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传奇 第二十二章 对阵
作者:feb_apple的小说      更新:2024-02-05

  项北急速看去,却不是金莺,一位年纪不过十岁的女孩子,跃众而出,这女孩睁着一双夺目的大眼睛,明眸顾盼,一张粉脸因激动而略略发红,漂亮得如同荷花瓣尖,手持一柄短剑,粉白衣裙而立,却是贺双华的女儿——贺馨儿。贺双华道:“馨儿,不要胡闹,且退后。”

  “不,”这女孩仰头看着父亲,一转身,向笑笑僧盈盈下拜,道:“我要代父亲比这一局,还请武大师应允。”

  笑笑僧看眼前这宛如仙子的小女童,笑道:“你有何道理,不妨说出来。”

  贺双华道:“馨儿!”

  贺馨儿朗声道:“我父亲于比武前就已身受重伤,而今重症未愈,如何能上场?本想着两位本家哥哥出战也能取胜,我爹爹就不用再比了,不料事有突变。到如今,让我爹爹上场如同让他送命,女儿虽小,也要仗剑一试。”

  笑笑僧听了,凝神道:“贺庄主,你的伤能否让老纳一看?”

  贺双华道:“哪里,我只是有些伤风,这两天已大好啦,无碍的。”

  笑笑僧笑道:“我看贺庄主面色不象偶感风寒。”嘴上说着,脚下已是“百步纳尘”,几步窜到跟前,扣住贺双华的手腕,笑笑僧搭脉一听,神情一变,道:“贺庄主,此为何时何处何人所伤?”

  贺双华沉吟不语。

  笑笑僧见状,对金肇康道:“贺庄主确已受重伤,金庄主却看此事如何?”

  金肇康神情冷傲,但仍拱手淡淡道:“既如此,我们这双九之约就此散了,等贺庄主好了,却再比试不迟。”贺双华但见金肇康面容仿佛施舍,断不愿受此“恩惠”,便也冷冷道:“承让。只是在下这点区区小疾,实不碍事。金庄主,请!”

  贺双华的夫人不会武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如何是好。眼见丈夫要和老对头一战,心中惶急,不禁叫出声来:“双华!”贺双华回头看夫人一眼,目光一凛,贺夫人不敢再作声。贺馨儿却仗剑挡在父亲身前:“爹,你如何能去?!”贺浪踏步前来:“叔叔,贺浪虽武功低微,但有侄儿在如何能让叔叔带伤对阵。让侄儿去。”

  贺双华低低道:“贺家就只你和本年两脉,本年已受重伤,你断不能再有闪失。金肇康手段狠辣,我拼得一力未必就输,你若上场却是十有九输呀。孩子,你和本年已是后辈中青年才俊,但比心计却如何是那金家对手!”

  说完,也不待贺浪答言,只拍拍他肩,交待道:“将你妹妹带下去。”说完大步向场中走去,这边金肇康也昂然而出。

  金肇康抱拳道:“贺兄,我们两家的比试已快二十年啦。当年两家先辈立下誓约,三十年比试,胜多者为终胜,近二十年里我们两家各有胜负各有伤亡,以后的十年里还不知胜负如何。但凭两家先人击掌一誓就是三十年恩仇。”

  贺双华听到此处,也觉感慨。又听金肇康道:“贺兄,我两家立下的赌物却是什么?”

  贺双华道:“胜者一方可要败方一家作任何事,为奴为俾,为娼为伶,立死立残,入死出生,不得相违。”项北听到此处,心中一寒:这两家当年可有血海深仇?定下如此毒誓?”

  金肇康道:“不错,为此我们两家苦斗了近二十年,此时累计起来,却是哪一方胜多?”

  贺双华道:“是金家多胜出一次。”

  金肇康道:“我有个想法,不知贺兄是否愿意?”

  贺双华道:“愿闻其详。”

  金肇康道:“结束我们两家的比试,再也不要有亲朋死伤,你看如何?”

  贺双华道:“不知金兄却是如何想的?”

  金肇康道:“我们今天就将这比试决出胜负来,三十年之约到此为止。我们两人比试,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就可。胜的一方可问负的一方要一样东西或办一件事情,不得累及全家和旁人。一人比试,一事一物之诺,你看如何?”又道:“我知贺兄已负重伤,所以今天的比试也不用全力相博,仅意思而矣,可好?”

  众人心中惊讶,左右私语。

  笑笑僧微微点头。

  贺双华心道:这二十年来贺家不明不白已有十数条人命,如果真能到此为止,莫不是两家后人之幸,本年、浪儿、馨儿都可以过得平安,不用再背负这三十年胜负之约。十年之后,生死难料,祸福不测,十年之间,日日艰辛,时时苦痛。不如答应了,却是两家的美事。

  但转念一想,贺家这些年的人命血债,都与金家有莫大关联,只是苦无凭证,这金肇康狠辣,如何今日会突然提出这等主意?

  他若胜了,要的是一事一物之诺?

  还是为了这一事一物!心中登时雪亮。

  当年若不为此,贺家先辈被金家胁迫,下毒折磨如斯,依然未吐露半字,最终才立下这三十年之约,先辈却是盼这三十年中,贺家子孙后代有青出于蓝者,可以用贺家这一物取得先机,练就上乘武学,就再也不必遭此羞辱和惨痛,所以在百般折磨ling辱之下,还是未吐露半字,才有贺家代代相传。今天自己负有重伤,拼得一命也难说稳就不输,万一输了,金家要这一物,给是不给?给了,这一物落入金家之手,贺家后人哪里还有活命之机!

