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老男人重生记 038 拜年
作者:忘年书生的小说      更新:2023-12-29

  张威的手艺确实不错,一锅胖头鱼被吃得干干净净,张鹏踩着自行车去送饭,张婷收拾碗筷在水井旁清洗,余天明和张威,张桥三人坐在门口的长凳上闲话家常。

  张桥抽着烟问,“威子,你问过刘伯没有,正哥怎么年底没回来。”

  “问了,正哥自己不想回来,大概是觉得没混出个样子,不想回来丢人,刘伯也没办法。”

  张威吐出一口烟,脸上也带着迷茫。

  张桥叹了口气,“他心里有口气,没混出个样子估计是不会回来。”

  “桥子,正哥和我们两个不一样,他这人好强,脑子又活络,唉!总之,希望他好吧!”张威也叹了口气,接着问向余天明,“你今年要高考了,准备考哪里的大学。”

  张桥也看向余天明,等着他回答。

  余天明想了想道:“我想去港岛上大学,如果没成,那就准备考到花都去。”

  “港岛?你怎么想着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张桥满脸疑惑,张威扔掉烟头,笑着说,“桥子,张家湾在我们这一代出了几个会读书的,天明他表哥陈志和,天明,天林,还有鹏子,小婷。

  他们这几个迟早都会走出张湾,走出泉城,我年后也要去省城继续学厨,过几年我打算在省城开一家饭馆,自己当老板,现在做学徒,一天忙到晚都是替别人干,挣不到几个钱。”

  张桥没再说话,抽着烟显得有些沉默。

  余天明见桥子有些低沉,拍着他的肩膀道:“桥子,别灰心,日子总要慢慢过,会有盼头的。

  威子,刘正走的路不适合你,别看他们一个个人五人六,好像都挺潇洒。其实在外面也很辛苦,没人带,没人帮,举目无亲,一切只能靠自己,遇到难处,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忍气吞声的都不容易。”

  张威挠了挠头,附和道:“桥子,你别多想,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在省城当学徒也挺憋屈,稍微做得不好,师父对我就是一顿臭骂。

  唉!我都偷偷哭过好几次,真他妈不想干了,不过一想到我爸求爹爹告奶奶的四处托人,所有的委屈我都忍了,我不想看着我爸再陪着脸去求人,妈的,受了这么多气,我一定学好手艺,将来要在省城立足。”

  张桥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天明,威子,我没事,只是看着你们都要离开张湾,心里有点不舒服,有时候,我也想出去闯一闯,但看着我妈起早摸黑,又想着鹏子和婷婷还小,我什么想法都没了。”

  看着张桥连微笑都带着心酸,余天明不经想起前世里的张桥,在田地里干了半辈子,三十多岁也没结婚成家,一直等到弟弟妹妹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他才算为自己而活着,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再年轻,也不再是如今这个依然还有梦想的少年。

  “桥子,困难总会过去,说不定今年就有变化,永远要对明天充满希望。”

  余天明犹豫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让张桥来自家电器商城上班的想法。

  张威道:“桥子,天明这话说得好,永远要对明天充满希望,我在省城憋屈的时候也是这么想。”

  张桥笑了笑,“我没事,地里的活干着干着就习惯了,就是有时候很羡慕你们,想去哪就去哪。”

  三人聊了一会后便各自回家,走上田埂,余天明转身望了一眼张桥家的土坯青瓦房,前院的篱笆和后院的土坯围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萧瑟的田野上一片苍凉,哪有半点农村生活的诗和远方。

  年初二要去舅舅家拜年,二姨、三姨、四姨家的老表纷纷从其它地方赶到张家湾,十几个老表在陈志文家里汇合,大家嬉嬉闹闹朝着河对面的上湾走去。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穿行在通往河堤的小路上,上了河堤,再走一小段堤坝,穿过老旧的青石拱桥就到了上湾。外公外婆早就过世,舅舅张名根在五个姐姐的支持下将老宅子推倒重建,盖了一栋前庭后院的红瓦房。

  “舅,舅娘,外甥给你拜年了。”

  人还没有走进院子,拜年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舅娘刘秀梅穿着灶衣,满脸笑容的从院子里走出来,叫着几个老表的名字,“志文,志和,进华,进民,德忠”,又朝着院子里喊,“敬远,快点去放鞭,你志文哥他们来了,云娇,去倒茶。”

  不一会儿,鞭炮的炸鸣声在前院响起,余天明接过张云娇递过来的茶水问,“娇娇,舅呢?”

