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深处，信息侧。

　　山成的视野之中，宛如六边形云母片拼成的空间冰层，在怀中小婴儿的力量之下，一层层的解离。

　　体内小婴儿已经显现的特质【饥饿】的驱使下，尚未完全成型的【混乱】，将空间的底层信息撕裂重组，一道粗大的裂缝，在空间的缝隙之中延伸，不断蔓延向远方。

　　第一次被带着穿越时，山成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小婴儿饿了就会穿越，这很正常，对吧。

　　“我可能不适合再住在地球了。”山成一边抱着山小路向前“传递”，一边思索着，“大家那么辛辛苦苦地创建和谐城市，再来这么两次就毁了，对得起去大马路上捡烟头的那些小伙子吗……”

　　山成叹了口气：“可能，得找个地方搬家了。”

　　他抬头认真观察着眼前，信息侧的空间裂隙，空间裂隙的底层信息非常复杂，但却并非完全无法解析。

　　不像这小婴儿全靠天赋，他的力量，来自于了解。

　　越多的信息，越强的能力。

　　这就是“信息学家”。

　　或许不久之后，他解析到的信息，足以让他自己创造一个空间通道。

　　稳定的，不用在启动之前，先毁掉半个城市的空间通道。

　　“或许可以把公司也搬到其他星球去，现在的写字楼租金太贵了……至少建个分部。”山成有点走神地畅想着未来，“房子也终于可以再大点了，给孩子妈准备个大画室！还有小路的玩具房。”

　　裂缝在蔓延，空间冰层的外面，有时薄有时厚，但逐渐变薄。

　　这似乎预示着，父子俩的这次旅程，即将抵达尽头。

　　就在外面就剩下了薄薄一层，像是一层毛玻璃时，山成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在物质侧。

　　整个通道，突然就黑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像是无尽的黑雾，撕裂了物质侧的空间。

　　甚至影响到了能量侧。

　　黑色，宛若墨水的黑色，在浸染整个通道的外部边界，从前蔓延到后，包裹了山成视界的所有部分。

　　什么东西？

　　山成吓了一跳。

　　他穿越了很多次，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某种异常天象？

　　空间的异常撕裂？

　　星域级别的湮灭？

　　为什么宇宙会变黑了？

　　笼罩通道外部边界的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慢慢变大，一只眼睛，慢慢睁开。

　　在看到那只眼睛睁开的瞬间，山成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来自身体的恐惧、恶心、退缩的本能，攥紧了他，让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是的，那是一只眼睛，一只和人类构造完全不同的眼睛。

　　它的瞳孔像是一圈圈的利齿盘绕旋转，延伸到眼球的内部，像是最诡异恐怖的万花筒，不断重复，一眼看不到尽头。

　　辐射开来的虹膜部分，却是一只只黑色的，不断蠕动的触须。这些触须辐射状排列，但每一个似乎都有自己的意识，在彼此缠绕，甚至在撕扯、撕咬、吞噬。

　　这种撕扯，也扯得瞳孔在不断震颤。

　　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在山成的信息视野之中，也大到离谱。山成能够完全看清楚的，只有他瞳孔中央的部分。

　　像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笼罩了山成视野中所有的空间。

　　瞳孔中央尖锐的犬牙，往复旋转，不断有被撕扯掉的触须落入其中，然后被它自己旋转的瞳牙，撕扯了吃掉。

　　这只生物……如果它是生物的话。

　　它像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它自己在攻击自己，在吞噬自己，然后又生长出新的自己。

　　山成的第一个想法，是离这东西远点。

　　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要靠近这种东西，更何况山成还带着孩子。

　　山成转身就想走。

　　而此时，这诡异又巨大无比的眼球，慢慢凑到了障壁上，向里面窥探着：

　　“在哪里？让我看看！在哪里！”

　　面对那巨大的眼球，山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山成并不为自己的恐惧羞耻，因为他也是个普通人，看恐怖片都会吓得缩成一团那种。

