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皇城。
王光典半躺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同样苍老的张軏。
“真不走？”
“不走了……”
“为什么？”
“为了这个大明，我都奋斗大半辈子了，往后也干脆把我这把骨头埋这儿吧。”
“……”
良久的沉默。
王光典笑了，畅快的笑。
“早知道就不该把你那根脐带给扯断的，你瞅瞅你现在这幅德行跟长着脐带那会儿有啥不一样的？”
说着，王光典站了起来，拍了拍张軏的肩膀，神情感慨。
“真不知道哪座黑山倒了八辈子霉，日后会埋了你这把老骨头。”
张軏愣了一下，随后放怀大笑。
“哈哈！纵是黑山，我张某人埋下后，亦当青葱翠绿，万古长青！”
“行了别嘚瑟了，我走了！愚忠的老东西！”
王光典摆了摆手，正要离开，可随后又转身回来。
“对了，这东西我估计是用不上了，你拿着吧。”
说着，将一只狰狞的骨刺交到张軏手中。
“每次注射一个刻度，能管用三分之一刻钟，别死了……最起码别让我知道是哪座黑山那么倒霉……”
张軏伸手握住了那根骨刺。
许久，声音低沉了许多。
“嗯，你也是，真要到了那时候，就找个小土包悄悄把自己埋了吧。”
……
入冬的中都又下起了雪，风雪潇潇。
王光典最后看了一眼这如同裹在银装中的中都，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皇城上，一道看起来分明极度魁梧、但却又给人一种怪异的娇小感的身影屹立在城楼之上，望着王光典离去的背影，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陛下，风雪大了，咱回宫歇着吧……”
“黄锦，你说，到底什么是认知呢？”
太监低下了头，嘉靖帝的这个问题超越了太监的认知范畴。
“奴婢不知……”
“呼……”嘉靖帝长吐了一口气，呵出了一道虚幻的白雾，“安排个日程吧，朕再去安南郡一趟。”
“陛下……”
“无妨，李医生那等存在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再说了，朕不是还约了数個疗程么？”
“陛下，奴婢是想说，咱中都的解带城，被那王光典顺走了……”
……
中都城，城郊。
王光典得意的一抹腰间。
墨家的这玩意儿的确有点意思，单论这条解带城的实力，大约就等于一个刚跨入神明级的存在了。
但这东西似乎对消融权柄的力量没什么抵御力，当时自己好像是无意间弄坏了什么结构，导致这东西变成了无主状态。
既然是无主的，那自然是系在谁身上就是谁的了。
王光典打算去寻个驿站，雇个马车或是驴车回去，虽然慢了些，但胜在自己不用动。
就像来时一样。
……
很快就找到了。
大雪封了路，驿站冷清了许多，除了十数匹马被拴在堆满了干草的马厩里外，王光典硬是没见到一个活物。
找了许久，王光典才在一个干草棚子里见到了一个驿卒打扮的男人，男人正缩着脖子围在一个火盆边上，不时地搓了搓手。
“那卒子……”
“不走不走！这大雪封……是你？”男人不耐烦的转过头，却瞪大着眼愣在了原地。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王光典乐了。
……
“还是要驴车？”
李忠良小心翼翼地走到马厩旁，朝着王光典请示道。
“嗯，驴车舒坦，对了，加两床褥子在里边，那火炉子也给我添一个！”
王光典摸了个银锞子丢了过去，李忠良一把接住。
“得嘞，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对了……老汉可要请些护卫？”
“还是你那帮贼寇兄弟？”王光典揶揄道。
“嘿嘿……老汉您是道上的人，小子哪能起那些歪心思，只不过听上面人说，中都这两天像是爆发了神明级的大战，这路上兴许不太平。”
李忠良嘿嘿一笑。
“行吧，把你那些个兄弟叫上吧！”
“得，只是老汉，这……”
李忠良为难地看了看手上的银锞子。
“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王光典瞪了一眼，又丢出了个稍大一些的银饼子。
“好嘞！老汉，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安排！”
说着，李忠良便在腰间摸出了一个似羌似笛的东西，放在嘴边一吹。
悠扬的声音瞬间飘了出去。
片刻功夫，白雪深处便传来了一声类似的回响。
“得了，弟兄们片刻后就过来，小的这就给您卸驴！”
李忠良嘿嘿一笑，开始忙活了起来。
李忠良这次很老实，虽然不清楚王光典的实力，但这老汉敢在认出自己的身份的情况下还找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
王光典应了一声，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棚子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忠良忙前忙后。
“老汉，您似乎对小的在这驿站做活儿毫不意外？”
李忠良一边给驴车上塞干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王光典搭着话。
这老汉是打安南郡来的，这次肯定也是回去，这天寒地冻的不备些干草，驴子该饿死在路上。
“哈哈！老汉儿当年可是个锦衣卫校令，你们这些半兵半匪的早就不稀奇了！”王光典笑呵呵的应声。
“哟！难怪呢，老爷子那您得有祸灾级的实力了吧？”
得知王光典的身份，李忠良嘴里的称呼都变了。
官员们虽然对锦衣卫畏之如虎，但李忠良这类人反倒对锦衣卫没那么抵触，毕竟两边近乎没什么交集。
“哈哈！祸灾级算什么，老汉儿没退役那会儿可是离乱级！”
王光典哈哈大笑。
张軏的事办结了，王光典心情极好。
“吹嘘！您要真是离乱级，哪儿会屈尊做个校令，起码也得是个千户吧？”
李忠良一边绑着驴车，头也不回的笑着搭话。
片刻，雪地深处便冲出了十来个持刀的汉子。
为首腰圆体肥的汉子凑到李忠良面前，压低声音问道：“是个鹧鸪？”
“实心的鸦子，走陆路。”李忠良同样压低声音应了一声，随后朗笑着面向王光典：“介绍一下，这位是咱这趟护卫的队长，接近祸灾级了，寻常的山匪肯定近不了身。”
随后，又对汉子介绍道：“这是咱们的雇主，之前在锦衣卫做事，这次是雇咱们兄弟去安南郡，”
有着李忠良提醒，汉子走到王光典身前，点头行了个礼，随后便带着一帮子人守在了驿站外面。
王光典也没在意俩人之间的黑话。
无非就是确定一下自己的身份是肥羊，还是同行的恶狼。
李忠良最后检查了一下驴车，确定没什么纰漏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行了，老爷子，准备妥当了，咱们是现在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