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遇总是垂青那些有准备的人——笛卡尔。
快跑的未必能赢,力战的未必得胜,智慧的未必得粮食,明哲的未必得资财......关键在于你是否比机遇先到。
一周后,毕业设计答辩的成绩公布了,我得了个优秀。
但是我一点也没有因此而高兴,因为这不是我做这个毕业设计的目标,我的目标是要实现这个设计!
......
1982年,新中国迎来了1977年恢复高考后,1978年春季入学的第一批考入大学的学员毕业,包括1979年春季入学的中央广播电视大学第一届学员的毕业。
日后的报道是这样描述1982年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的大学毕业生的:
“在中国高等教育史上,1982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份。在1977年重启高考招生所录取的1977、1978级大学本科生在这年同时毕业,同属1982届。他们在大学里求学如饥似渴,几近‘自虐’;经历多年人才空当的各行业在当年将刚毕业的他们一抢而光。”
“今后,在中国的历史上,不会再有哪一届学生像77、78级那样,年龄跨度极大——从15岁到30多岁!而且普遍具有底层生存经历。”
“也不会再有哪一届学生像77、78级那样,亲眼看到天翻地覆的社会转变,并痛入骨髓地反思过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所谓神圣教条。更不会再有哪一届学生像77、78级那样,以近乎自虐的方式来读书学习......这就注定了77、78级要出人才!”
正是出于这样的特殊历史原因,因此国家特别重视这一年的大学毕业生的质量。
为了检验1977年恢复高考后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高教部准备在教育比较发达的八个省和上海北惊两个直辖市之间举办一个不分专业,仅限工科的八省两市的毕业设计大赛。
后来,这成为了唯一一次由高教部组织的不分专业的全国高校毕业设计大赛。
我有幸代表中央广播电视大学上海分校老湾区教学点去参加上海分校的预赛。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努力感到了苍天,还是苍天突发慈悲而特别眷顾我,我赢得了预赛,并进入了最后的全国决赛。
全国决赛一共只有四名选手。
我代表上海参赛。
我投入了紧张的准备之中。
决赛要向全国转播,但那时,没有PPT一说,因为那时没有投影仪,更没有电脑,因此为了符合电视台转播的要求,必须把所有大赛答辩时所需要的图和提纲性的文字说明,都画在或写在一张张大大的白报纸上,这样答辩时可以挂在讲台上,这样才能符合转播时所需要的现场画面要求。
于是Z自愿地给我打起了“下手”。
我先在普通的草稿纸上把大赛答辩时要用的一张张图画好了,包括把提纲性的文字说明也写好了,然后她帮我画到白报纸上去,包括用毛笔把我准备好的提纲性文字抄到白报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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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午饭后,我照例来到Z的家准备大赛答辩的材料。
“X,你来啦,饭吃过没有啊?”我一进门,Z的母亲就热情地招呼道。
“吃过了。”我客气地答道。
“来,坐!”Z的母亲拉过饭桌边的一张椅子,微笑着对我说道,这时我已经是她们家的常客,她已经习惯了我经常午饭后去她们家一起和Z做功课或一起去学校的场景。
“好的,谢谢!”我礼貌地答应着,坐了下来。
“听Z说你要代表上海去参加全国毕业设计大赛的决赛了,是吗?”Z的母亲今天一反常态,平时都是我来了,她客气地让我坐下后,就自己去看报纸了,但今天问起了我去参加全国毕业设计大赛决赛的事。
“嗯。”我点点头,简洁地回答了一声,我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因此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
“好,你这小囡有出息!难怪Z老是在我面前夸你。”小囡是上海话,意思是小孩,Z的母亲用浓重的上海话夸奖着我。