  “我爸一大早就去了外公那里拜年,你们今天都要来,他等下就回,要不然,两桌老表,我妈哪里忙得过来。”张云娇边说边笑。

  身旁的余天晴接话道:“那是,加上娇娇姐和敬远哥,整整16个老表,太吓人了,这要去哪家,哪家都得被吃穷。”

  余天明瞪了一眼妹妹,张云娇捂着嘴咯咯直笑,“这话说得没错,13个男生,就丹丹姐和我们3个女生,他们太能吃,吃穷了也是他们的事。”

  亲戚多就是这点好,一屋子老表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舅舅回来后,大家又是一阵叫喊。

  每年去舅舅家拜年是最热闹的,舅舅张名根在张家六兄妹中脾气最好,为人随和幽默,平时也喜欢和这些外甥们打成一片,大家相处时没有一点隔辈的感觉,中午吃饭那是可劲闹。

  酒过三巡,兴致正浓,陈志文,刘进民,沈德忠三个年龄大一点的表哥和舅舅张名根开始划拳喝酒,几人同时喊着“哥俩好啊!哥俩好”,看得一桌子哈哈大笑。

  老妈张敏这边的亲戚每年都要走到年初五,不过今年有点特殊,表哥黄兴国初六结婚,年初五这天,余天明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开车返回铁城老家。

  回老家的乡道坑坑洼洼并不好走,2个多小时的行程,面包车停在一处堆着草垛子的打谷场,再往前便没了大路,一条羊肠小道沿着起伏的丘陵绵延向前,穿过光秃秃的原野,伸向远方。

  一家人取了行李,张敏担心道:“有年,车子丢在这行吗?”

  余有年笑着道:“没事,待会到家和二哥说一声,山沟里都是亲族,给大伙打个招呼就行。”

  张敏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原野,不放心的检查一遍车门。

  “妈,走吧,还有很远一段路呢!”

  余天晴拽着张敏的胳膊,两人跟在余天林身后。

  回老家的这段乡村土路余天明已经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只记得要穿过打谷场这段荒无人烟的原野,再走上一段松软的黄土路,远远的看见一座稍稍凸起的小山包,走过小山包,后面的村庄便是老家。

  从打谷场到大伯二伯家要走上十几里路,沿途并没有看到多少水田,田畈上多是一些枯萎的灌木丛。上了黄土路,鞋底的泥巴越踩越厚,一不小心,带起的黄泥巴糊在裤腿上,脏兮兮的让人难以忍受。

  过了小山包,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山坳里稀稀拉拉的分布着几十栋土坯房,泥泞的小路交错延伸,沿着村口的水塘一直伸向村后的荒野,村子里唯一的两间红砖大瓦房便是大伯和二伯家,两家连在一起,就在山坳的下坡处。

  远远的看见余立军站在自家门口朝来路这边张望,片刻后,屋子里陆陆续续的走出几个人,大伯、大娘、二伯、二娘带着几个堂哥迎了出来。

  余有年的脚步陡然加快不少,边走边喊着大哥二哥,新年好。人还没走近,鞭炮的炸鸣声噼里啪啦响起,宁静的小山村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好些村民纷纷走出房门,站在自家门口朝这边张望。

  余有年回家了,前来大伯、二伯家串门的亲族一波接着一波,无论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跟着长辈一起来的年轻人,余有年都是笑呵呵的递上红塔山,年纪大的帮着点上火,有时也拉着余天明和余天林兄弟俩向这些亲族同乡介绍。

  铁城的方言有些难懂,山里的土话更加晦涩难明,即便有些话压根听不明白,余天明仍然满脸堆笑,装作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二娘周梅端着几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放在桌上,搓着干枯的双手热情道:“有年,小敏,来,你们一家人来吃点鸡蛋面。”

  张敏笑着道:“二嫂,你也太客气了,待会就要去大哥家吃中饭,不用讲这些虚礼。”

  “要吃点,大哥家是大哥家的,到我家总不能一点东西都不吃,你们一年回不了一次,回来一趟,要不吃点东西那怎么成。”

  周梅走上前,一把拉住张敏的胳膊,极力相劝。

  “小敏,面都下好了,咱们就吃点,这是二嫂的一番心意。”

  余有年边说边端起一碗面条,余天明拿起筷子,瞧着大陶碗里满满的都是荷包蛋,没几根面条,苦着脸道:“二娘,这一大碗鸡蛋,肚子装不下啊!”

  周梅笑眯眯说,“天林,还有天晴小Y头,二娘家没什么好吃的,只有这些鸡蛋还成,比不上你们在城里。天明,你多吃几个,今年考个好大学。”

  “好,好,我多吃几个,要能考上大学,绝对是二娘家这些鸡蛋的功劳,到时候一定请您来泉城吃酒席。”

  余天明一边说一边夹起荷包蛋,其实他也吃不下,但见着二娘笑得连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只得一口接着一口往嘴巴里塞。

  周梅被余天明的话逗乐了,笑呵呵道:“好,这话我爱听,二娘没什么文化,出了山村,东南西北我都分不清楚,到时候我让立军带我去,好些年没去你家了,那条路我都快忘了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