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收到短信后，沅沅放下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赶到这座豪华公寓。搭电梯上楼，整层楼就一户人家。

　　进门后，沅沅毫不客气地先四下参观一番，口中啧啧有声，“寒冬腊月的，你十万火急把我召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你的豪宅？”

　　身旁的人亲热地挽紧她的胳膊，嗲声说道:“人家想你了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当然第一个就想到要见你。再说了，在你乔家少奶奶面前，我哪儿敢炫富啊？”

　　接过她递来的热咖啡，沅沅指指她脸上，“怎么，现在的狗仔队都这么厉害了，你在家都要戴着这个？”

　　摸了摸脸，顺手摘下大墨镜。

　　“呵呵，刚才出门回来忘记摘掉了。”

　　素颜的影后穿着家居服，窝在沅沅对面的沙发上，整个人毫无形象、气质可言。

　　“你这身造型要是给影迷们见到，绝对是毁三观哪。”

　　对面的人娇嗔地睨了她一眼。

　　“哦，对了，这个给你。”恬欣拿起茶几上一件包装精致的礼物塞到她手中，“新婚快乐！”

　　“谢谢！”

　　接过礼物，沅沅也放松了自己，靠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两人才聊了一会儿，恬欣的经纪人就出现在客厅，满脸歉意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经纪人刚接到一个新剧本，急于和恬欣商讨决定是否要接这部新戏。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房间内的说话声。沅沅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伸手拿过恬欣送的礼物，拨弄起上面的包装纸。

　　回到客厅时，恬欣听见沅沅在电话里对人说:“好的，我马上发短信给你。”

　　“我说赵小姐，这年头还有谁像你这么老土，竟然还在用短信，为移动做贡献。现在已经是微信时代了。”想起她每次都是通过短信和自己联系，恬欣忍不住要鄙夷她。

　　“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知道吗？我所有的朋友，用一只手就能数完。我要这种聊天软件有什么用？”

　　恬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亲爱的，你时不时地总得跟你老公撒个娇，调个情什么的吧？偶尔还能相互转发一下朋友圈的帖子。总之，用处可多了。”

　　“我老公？”沅沅喃喃重复了一遍。于她而言，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陌生，脑子转了一下，才恍惚明白过来，恬欣指的是乔慕。

　　沅沅敛下眼睫，心里默念着她的话。自那晚之后，两人除了在公事上交流几句，再无其他话题可供交谈。

　　恬欣是个行动派，才不管她在转着什么心思，夺过她的手机，直接帮她下好软件，逼着她注册完账号。眼看自己成为她的第一个联系人，恬欣满意地笑了。

　　沅沅看着页面上系统给出的提示，提醒她可以添加手机通讯录中的哪些人成为好友。指尖自上而下滑过屏幕，她下意识地点向一个名字。

　　由于自己和对方还不是好友，阅读权限受到限制。但从中仍能看出，对方很少发帖。没什么可浏览的，沅沅转而留意起其他细节。

　　相册封面上是一张风景照，照片中的景物十分眼熟。右下角的头像中有一个神气的小男孩，不难看出，等他五官长开后，必然也是俊逸不凡。

　　***

　　回程中，车上的收音机再次播报了寒潮预警。

　　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寒潮，也是近三十年来难得一遇的超级寒潮，即将来袭本市，且将持续好几天。

　　因着这股寒潮，航班取消，交通受阻，原定于今日召开的股东大会也被改期，就等寒流过境。也许对某些人来说，心理上也正经历着一波寒潮吧。沅沅嘲弄地想着。

　　幸好后面两天是周末，正巧可以在家避寒。想到“家”这个字眼，沅沅一时有些晃神。直到停在后面的车辆焦急地鸣响喇叭，才唤回了她的注意。踩下油门，沅沅加速向乔家驶去。

　　到家后，屋里温暖如春。等她换过衣服，全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开始享用晚餐。

　　听着大人们说天气将转冷，并伴有降雪，恒恒兴奋不已。晚上躺在床上，仍一个劲地在追问，明天到底会不会下雪？

　　经过沅沅的再三保证，他才乖乖睡去，就连在睡梦中，嘴角都噙着笑意。

　　第二天醒来后，沅沅刚替他穿好衣服，他就扭动着小小的身子跑到窗边。看着外面干燥的地面，恒恒失望地瘪了瘪小嘴。

　　这一整个白天，除了午睡时间，他几乎都是在窗边度过的。望着窗前那个矮小的身影，沅沅笑着摇摇头。小孩子对下雪总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而恒恒表现得尤为明显，他执拗的性子可能正是遗传自自己。