只是她还说Z老在她面前夸我,这让我感到有点意外,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正常,想必是我这么频繁地来她家,几乎每个星期六下午都会来,她自然要怀疑我是不是她女儿的男朋友了。
再说哪个母亲不关心自己女儿的婚事?因此想必她会因此而不时地向Z打听我的事,那么Z在和她母亲谈起我的时候,自然是说我好了。
只是那时我的性格和现在大不相同,不像现在那样善于交际和在人面前侃侃而谈和高谈阔论,因此我腼腆地笑了笑,说:
“实际上不是我有出息,而是因为Z帮我在一个校外的微型计算机培训班报了名,让我有机会接触到现在大学中还没有开课的微型计算机技术,这样我才有了在这次的毕业设计中展露头角的机会。”
“她帮你报了一个校外培训班?”Z的母亲听我说是因为她的女儿帮我报了一个校外培训班的名,才让我最终有了这次参加全国毕业设计大赛的机会,不禁好奇地问了起来。
“对。”我点点头简短地答道。
“她为什么会帮你去报这个名?”Z的母亲还是想不通她的女儿为什么主动帮我去报了这么一个校外培训班,因此又追问道。
“因为她知道我对新的科学技术最感兴趣,特别是和计算机有关的技术。”我发现Z的母亲仿佛对她女儿帮我去报了这个校外培训班的名很感兴趣,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于是就如实说了。
“哎呀!没想到她对你这么上心啊!之前,她的表哥追求她,每次来看她,她都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就是不出来。”Z的母亲听说她的女儿是因为知道我对新的科学技术感兴趣,就去帮我报了这个校外培训班的名,不禁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感慨地说道。
我听她又提起Z的表哥追求Z的事,这难免不让我感到一丝的尴尬。
也许是Z的母亲察觉了我的尴尬,也许是她自己感到她刚才的话不合适——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我的面前提起Z的表哥追求她的事,转身进厨房去了。
不一会,Z的母亲又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碗,对我说:“来,天气热,喝碗绿豆汤,清清火。”
我见Z的母亲给我端来了绿豆汤,这可是第一次,于是我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一面恭敬地用双手从她的手中把绿豆汤给接了过来放到了桌上,一面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用这么客气,谢谢,谢谢!”
“快趁凉的吃,一会热了就不好吃了!今天上午我让楼下的小韩去打了一通井水来,然后把绿豆汤放在这井水里冰镇了一上午。”Z的母亲见我把绿豆汤放到了桌上,就催我赶快趁凉的吃,还说这绿豆汤她已经冰镇在井水里一个上午了。
那时,普通老百姓家里没有冰箱,因此到了夏天,就会去弄堂里的水井里打一桶井水来,因为井水是地下水,水温一般都维持在15-17度,比夏天的气温低很多,因此大家就利用这个特点,把夏天消暑的一些饮料,比如绿豆汤啊,或者百合汤啊之类的放在铝制的锅子里,然后再放在井水里,这样通过几个小时的热交换后,这些绿豆汤或百合汤的温度自然就下降到了20度左右的样子,因此吃上去还真有一种冰镇的感觉。
正说着,Z听到了我的声音,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一看她的母亲给我端来了一碗绿豆汤,就笑着对她的母亲嚷道:“妈,你偏心!怎么给X绿豆汤,不给我呀?!”
“你这小囡不懂事,X是客人,你要吃自己去厨房拿去。”Z的母亲见Z说她偏心,就笑着数落着Z,然后向厨房走去。
Z一看,她的母亲要去厨房帮自己拿绿豆汤了,就一把拉住了她母亲,说:“好了,好了,我自己会去拿,我知道X是客人!”
我望着她们母女儿之间的这一幕,突然一股暖流从我的心底涌起。
两年多前,我来的时候,Z的母亲还曾暗示我Z的表哥在追她,以此来试探我。
而今天,我的身份居然已经从Z的同学变成她的客人了!想必她已经知道了Z和我的关系,并认可了我。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只是我这个“毛脚女婿”实在是太“寒酸”了一点。
“毛脚女婿”是上海话,意思是还没有正式结婚的女婿。
现在,“毛脚女婿”上门,哪个不是大包小包的?