　　更何况这个真的恐怖……它真的存在。

　　但人都是被自身的信息支配的，有时候这种信息来自于思想，也有的时候来自于基因。

　　山成是一名华夏人，他的骨子里有一种这个民族共同的底色。

　　当威胁刚刚接近时，可能会选择退让。

　　但当威胁一再逼近的时候，战士基因被激活了，另外一种情感开始占上风。

　　愤怒。

　　一种被冒犯了的愤怒，从山成的内心深处燃烧。

　　在我的世界里，你想窥探我？

　　山成骨子里那股似乎整个民族都有的疯批劲儿驱使着他，让他也反向窥探了出去。

　　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山成的视野向外展开，看向信息侧的障壁。

　　就像是轻轻转了一个头一样，突破了能量侧，然后是物质侧。

　　山成面前，那一层磨砂玻璃一般的障壁，消失了。

　　那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物，没有任何阻隔的出现在了山成的面前。

　　它比山成想象的还要巨大，刚才看到的那巨大的眼睛只是它身上无数只眼睛的其中之一。

　　它就像无数只眼球堆积在一起，每一只眼球都看向不同的方向，嘶吼着、撕扯着、吞噬着。

　　而障壁消失的时候，宛若深空传来的邪神嘶吼的咆哮声传来：

　　“找到你了！”

　　这绝对不是人类的语言，这甚至都不是语言。

　　但对山成来说没有差别，都只是传递信息的方式。

　　突然间，它猛然向前一扑，这无以名状的生物，将空间如纸片一般撕裂，甚至扭曲了四周的法则，让大片大片的空间湮灭。

　　山成被吓了一跳，但……也仅此而已。

　　能量侧和物质侧的毁灭性波动，在信息侧的最深处，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来。

　　对山成来说，就像是从电视里看到了一个很吓人的恐怖镜头，吓了一脑门白毛汗，但实际上电视里的东西并不能出来。

　　倒是看了个好热闹。

　　山成的理智告诉他，看也看了，现在该走了，这种未知而强大的存在，还是不接触为妙。

　　虽然他确实很好奇，但好奇有时候会害死猫。

　　正在山成打算继续向前时，山成怀里的小婴儿，突然伸出手来，对着巨大的眼球抓呀抓，咯咯笑了起来。

　　他这个动作，山成是太熟悉了。

　　“你……想吃它的奶？”

　　山成无语。

　　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但他幻想了一下这东西哺乳山小路的画面，还是摇头。

　　“不行！太刺激了，爸爸受不了这个！”

　　先不说这东西有没有奶，吃了这东西的奶，这个孩子还能要吗？

　　绝对不行！

　　“哇哇哇哇……”山小路开始哭。

　　“哭也不行！听爸爸一句话，什么都想吃只会害了你！”山成果断拒绝。

　　要不然说小婴儿其实什么都懂呢？

　　他哭了几声不哭了，对着山成含着眼泪，然后笑了。

　　眉眼弯弯，嘴角弯弯，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月牙儿一样。

　　还含着泪。

　　“不行！卖萌也不行！”

　　我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父亲！

　　你再怎么萌也没用！

　　哭也不行，卖萌也不行，山小路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无数堆积着眼球，似乎占据了整个世界的恐怖存在，把大拇指含在了嘴里，使劲啯着。

　　“吧嗒，吧嗒。”

　　把口水都啯出来了。

　　“医生说了，不能啯手指，容易重金属超标！”山成把小婴儿的手，从他的嘴巴里拽出来了，“你上次儿保就没过关！别对我笑！”

　　小婴儿不声不响的，把另外一只大拇指塞进了嘴里。

　　“吧嗒、吧嗒、啪嗒、啪嗒……呕——咳咳咳咳咳……”

　　山成叹口气。

　　啯恶心了吧！

　　唉，我怎么还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小婴儿还是太好懂了。

　　那咆哮声还在怒吼：

　　“在这里！不，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出来！我的！是我的！混乱！混乱的气息！是我的！我的！”

　　“嗯？”山成本来已经打算走了，此时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了那正在咆哮的不可名状之物。

　　你刚才说什么？混乱？你的？

　　山成是个很理智的人。

　　理智到战士基因被激活了，他也能忍住不动手。

　　但成为父亲之后，有一件事，会让他百分百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