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全神贯注，手臂伸长，越来越接近红盖头。
李恩威屏息静气，脚步轻挪，越来越靠近栏杆处。
一步，两步。
黑衣人专心避开下方李贞娘的双手干扰，并未察觉身后动静。
区区捕快而已，就算有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对方早已经被黄泉气息压制。
三步，四步。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某一刻，李恩威陡然加速，朝黑衣人后背扑上去！
黑衣人虽有察觉，但已经晚了。
还未来得及转身，李恩威就撞了上来。
黑衣人原本就紧贴栏杆站着，半边身探出。
此时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撞，瞬间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同样摔出栏杆的还有李恩威。
他为了一击必中，没有丝毫留力。
砰！砰！
两声闷响，两道身影轰然落地。
黑衣人头朝下坠落。这种高度，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修行者，只要及时调动真元，可以做到无伤。
但一楼黄泉气息比二楼浓郁许多，他人在半空之时，真元便瞬间遭冻结。
同样冻住的还有他的肉身。
于是便一直维持头下脚上的姿势，狠狠摔到地上，摔断了脖子，当场晕厥过去，不知死活。
相比之下，李恩威就好了许多，
他全身大部分地方能动，及时调整了姿势，让自己前胸落地。
前胸位置，正好有元黄真元构成的“石甲”。
虽然同样被黄泉气息冻结，但石甲功的原理是以真元充当护垫。
一旦凝聚，直到消耗殆尽之前，不需时时维持运转。
所以冻结后的“石甲”，同源具备一定防护力，充当了他的缓冲软垫。
于是落地之后，他只是前胸微微一痛，便安然无恙地爬了起来。
正好冻结真元被这一砸，彻底冲散。
身体完全恢复了活力。
完美。
“小钱，你没事吧？”
李贞娘又是惊喜，又是担忧。
“不碍事。”李恩威轻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灰。
“没事就好……咦，不对。”李贞娘目光一凝，“你怎么还能动？”
“刚刚放箭的时候怕力道不够，消耗了不少真元。还有胸前的石甲功。”
“这会刚好用完了。”
李恩威早就想好了借口。
“是么……”李贞娘目光狐疑。
通常来说，修行者都要尽力避免自己真元完全耗光的情况。
不仅仅是为了留一手，更是因为假想元海是需要真元时刻蕴养滋润的。
长时间真元枯竭，容易损坏元海，影响后续晋升。
作为义姐兼师父，她早就将这种常识教给了李恩威。
“李姐不是说了一定会相信我吗？”
晓之以理行不通，只能动之以情了。
李贞娘闻言一怔，莞尔笑道：“是，姐信你。”
李恩威得意地挤了挤眉，又指着旁边晕厥的黑衣人道：“要留活口吗？”
“嗯。”李贞娘点头，“不过这事你不用管了，宗兄那边会处理的。你先把我背远一点吧。”
“好。”
……
将李贞娘背到大门附近时，她已经能下地站立。
趁着她活动身体之际，李恩威又立即上楼将沐姓小旗背下来。
后者完全恢复后，第一时间用加长版晾衣杆将黑衣人勾出来，然后以绳缚术里里外外捆了三圈，跟粽子一样。
这之后，才与另一名被李恩威背下来的同僚合作，将已经被冻住的“红盖头”妥善封存。
等所有人都安全退出烟波阁，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钱捕快，今日事成，有你一功。”
宗朝处理完收尾事宜，主动上前跟李恩威搭话。
“份内事，卑职不敢居功！”
“不必过谦，贞娘他们都对你青睐有加，想必你确有些过人之处。”
李恩威听出对方在“过人之处”四字上重音，当即了然。
他同样注意到自己不受黄泉露压制的情况。
“如今国事艰难，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钱捕快既有一技之长，正该大展拳脚，报效朝廷。”
这是在招揽我么……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寿元限制，李恩威确实愿意走向更大的舞台。
但现在“钱七半”也就剩十来天的命了，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基于同样的理由，只要对方不立即抓自己去切片，那怀不怀疑其实都无所谓了。
反正时间一到，回归镜面世界，谁都找不到他。
嗯，谁都找不到……
李恩威目光一动，绕过宗朝，落到后方正与镇魔卫交谈的李贞娘身上。
宗朝自然留意到他的变化，踏前半步，低声问道：“听说你在查李敢？”
作为督师府参军，经手情报不少，掌握这条动态不难。
所以李恩威坦然认下：“李姐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不过说到此事，以宗参军的能耐，加上与镇魔司的关系，想必已经知道李敢情况不妙了吧？”
宗朝黯然点头。
李恩威不解道：“既如此，宗参军为何不早些将真相告诉李姐？”
“就怕她关心则乱，不顾一切去救人啊……”宗朝无奈一叹，“李敢那竖子，不值得她这么上心。”
竖子……
李恩威微微蹙眉，感觉宗朝似乎对李敢颇为不屑。
不过对方这个理由，并未说服他。
“就卑职这段时日观察所见，李姐绝非意气用事的女子，论格局论胸怀，只怕世间大部分男子都不如她。这一点，宗参军应该比卑职更清楚。”
“反倒是宗参军避而不谈，给李姐留了假希望，只怕将来她得知真相后，更加伤心。”
“这一点，宗参军应该同样清楚。”
说到这里，李恩威神情一敛：“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你……”
宗朝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怔了怔，失笑道：“书生说你有当捕头的潜质，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方才所言国事艰难，绝非夸大其词。”
“如今反王盘踞顺京，巫族叩关南下，大丽北疆群魔乱舞。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江北三镇不但不思进取，反倒欺上瞒下，彼此勾心斗角……长此以往，何日才能克服故土？”
“故而中堂大人主动请旨北上督师，又命我出镇前卫城，前扼三镇，后掩江州。”
“而江州城作为江北诸镇的大后方，自是不容有失的。”
“官府层面，知州是中堂的学生，负责掌控全局。”
“但伱应该能想到，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所以宗参军希望李姐帮你掌控民间动态？”李恩威闻弦知意。
“不错。”宗朝承认道，“她有这个能耐，也愿意担此重责。所以我不希望她被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分心。”
“值不值得，只能由李姐自己说了算。”李恩威摇头道，“况且，来日知道宗参军骗了她，只怕会对你生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