺的烟一般，景爸爸悠悠道出这么一句话，“时间过得真快啊，离开的时候，她才十五岁。”

　　东方焰被这样一句话触动，思绪不禁也飘远了，且飘得更远，不由得也喃喃道：“是啊，真快，那年，她才三岁。”

　　景爸爸哈哈笑了，“你第一次跟你爷爷来这儿，才十岁吧，这不，我都完全认不出了。”

　　“所以，烟儿也不记得了。”

　　“那也是自然。毕竟那年她太小了。哈哈，跟我们跟前嚷着要给你当老婆的那个模样，如果让她现在自己知道了，怕是要羞得往地底下钻。”

　　“可我记得，记得很清楚。”——这语气无比认真，让景爸爸不得不看过来，看着他也变得无比认真的表情，那神情也深沉了下来。

　　好一会儿，重重地点点头，道：“小焰，那时候，都是小孩子的玩笑话。现在……还当真吗？”

　　“当真。那不是玩笑话。”

　　“你是说，你真的会要……”

　　“要娶她。”简简单单三个字，掷地有声，也如三记重锤砸在景爸的胸口。

　　景爸爸再点点头，重重地点点头，“我信你，我信你。烟儿啊，有你我就放心了。那时候，你爷爷带着你突然找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就能看得出来，你这小子，以后一定不简单。我们烟儿啊，本也就是个苦命的丫头，有个有钱人家的姥爷嘛，母亲只是人家家的养女，当姥爷的过来看一眼就算完了；有个有钱人家的爸爸嘛，却只能算是个私生女，十五岁认回去的时候，还不能把这关系说出来。有钱人一个个都死要面子，活得一个比一个累，有什么好哦。”

　　死要面子……累……

　　东方焰心里竟苦笑出来。老人家说的这么浅显这么直白，可是，谁能说他说的不对呢？

　　“所以啊，烟儿不管跟着谁，我都还是担心她受委屈、吃苦。但是，小焰啊，有你今天这一句话，我就信了。我就觉着，我们烟儿有你，就好了，我不用担心了，不用了。”

　　东方焰没说话。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说任何话都是苍白的，都不如这份信任更厚重。他的烟儿，他守护，天经地义。

　　“小焰，带烟儿走吧。”景爸爸顿了顿，继续道：“烟儿不属于这儿，云镇，始终不是她的家啊。”

　　“可是在她心里，没有比这儿更像家的地方了。”

　　“我从小带大的女儿，我懂。但是，这样突然回来，给她‘那个家’，肯定会造成影响的——这点，你也懂。”

　　东方焰点点头，“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也许，再没机会，那就让她多待几天吧。”

　　正说着话，就见大殿里童语烟和阿妈、妹妹走了出来，东方焰止住了话语，抬步迎了上去，看着她被香火熏得红扑扑的脸，他禁不住问：“童语烟，你又许了什么愿？”

　　这男人，怎么变成了好奇宝宝，什么都想要问一下。童语烟抿嘴不言，让开他走一边去。

　　看她不言语，他偏跟过去，兀自摸着下巴道：“我猜猜，跟我有没有关系？”

　　童语烟白他一眼，“这次，还真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上次，是有关系的？”

　　被他绕进去了，童语烟郁闷。看看那边景佳琪叽叽喳喳地拖着阿妈阿爸说着自己许了多少多少个愿望的兴奋模样，她才低声道：“我刚刚是帮小妹许的愿。”

　　“景佳琪？”

　　“嗯。”童语烟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子，好像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是我离开太久了，琪儿不如以前跟我那么亲近了。不过我知道，她非常想走出云镇，去大城市。也是啊，她还这么小，肯定不安心一直待在这里的。”

　　东方焰淡笑，那笑容里，别有意味。

　　他想说你这当姐姐的，瞎操心了。但是，她又太了解这丫头对于云镇的魂牵梦绕，对于云镇这个家、这家里的每个人那特殊的视如珍宝的感情，这感情让她不能接受这里的任何一件事有任何一点点的瑕疵。

　　所有，他只能说：“确实，她那么小，从这里突然去了大城市，也不见得是好事。”

　　“凡事总有第一次。而且，她现在刚好也是要高考的时候，如果可以考入一所好大学，去一座她期待的大城市，也是好的啊。”

　　“是么，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算了，如果……”

　　童语烟瞅着他，“东方焰，你对我小妹有偏见。”

　　“呵，不敢。”

　　“那为什么觉得她走出云镇就不好呢？我不还是这么过了七八年。”

　　东方焰大手揉揉她的脑袋，并不愿意多说，只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烟儿，像你这样‘傻’的丫头，没有几个了。何况，你跟前——有我。”

　　“没你，反倒会更好呢。”童语烟忿忿地咕哝，倒叫东方焰来气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拽过来，真想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小没良心的。

　　童语烟一看不妙，赶紧回话，这可是清净佛门，哪能任他胡来，“东方焰你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好了吧，这事我不跟你争，说了你也不懂。”看他眼睛瞪得更“凶狠”了她赶紧打岔：“说说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们这里的火锅好不好？和你做的不一样的，不过也很好吃。”

　　东方焰凉凉的白了她一眼，“吃你。”

　　嗤！童语烟差点啐他一脸。

　　这一晚，火锅倒是吃了，吃得热气腾腾、热火朝天，可是，吃别的？童语烟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清早起来，东方焰一瞅到这丫头，就是一脸的没好气。

　　要知道，不说“吃”了，连“尝”都没尝一口。晚饭一结束，这丫头就没在他跟前单独出现过，就是故意的！

　　童语烟一瞧到那一张欲求不满的脸，心口就不由得蹦起来，脸上装作一副不明所以，“早啊，来吃早饭。”

　　东方焰往她面前一拦，“童语烟，今天带我出去玩。就我、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