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皱起眉头，“女士……我很抱歉。四个月前，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我在短时间内救助两个重伤的人。甚至，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次召唤光明的力量……我不想被别人认为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你甚至不愿尝试一下！”

　　刘芒摇摇头，低声说到，“我很抱歉。”

　　凯特琳女士怒视着刘芒，久久不说话。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缄默不语，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一个正因为自己儿子悲伤命运而处于盛怒中的女人争辩，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公爵的妻子，统帅的母亲时，更是如此。

　　最后，凯特琳女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营地外，罗柏不放心地用视线跟随着母亲离去，直到看到十几个战士跟在凯特琳女士身后离开，才回过头来对刘芒说到，“爵士，今晚的战斗，请你跟我一起出战，到时候我会遣人过来邀请你。”

　　“遵命，少狼主。”

　　刘芒微微躬身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离开了众高层的视线，刘芒的神情明显地阴沉了下来。

　　凯特琳的心情，刘芒可以理解，但是对他的责难，却难以接受。

　　作为一名圣骑士，救死扶伤是本职，是使命，却不是义务。

　　这是光明赐予的力量，不是刘芒的私产，更不是贵族老爷们的私产。

　　作为这份能力的拥有者，光明的代行者，刘芒有权利去决定用在谁身上，而不是由别人告诉自己，你应该拯救谁，又应该放弃谁。

　　圣骑士的荣耀绝不能成为上层贵族们博弈的筹码，或是专属的保障。

　　但是正如赫尔曼昨天所说，指挥系统的健全是北境军生存和胜利的基础。

　　如何在救治平民士兵和贵族指挥官之间做好平衡，将是刘芒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最难完成的功课。

　　思虑重重地回到宿营地，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开始有听到风声的伤兵找上门来。

　　“爵士，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一个满身尘土、衣服上沾着血迹的中年骑士和他的同伴，用一副担架抬着一个腹部受创的青年来到刘芒的跟前。

　　这位骑士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个头不高，但是动作敏捷灵活。

　　深深的法令纹和精瘦的体型，彰显着他严肃的性格。

　　他把担架小心的放下，站在刘芒跟前，窘迫地揉搓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道，“爵士，刘芒爵士……我听说在昨晚的战斗里，你用发光的魔法救活了卡史塔克伯爵的儿子……我儿子也在昨晚的战斗里受了伤。

　　一个卑鄙的兰尼斯特趁他搏斗的时候偷袭他，用长枪的枪尖刺进了他的腰……他今年才二十一岁，还没有结婚。

　　我曾经打算让他留在家里照顾他的妈妈和弟弟妹妹，他却说身为一名骑士的荣誉感，让他不能坐视自己的父亲和封君上了战场，而自己却在后方袖手旁观。天呐，他才成为一名骑士不到半年，懂什么骑士的荣誉……”

　　至此中年骑士已是满脸通红，喉咙哽咽。

　　而受伤的年轻人则躺在担架上痛苦呻吟。

　　叹息一声后，刘芒俯下身子撩开年轻人的上衣，衣摆下露出一个敷着草药的伤口，“这是你给他上的药么？”

　　“是的，爵士……大人。”

　　见刘芒并未拒绝，中年骑士顾不得称呼上的礼仪，急忙回答到，“这是欧蓍草，嚼碎涂在伤口上可以止血。”

　　刘芒摇摇头，虽然他不是学医出身，但也知道口腔里病菌极多，嚼碎的药草中可能会带有口腔中的细菌，这些细菌很容易导致伤口感染。

　　此外，如果药草没有经过消毒处理，也可能带有其他病菌。

　　只是对于一个忧心的父亲来说，在现在这种条件下还能要求什么呢？

　　“凯文，去找点烈酒来。赫尔曼，你带人去帮我烧几盔热水，再煮几条绷带进去。”

　　接着刘芒指挥着中年骑士将伤员平放在一块齐腰高的巨石上后，扒掉了他腰间馊臭的草药，开始检查对方的伤口。

　　年轻骑士腰上是一处细长的贯穿伤，大概有三厘米长，但是考虑到枪尖尖锐的造型，刘芒估计应该伤到了内脏，可能是肾，也可能是肝，或者胃。

　　但是具体伤到哪里，伤多重，刘芒并不知道，毕竟他从来没有学过解刨学，甚至连相关的书籍都没读过。

　　在不知道对方具体伤势的时候，最好的策略就是大力出奇迹，巨量的圣光怼下去，覆盖伤者全身，自然能让他完全愈合，顺便把他的其他的小病小伤给治了。

　　但是刘芒不愿意。

　　一来，虽然他的法力恢复速度比之前强了很多，但是也有极限。如果每个前来求助的人，刘芒都全力救治，再长的蓝条也不够用。

　　二来，毫无门槛的救助，也会显得自己的能力太过廉价，而廉价的东西，人们不会懂得珍惜。

　　刘芒决定只治疗最迫切的伤势，而且也仅仅保证对方不死即可。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刘芒在凯文找来烈酒之后，用烈酒冲洗了伤口，并且清洁了手和匕首，接着便让中年骑士按住年轻人的身体，握紧匕首将伤处又割开了一些。