而我那时,每次去,除了一个书包,什么都没有,书包里装的还都是一些翻烂了的教科书和作业本!
不过,Z的父母都是大学生,我的父母也都是大学生,我和Z又同在念中央广播电视大学,虽然不是正规高校,但好歹也是大学生了,因此无论从我们两人的家庭背景,还是我们两人,都真的很般配,甚至连生的病都是一样的——我们两人都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哮喘。
......
决赛的一天终于到了。
那天的大赛答辩规定所有的答辩老师不能是来自高校的,而是来自各个研究院或研究所。
这样,一方面可以有效避免作弊——免得偏袒自己学校的选手。另一方面也可以最大程度地通过让工作在第一线的专家们来客观地检验一下这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的成色。
答辩委员会的主任是当时中国自动化学会的会长吴箐伟,他同时也是机械工业部上海自动化研究所的所长。
答辩大会主持人是当时的中国自动化学会秘书长吴炳昌。
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当时的大赛上得以认识中国自动化学会的会长吴箐伟和中国自动化学会秘书长吴炳昌这么两位在当时中国自动化领域的重量级人物对我日后的人生有着怎样重要的影响。
大赛通过中央电视台向全国转播,前来观摩大赛决赛的除了国家和省市教育系统的一些领导外,还有来自全国各大学的一些老师,包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全国一些辅导站的辅导老师。
毕业设计大赛组委会还允许参赛选手的学校选派一些学生前往观摩助阵。
因此我所在的上海老湾区教学点有几十位同学前来为我加油。
决赛的场地安排在上海的“小剧场”,即原上海歌剧院实验剧场,由于剧场不是很大,作为答辩大厅的剧场内座位有限,因此来观摩加油的同学们只能在后排或过道上站着。
一眼望去,只见答辩大厅中坐着的,站着的,挤满了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Z。
不知是她的目光如此特别,还是所谓的第六感觉,反正我总是能在芸芸纷扰的人群中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的目光永远是那样的清澈和充满了期许——仿佛在等一个已经爽约上千年的挚友,今天,她那微笑的嘴角仿佛在说:“我相信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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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个上场的。
为什么安排我第一个上场?不知道。
也许,那天参加决赛答辩的四个项目中,只有一个是基于微型计算机的,而微型计算机那时还没有被列入大学的教育大纲,因此可能评委们出于好奇心而很想知道这个项目的成色究竟如何?
也许,在四个参加决赛的人中,我是唯一一个不是来自名校的,甚至不是来自一个正规的全日制高校,因此评委们好奇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杀进决赛的?
答辩开始了......
答辩小组专家的提问一个接一个,问题也越来越专业。
我的回答也越来越流畅。
此时我的感觉我不是在进行毕业设计答辩竞赛,而是在解决一个个工作中的实际问题。
我可以看得出,答辩小组对我的毕业设计非常感兴趣,因为他们问了很多非常具体且专业的问题,同时也给我提出了很多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一个坐在前排正中间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专家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今后的打算。
“我要实现我的毕业设计!”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专家听了我的回答仿佛怔了一下,他可能没有想到一个中央广播电视大学——一个非正规大学的专科毕业生居然会这么执着地想去实现自己的毕业设计,而且还是一个采用微型计算机技术的毕业设计!
不过,这位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专家的一怔也只是刹那间的事,他马上又接着问道:“中国现在还没有微型计算机,你怎么去实现你的毕业设计呢?!”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沉思了起来,此时台下鸦雀无声,确实,这位老师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当时中国没有微型计算机!
此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上海,复兴坊,194号门口,一个戴着瓜皮帽小男孩在玩塑料球,旁边一个理着短发的小男孩在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真诚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修饰,一看就是一个永远不会欺骗你的人,此时他那深蓝碧青宛如湛蓝海洋的眼睛流露出对戴着瓜皮帽的小男孩手中的球充满羡慕的目光。
“给我玩几下”理着短发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了,对戴着瓜皮帽正在玩球的小男孩说道。
“不给你玩,我的球是香巷的!”带瓜皮帽的小男孩闻言,把球紧紧抱在胸前,傲气地说道。
这时,194号的门开了,走出一位衣着朴素而得体的少妇,对着理着短发的小男孩叫道:“吃饭了。”
理着短发的小男孩听到母亲在叫他回家吃饭了,就赌气地对带着瓜皮帽的小男孩说道:“不给玩就不给玩,有什么稀罕?我家也有球,美国的,是世界上最好的!”
