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深坑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肱骨很粗，是够用的。
但张軏的胳膊还连在肩膀上，甚至胳膊末端上的血肉还没被消融干净，所以拔下来很疼。
即便是以张軏的性子都有些忍不住。
张軏握着这根粗了一圈的肱骨，看着那还在滴着血的肱骨末梢，脸上出现了一抹病态的狂笑。
“哈！哈哈！”
……
王光典在坑外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张軏自始至终都没有将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刀刺向那团稀泥。
王光典不知道为什么。
但这让王光典的心很乱。
“东西丢了不要紧，下次稍微挖深点埋就好了，只要别让普通人无意间挖到这东西就行了，人心这东西是最难猜测的，别人真想偷，你埋哪儿都不管用。”
这是上次李医生发现那些医疗垃圾被偷走后对自己说的话。
王光典没再向前，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坑里的张軏。
……
张軏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发白，甚至连意识都有些不清醒。
在断臂处抓了一把，剧烈的疼痛让张軏的意识凝聚了几分。
医馆方面很快就会过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张軏再次将那根消融得只剩半截的桡骨削尖，刺入肱骨中，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长刀收入腰间。
如果这次再不成功，自己就得死在这里了。
不光是时间不够，自己的手脚也不够了。
不够自己拽的了。
自己需要留一条腿来逃跑，也需要留一只手抓着那些神器，否则以嘉靖陛下的性子，就算自己逃回去也逃不开一个死字。
张軏抓着那只带血的肱骨，朝着之前勾住的地方直直地刺了过去，凭借着肌肉和骨骼的双重记忆，张軏准确无误地勾住了之前的那个东西。
随后，猛地一拉。
但似乎是用的力气太大了，张軏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让张軏有些没站稳。
强定了下心神，这么短暂的恍惚，手中的肱骨已经消融了一小半了。
来不及细想了，张軏扭过头，在自己的断臂处猛咬了一口。
“啊！！”
腥臭的血液瞬间刺激了张軏的感官，手上也再次恢复了知觉。
随后，猛地一拽！
“啵~”
就仿佛夹在果冻中的糖块被拔出来似的，稀泥发出了一声浑浊干脆的颤抖声，泥面也终于出现了一道波纹。
一张巨大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被拽了出来。
皮的两端像是自然生长在一起似的粘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皮袋子，自己那半截尖锐的桡骨刚好刚好勾在了“袋子”的系带上。
袋子的皮很薄，薄到甚至能清晰地看见皮里装着的东西，那是一团团恶心完美的血肉，还有尖锐狰狞的骨刺、各种腥臭的不知名液体……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的，都散发着那股浩瀚、无垠的气息。
袋子同样也很沉，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袋子，张軏是能提的动的，但现在却有些勉强了。
看着袋子上长长的系带，张軏思考了片刻，将系带绑在了自己大腿股骨的末梢上。
这很合适，小腿丢掉后，股骨粗大的骨节刚好固定住系带，不至于滑下去。
“看起来，我还多出了一条胳膊。”
张軏自嘲地笑了笑，仅剩的左手催吐出一股神力，扎在光滑的土坑壁上，往下一拽，借着这股反推之力，整个人就跳出了土坑。
周围安安静静，清早的日头刚刚攀起，安静地斜靠在山谷里。
自己没有被发现。
张軏顾不上细想，仅剩的那条腿迸发出神力来，朝着远处窜去。
……
隔了好一会儿。
王光典走出来，扬了下手。
被张軏挖出来的土坑瞬间被填平，平平整整，再看不出一丝翻动的痕迹。
王光典沉默地朝着张軏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心里有些迷惘，王光典决定再看看。
……
医馆。
李凡无奈地送着丁郡守离开了医馆。
吃顿饭而已，至于这么紧张么？椅子都只坐了个边儿。
甚至李凡怀疑自己就算抽走椅子，这位郡守大人也能脸色不变的吃完这顿饭。
“小药，慧觉和尚醒了吗？”
伸了個懒腰，李凡看向身后的苏川药。
“嗯，慧觉大师已经醒了，就是身体有点虚弱，晕晕乎乎的。”
“这是失血过多的正常现象，养几天就养回来了，说起来这和尚还真是中看不中用的，就那么个疯老婆子都能被咬成这幅模样，连老王都不如……”
苏川药掩嘴轻笑，并未搭话。
“走了，去给他打个针，刚好你也在边上学着点。”
“打针？李医生不是说慧觉大师只要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么？”
“给他打狂犬疫苗，那老婆子疯的不正常，指不定得了狂犬病……”
……
郡守一路上几乎是低着头在往府衙的方向赶。
府衙近在眼前，郡守刚准备松一口气，面前却突然掉下来了大半个人。
郡守下意识的防备，可看清那大半个人身上的服饰后，脸色立马剧变，小跑到了这人身边。
“指挥使大人……您没事吧？”
这掉下来的大半个人自然是张軏了。
此时的张軏脸色苍白到近乎毫无血色，右边身子自肩膀下空无一物，左腿自膝盖下也是一样，只是多挂了个不知什么动物的皮革制成的皮袋子，半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现在，安排人送我回京，立刻！”
张軏几乎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吼出来了这句话，立马昏了过去。
郡守没敢多问什么，甚至没敢搀扶起张軏，便小跑回了府衙。
没过多久，张軏的身体便被装进了一辆马车，马车朝着北门疾驰而去。
……
张軏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处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马车里坐了个人，或者说是一团鼻涕虫，背对着自己，撩着窗帘往外看，但赶车的马夫却似乎毫无所觉，就好像这团鼻涕虫本就该在马车里一样。
张軏支撑着坐了起来，鼻涕虫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张軏缓缓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光典，你是来拿回那些神器的吗？”
“为什么？”回应张軏的是鼻涕虫平淡的语气。
“忠。”
“愚忠！”
“那也是忠！”
鼻涕虫转过了身子，那双裹在浓稠的黏液中的眼睛盯着张軏。
“你有些陌生了。”
张軏的脸色似乎挣扎了一瞬间，但很快变得坚定。
“你也是……”
“呼……”
鼻涕虫长出了口气，走上前伸出了一只触手，点在了张軏的额头，张軏也随之陷入昏迷。
随后，鼻涕虫的身形逐渐变成虚幻，消失不见。
……
又过了小半刻钟。
张軏悠悠醒转，猛地抓向了自己的膝盖，等摸到膝盖上的皮袋子后，张軏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朝着马车外问了声：“到哪儿了？”
“指挥使，到荆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