　　其实不单是孩子，成人也喜欢雪天。也许是因为洁白无瑕的雪花象征了世间的纯洁美好，而人们大都喜爱追逐美好的事物。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小时候在z市，难得能遇上下雪天。每每落雪，总能让自己高兴上好几天。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就和眼前恒恒的相差无几。想到这儿，沅沅也变得期待起来，抬头看向窗外。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已到了恒恒每天该上床的时候。小家伙却赖在沅沅身旁不愿离开，还和她讨价还价，一定要等到亲眼看见雪景，才肯回房睡觉。

　　得到沅沅的首肯后，他欢呼一声跑出门。片刻后，他又走了回来，拉着身后的乔慕一起。

　　进门后，恒恒故意在书桌前来回走了一圈，见沅沅一直没看向自己，恒恒泄气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推了推她。

　　“妈妈，你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吗？”明显带了不满情绪。

　　沅沅放下手中的书，蹲在他面前。刚才出去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换了身装束。

　　恒恒喜欢漫威的漫画，尤其是《美国队长》。然后，乔慕不知从哪儿给他弄来了整套的，迷你版的美国队长服装，甚至还配了块小盾牌。

　　上次她设计的亲子装令恒恒爱不释手，亲子活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最常穿的就是那件衣服。

　　乔慕自然不甘落后，想要送儿子一份特别的礼物，希望儿子也能把自己送的礼物当成宝贝。

　　当然，这些只是乔慕一个人的小心思。沅沅自是不会明白。

　　沅沅捏捏乔恒的鼻尖，“早就看到了，我的队长。”

　　恒恒这才满意地笑了。随后乔慕招手让他过去，小声嘱咐他别打扰妈妈看书，他听话地点了点头。于是，乔慕将他抱坐在腿上，拿着漫画书，第n次地给他讲美国队长的故事。

　　超级寒潮果然威力惊人。窗外，北风呼啸而过，肆虐着花园里的草木。

　　雅致的书房内却是一室馨香温暖。父子两人坐在沙发上，乔慕念故事的声音在房间内低低起伏。说到精彩处，恒恒就爬下他的膝头，站在厚软的长毛地毯上尽情表演一番。

　　房间另一端，沅沅独自坐在书桌后看书。看到入迷处，她拿起桌上的茶杯举到唇边，喝了一口才发现杯中的茶水早已喝干。双眼未离手中的书，沅沅脱口说道:“乔慕，我要喝水。”

　　闻言，乔慕错愕抬头，却见她仍专注于手上的书本。

　　稍后，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杯子出现在视线内。沅沅一惊，猛然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接过杯子，沅沅视线落回书上，向他低低道了声谢。沅沅收紧双手，汲取着杯身上的温度。手掌下，是方才乔慕握过的地方。

　　就在沅沅出神之际，乔慕抱起恒恒走到窗前。待看清窗外的景色时，恒恒回头冲她喊道:“妈妈，下雪了！你快来陪恒恒一起看雪。”

　　沅沅微笑着走到他身边。由于室温偏高，玻璃窗上结了一层雾气，乔慕伸手将之抹去。透过明净的玻璃，三人一齐看向窗外。夜空中，皎洁的白色洋洋洒洒飘落下来，不像飞雪，更似漫天花雨。

　　乔慕紧盯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容颜。此刻，沅沅正眉眼含笑，怡然地欣赏着外面的美景。乔慕兀自看得出神，不期然的，却与沅沅的视线在明亮的玻璃上交汇。短短一瞬的目光交错后，两人各自别开了眼。

　　乔慕忽然想到，他和沅沅相识于盛夏时节，重逢于春夏之交。如今，是两人第一次共度冬季。

　　不知这一场寒流过后，冰雪何时才能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