  只可惜自己和家中仅限的几个后生都不是这块材料。但又想到本年和浪儿都已二十出头,若生子,五岁即可习武,未料不是英雄少年,贺家祖上也有九岁即木秀于林者。更何况东西在手,日夜参省,本年和浪儿的青年才俊,未必不会福光突至。想到这,心中主意打定,只要金家还想要此物,贺家就能保住一脉,三十年之约至少还有十年时光,十年之间可以发生多少事?

  如此便道:“先祖之约,如何轻动?三十年金贺双九之约,一朝胜负,莫不是武林秩事。这些年间倒也时常让我们找个借口约聚老友新朋,也是美事一桩。贺兄果有此意,就将比试变为两家切磋,岂不两全齐美?”

  金肇康听到此处,心道:既如此,莫怪我手不容情。脸上却带笑道:“如此甚好,既如此,贺兄,我们就为远到而来的各路朋友好好练上几手如何?”

  贺双华道:“请!”

  两人走到场中,却听贺馨儿兀自焦急的喊道:“我爹爹身受重伤,怎可比试?!”

  金肇康道:“贺兄,我倒有个主意。今天我以双掌对贺连枪法,是否公平?”金肇康本以为以贺双华的心性断不会因自己受伤就同意此比法。

  却不料贺双华沉吟一会道:“如此,就承让啦!”又回头看笑笑僧道:“武大师,这样可否?”

  武文东道:“贺庄主负有重伤,如执意要比,也只能这样啦。”

  贺双华取过传家贺连枪,长枪在手,双目炯炯,金肇康心道:有重伤还持这沉重的兵器,只要时间一久,不战自败!贺双华也道:只能速战速决,时间一长,我可未必撑得住了。

  金肇康一来要拖时间二来要避开长兵器的峰芒,便总是若即若离的游走其间,两下交手也是一触即开,有些点到为止的意思,其实却暗藏杀机。

  贺双华见他若此,心中着急,但也不紧不慢的使着长枪,心道:这家伙却也奸滑。

  两人如花间蝴蝶般打了三十多招,贺双华的长枪渐渐慢了下来,金肇康道:这家伙,真的撑不住啦。如此一想,手中掌风渐快,化守为攻,贺双华有些支撑不住,首尾难顾。

  金肇康暗喜道: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伸掌直扑贺双华脖项,贺双华心道:就等你出招啦!

  原来贺双华见他总是周围游转,心中着急,只得佯装不支,引他近攻,正担心他再不上前,自己的体力渐耗,无法集中一击,现见金肇康上得前来,哪里还给他机会再转出去,贺连枪法登时甩开,将金肇康团团罩住,金肇康一惊,暗道:这个匹夫,居然引我前来,好好好,看你能撑几时。

  这边项北看到这贺连枪法不禁一惊,此枪法缘何这等眼熟?细想之下却原来是多年前练过的小册中有一本剑法,招式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所使兵器不同罢了。因自己曾用心学过,也悟着那剑法的不少妙处,如今再看这枪法,不禁觉得相识之间又有新意,虽然招式一样,但因兵器的不同,这些招式都微有变化,项北看着不禁点头、摇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一时间仿佛不在观人苦斗,倒象回到了“水中居”研习武学一般。

  看得一时便明白为何要将枪法改为剑法,原来贺连枪法虽精妙,但最佳的几招,如“回马探花”、“滚枪就手”、“直捣九天”都是出奇制胜的法子,奇就奇在两者交手之际电光火石的一刹,剑的轻灵和长度最是适合。长枪限制了交手的距离反而显不出那几招的至险至凶。

  项北心道:这贺家祖上定是马上持枪,如阵前两骑交锋,用枪却是正好。再看下去,又不禁道:原来这几招用枪是这样的,而我用剑却是那样?莫不是马上用枪这招可护坐骑,而用剑改成这样便可反攻对手下盘?项北看得聚精会神,举一反三,再看贺庄主使得一丝破绽也无的贺连枪法却好象处处可改。

  这边旁人已看得凶险非常,只觉金家掌法,掌掌如刀,刀刀索命,贺家贺连枪法,更似夺命无常。金肇康沉丹田气,“追日九式”齐齐发出,这九式讲究的是九招连发,一招未绝二招已至,二招未至三招将至,九招恰到好处的相连,几使对手无任何机会。对于初学者,讲究一个“快”字,一定要够快才能显出威力,对于高手,却要用心揣摩对手实力和反应时间,让这九招于快速之中更能恰到好处的招招相连,不然也是大弓射蝼蚁,枉然。而一旦习到最高境界,又能棋逢对手,所谓“追日九式”,就只有一招,快得只有一招。

  金肇康使出这九式,比起刚刚金柯宇来,已是威力大不相同。贺双华喝一声,全力相拼,将“滚枪就手”、“回马探花”、“直捣九天”三招连用,两边呼喝叫彩之声迭起。

  项北却暗叫不好,金肇康第八式“日出东海”使出,贺双华手中长枪再也撑不住,啪的飞出,眼见金肇康第九式“苍天无恨”接锺而至,贺双华手中已无长枪,只得灵机一动,腾越而起,借长枪飞出之际将“直捣九天”变为“直捣黄龙”,项北初见也佩服他机变,但马上暗叫不好:此招厉害之处是沉下盘,以卧龙腾空之势喷薄而出,至刚至猛间又有鹤啸九天的灵动与快意,此时不得已变为“直捣黄龙”,不上反下,却如何能使出这股凌厉之势?

  只听“咔嚓”一声,长枪从中折断,金肇康嘴角闪光一丝冷意,却见贺双华嘴角微微一笑,长枪折断于前,毫不顾及,反出双掌,金肇康心中一惊道:这匹夫,不要命了吗?见其来势,却不得矣,只能双掌相迎,两人空中接掌,此时沉沉下落。观者寂然,一招之间,笑笑僧脸上已是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