　　在年轻人痛苦的哀嚎和剧烈的挣扎中，刘芒将两只指头伸进对方的肚子里，凭感觉摸索到了受伤的内脏，然后从指尖放出两记圣光闪现，灿烂的光芒透出伤口照射出来。

　　“圣光闪现”是“圣光术”的青春版，虽然治疗效果不如圣光术，但是对法力的消耗也远比圣光术低。

　　所有的资深圣骑士都知道，要想在战斗中保持平稳有效的治疗输出，不倒坦，不灭团，就要学会根据战况决定在什么时候用圣光术，什么时候用圣光闪现。

　　而刘芒，显然是一位资深奶骑。

　　光明法术的原理，并不是使用外力，像胶水粘瓦片一样将伤口粘合起来，而是通过圣光为生物体的细胞提供能量，同时激发其本身的恢复能力，以到达治愈伤势的效果。

　　两发圣光闪现下去，年轻人受伤的内脏开始加速愈合，由此带来的灼烧感和酥痒，让他不由得发出奇妙的呻吟声。

　　接着，刘芒从这位愁容满面的父亲身上的环甲扯下一颗铁环，拉直了做成针，又从自己的衣服拉出几根线头穿在上面，在年轻人的伤口上缝了起来。

　　只是刘走线的技术实在不行，年轻人又一直在挣扎扭动。即便刘芒兢兢业业费尽力气，最后在年轻人伤口上缝出来的痕迹还是着实难看。

　　等刘芒割断线头，打上死结时，年轻人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刘芒站直身体，擦掉头上的汗，看着年轻骑士血糊糊的伤口，尴尬地又补了两发圣光闪现，给他止住了血。

　　“嗯，可以了。你带他回去吧，后面如果伤口处出现化脓肿胀的情况再来找我。”

　　刘芒转头对凯文吩咐道，“凯文，拿几颗大蒜过来。”

　　接过学徒递过来的大蒜，刘芒把它们捧在手心里，大声祝祷道，“遍照世间的光明啊，愿受伤的人得到你的滋养和庇护。愿他们的身体恢复健康，精神得到提升。

　　愿光明的智慧和力量护佑他们的一生，让他们平安、健康、快乐！福生无量天尊！”

　　接着他激发手中的光明之力，在大蒜被金色的光辉所笼罩之后，便散去了这引而未发的力量，将大蒜递给中年骑士，“你拿着这大蒜，将他们捣成蒜泥后，静置一刻钟，然后将蒜泥涂抹到你儿子的伤口处。

　　最后用热水煮过的干净布条将你儿子的伤口包扎起来……你要是不会弄不要紧。我的侍从会告诉你怎么做的，凯文，你知道怎么做的吧？”

　　凯文点点头，“是的，导师。你教给我的知识我都还记得。”

　　“行，那就交给你了，我要……”刘芒的身体刻意地晃了晃，“要休息一下。”

　　然后他便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另一边，年轻骑士虽然因为刘芒极不专业的缝合手术痛晕了过去，但是在圣光的作用下，他内脏以及皮肤深处的伤口其实都已经愈合。

　　现在年轻骑士肚子上的伤口已经从致命伤成了皮肉伤，只要后面控制住不要感染，就不会有问题。

　　虽然他的身体仍然会因为剧痛时不时的抖动一下，但他的呼吸已经肉眼可见地平稳起来，而且不是将死之人那种无力的平稳，是健康人疲劳过后终于得以好好休息的平稳，这让中年骑士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等凯文手把手指导他碾碎大蒜，静置生成大蒜素，再抹到伤口上并完成了包扎之后，刘芒才正式地问到，“这位爵士，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听到刘芒问起，中年骑士才想到自己来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通报过自己的姓名，“啊，太失礼了。我叫达克斯·塞帕德，是梅利斯特伯爵的封臣。”

　　“塞帕德爵士，我为你的儿子进行了治疗。他现在能继续活下去，享受他不曾经历过的生活，你觉得这价值几何？”

　　塞帕德爵士咽了口唾沫，刘芒神奇的法术或者医术，他已经见识到了。

　　从幼年开始到现在，他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战斗几十场，受伤垂死的经历不计其数，但这么干净利落（？）的治疗，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他儿子的命值多少钱？值得他付出所有。

　　“爵士，你开价吧。只要我能拿得出来，必不亏欠。”

　　刘芒满意地说道，“好，爵士。我要你支付的代价就是，当你遇到需要帮助的弱者时，请你尽全力帮助他，就如同我今天帮助你。光明无私，遍照万物，我志愿成为光明的代行者，所以也希望你能帮忙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中年骑士听完刘芒的要求，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片刻之后，他单膝跪地，举起右手，“我，海疆城治下塞帕德家族的达克斯，向七神……以及光明宣誓，我必将如刘芒·赛里斯爵士所要求，当有弱者陷入困境时，不辞辛劳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所有帮助，以全刘芒爵士代行光明，遍照万物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