说完,理着短发的小男孩跟着他的母亲走进了194号的大门,来到了底层的厨房,厨房的东面和北面各有一个煤气灶,东面的煤气灶的右侧是一个水槽,水槽的右侧是一个高脚的切菜板,厨房的西面放着一只碗橱,西南角上放着一张饭桌,饭桌上放着一碟炒青菜,一碗炖蛋,还有三碗米饭。
坐下后,衣着朴素而得体的少妇没有马上让理着短发的小男孩吃饭,而是一脸严肃地对理着短发的小男孩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理着短发的小男孩看着衣着朴素而得体的少妇紧绷的脸,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委屈地结结巴巴答道。
“你说什么你家的球是美国的?还是世界上最好的?难道美国的就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吗?!不要忘记你是一个中国人,有本事,将来你长大了也去造一个球,比美国的还好!”
这个理着短发的小男孩就是我,那个衣着朴素而得体的少妇就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毕业于复旦大学生物系,是新中国第一代大学生,同时也是中国著名的生物学家谈家桢的研究生。
那时我只有六岁,当时我母亲的这番话,虽然我不是全懂,但却被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心里,从那时起,我幼小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中国人不应该比美国人差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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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用一种坚信不疑的口气对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专家说道:“将来会有的!”
我的回答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虽然现在中国还没有微型计算机,但将来一定会有的!
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专家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只见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左侧的另一位有点秃顶的中年专家。
只见有点秃顶的中年专家朝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专家会心地笑了笑,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时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专家转过头来,看着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突然鼓起掌来,他的掌声带动了其他在场的答辩专家,最后,整个会场都鼓起掌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专家和他旁边的那位有点秃顶的中年专家都来自当时中国自动控制领域的权威专家吴箐伟领导的一个团队,这个团队正在筹备一个采用051的国产微型计算机应用攻关项目——上海天厨味精厂的味精发酵过程的微型计算机控制。
而051就是中国第一代八位的仿制微处理器!
......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答辩,大赛落幕了,评判的结果非常出人意料:由于四个毕业设计都非常优秀,而且答辩也都非常完美,因此大赛不再区分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而是这四个毕业设计全部是第一名!
后来我才知道本来从参加大赛决赛的项目的先进性和难度以及答辩的情况来说,我的项目应该是第一名的,但当时前来参加决赛的,除了我是一个来自“中央电大”的专科生,剩下的三个全部是国内顶尖一流名校的本科生!
这下让评委们犯难了,因为:
如果是这些国内顶尖一流名校的项目得了第一名,那是正常的——众望所归;
但如果让一个来自非正规大学的专科生得了第一名,全国这么多的顶尖一流名校本科生居然比不上——这让整个教育系统情何以堪啊?!
所以最后评委们权衡再三之后,干脆来了个全部都是第一名!
然而对我来说,比第一名更重要的是,这次大赛成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亮相”——没有之一,当然这是后话。
我站在大赛领奖台上,我的目光则在台下的人群中搜索着,我看到了远处人群中的Z,她烫着短发的头上扎了条白底内嵌一缕红色丝线的绸带并优雅地系了个蝴蝶结是那么地显眼,她的目光中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异彩,仿佛在期许中又多了一份欣喜和赞誉......
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爱迪生。
【下章看点】
马上要毕业了,X决定利用这毕业前的一段空闲时间邀Z一起去北惊旅游......昆明湖上、万寿山下,X和Z两人讨论起了爱情究竟是什么......
欲知详情,请见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