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法师 第十五章须眉皆焦
作者:牙齿的小说      更新:2024-01-16

  市井小民日常吃食向来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哪家便宜哪家生意兴旺,加之整条长街挑担卖米线的小贩都是桥水那边,坤明城郭津门左近的解放邻里,那都是凭手艺和待客之道挣钱。

  大致是米线这玩意深入人心的缘故,这条铸剑炉长街上,不是没有衣着华贵的少爷公子哥,不顾体面地埋头嗦粉,牛饮其汤水。

  不过,以罗迪和新妇霍藿衣着装扮,依旧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都说,人际交往,先敬衣冠后敬人!可是,就连走街串巷收茶水费的地痞,眼高于顶的江湖少侠,瞧见罗迪笔挺板正的后背,一晃不晃的腰带佩玉,都忍不住高看一眼。

  一位青衫佩剑,很像到处游学士子的少年游侠,以往都是弹冠振剑笑王侯的傲慢,此时见着罗迪伸手搀娇妻就坐,开口就是指点江山,肆无忌惮地给米线取诨名。

  却忍不住多看两眼,随即发现平平无奇的挑担贩子自备桌椅,硬是被他俩坐成王侯贵家钟鸣鼎食的正席大宴。

  “哪家白龙鱼服的王孙公子?携娇妻美眷游走市井街坊之间,就不怕出事?”

  晓得厉害的人到处都是,谨小慎微着呢!就这条专门贩卖米线熟食的长街上,就有闲时身披斗篷,戏台上演法,忙时翻墙入室、腾箱倒柜的空门游侠。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彼此交换眼神,就认定了有两头肥羊过来。

  不过,几伙游侠的老大仿佛遇到鹰隼之类天敌的鼠貂,心里痒痒动,却不敢贸然出手,就怕终年打雁,被大雁啄了眼。

  可不长眼睛,到处找人把面皮递过去,被人打的瞎家巧,却也有不少。

  一个到处闯荡,孤身跑江湖,也不拜码头的过路鬼,瞧见铸剑炉长街米线摊上,有身穿纯色玄绫暗纹织金的少年郎,就知道是时候开门做生意了。

  “我这无本买卖,三天不开张,开张恐怕吃三月都有绰绰有余。虽说,此人胆大包天到不带护卫镖客,有些深不可测的模样,可这笔买卖我不动手,难道被别人抢走……”

  这过路鬼早已注意到,有几个浑身气味臭烘烘的同行靠近过来,一副你不动手我就动手的态势,真是小看你家大爷我了。

  可,就在过路鬼装模作样地靠近过去,正准备下手摘了贵家公子腰间佩玉锦囊,突然间心头尖一阵急跳,暗道一声大事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黄光眼前闪过,仔细看,却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筷,钉穿过路鬼的手背,筷尖甚至穿透指骨,从掌心探出头来。

  血光乍现,过路鬼眼角抽筋,简直痛彻心扉,毕竟十指连心呐!

  过路鬼也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狠角色,硬生生地咬碎后槽牙,也不喊痛叫出声来。

  甚至还忍住痛,用藏在大指头指甲下的快刀片,割断了锦囊系线,随手摘下这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好物,跌跌撞撞地往前快走离开。

  这可真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没想到,就一头没门没派,习惯走夜路的过路鬼,也能为了这一口吃食,做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偌大一条米线熟食的长街上,同属于江湖上捞偏门的同行,不论是闯空门的游侠,街路上的二指钳,还是巧舌如簧、把稻草说成金条卖掉的老千,有人当面时乞讨、四下无人就顺手牵羊的花子,心里都是狠狠的佩服。

  稍远的地方,甚至有过路鬼同行看到这一幕,拱手作揖,一拜到底,想必是有所触动。

  贵家公子不见怎么动作,就一击得手,迫退这头狠人过路鬼,却失却了腰带锦囊,此时也是愣怔出神。

  他的脸色初看有些讪然,也不见怎么行动,更没有当场发作,仅仅压低声音跟身边的少女笑说了几句悄悄话。

  接下来,旁观者清的有心众人就看见,那娇俏可人的少女,左手食中二指上下交叠,小声念了句什么,随后伸手在贵家公子腰带系绳上摸了一把。

  那空荡荡,失却织金锦囊的系绳,轻飘飘的根茎玩意,随后就像枯木逢春的杨柳枝,再度抽出枝条,凭空长出了失物。

  反观忍痛走开的过路鬼,此时犹如抽去脊梁骨的赖皮蛇,整个人软瘫在地上,右手手心空荡荡的,只有一根还没拔掉的竹筷,钉在手背上。

  过路鬼的同行惊讶之余,立即开始教训新手门人:“这就是没有及时过桥的下场!宝货得手,便得立即脱手,至少转手出去,才不会被失主当场逮了个正着。没了赃物,哪怕告到衙门,也是说不清的。”

  当然了,这些人心里也清楚,挑担摊子前,还在等米线上桌的两人,绝非行走江湖的普通人。

  不是旁门左道的高士,就是下山游戏人间的隐士,说不得还是两个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老棺材瓢子。

  有行家就看出来,这一对生面孔,男的手段相当诡异,手不抬脚不动,怎么就有一根竹筷,钉在过路鬼的手背上。

  莫非是道门羽士的袖里玄机?或是梵教武者的袈裟伏魔?

  不管是哪一家哪一派,都不容小觑。须知,行走江湖,最可怕的就是僧道妇孺老,没有两手压箱底绝活,决计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男的分析出深浅,女的就太可怕了。也就是搬动两根手指头,嘴里念叨几句,就把失物找了回来,还凭空续了回去。

  就这一手,已非惯用障眼法和机关消息的江湖术士之流能够同日而语,毕竟在这众目睽睽,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闹了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罗迪和狐女霍藿身边就再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莽汉过来凑热闹了,一个个身在江湖的义气兄弟,彼此都警惕着,万万不可被这一对深不可测狗男女借人头立威。

  这时,挑担贩子端了两个粗瓷海碗过来,汤面金黄泛红,一丝热气都看不出来,散发出浓浓的鸡油香味。

  狐女霍藿轻轻闻一口,嘴里就口舌生津,忍不住搓了搓双手,正想起筷下汤捞米线,却被身边的夫君提醒了一番。

  “这剑桥米线表面上平平无奇,仿佛一碗搁久放凉了的冷面,实际上厚厚的汤油下面自有乾坤,热地很!”

  罗迪担心新妇没吃过剑桥米线,当场落了面皮不说,恐怕还会伤了唇舌,干脆用筷子搅动自己碗里的那层厚厚热油,挑出大团米线。

  那热气扑面而来,简直就是一场热浪,须眉都焦了!

  智脑非常配合的,赶紧撰写一片阅读理解式小作文:看到这碗剑桥米线,我仿佛看见一潭死水似的大不列滇王国下面汹涌激荡的暗潮,被压抑已久的底层平民的怒火,简直就像休眠多年逐渐苏醒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