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顾晹把女学员手里剩下的最后一支笔取走，填补掉画上余下的细节。

　　两个小时左右，大功告成！

　　按照他以前的习惯，画画用笔实际一两支就够了。

　　完全是看人家小姑娘一直举着笔在旁边怪辛苦的，他才勉为其难全部用完。

　　他把手上的这支画笔简简单单冲洗了一遍，还给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拿着刚清洗完正在擦拭的四支笔，愣了一下。

　　接过顾晹递过来的画笔，她下意识地轻声说了句“谢谢”，说完自己反倒先脸红起来。

　　顾晹哑然失笑，也压低声音道：“该我谢谢你才对。”

　　画了两个小时，空调房间里有些干燥，他的喉咙略微发干。

　　左右一看，迎宾台那边有台饮水机。

　　女孩儿很机灵，顺着顾晹的目光看到饮水机，她估计顾晹八成是有点口渴，于是鼓起勇气发出邀请：

　　“这附近有家奶茶店，特别好喝。待会儿我想请你去喝一杯，可以吗？”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的红晕也愈发浓郁。

　　“那这样，我先去交差。过了的话，我请你喝奶茶，要是老板没看上，那——”

　　顾晹一边说，一边取下画板。

　　“那说明你这颜料有问题啊，你确实得请我，好好补偿我的损失。”

　　也不管女孩儿答不答应，他径自带着画找女老板去了。

　　女孩儿张张嘴，视线跟着顾晹走远，小脸莫名地又是一红。

　　“老板，我画好了。”

　　顾晹双手夹着画板，把他刚刚用两个小时复刻完成的画作向女老板展示。

　　“这是……这你画的？”

　　刷着短视频的女老板抬起头，注意力从手机屏幕转移到顾晹的脸上，最后才落到那张油画。

　　“这不是那个，莫奈的《日出》吗？”

　　她自己画画的水平虽然有限，但基本的见识还是有的，接手画室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也看过了不少的名作。

　　这幅来自法国印象派画家克劳德·莫奈的代表作，是十九世纪法国艺术史上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同时还在世界最昂贵的十幅名画中占有一席之地。

　　她在画室里时常能见到学生临摹和仿作。

　　“没错，莫奈的《日出·印象》，一共用了两小时零三分钟。”

　　顾晹在女老板没有提出任何范围圈定的要求后，就推断她在绘画这方面的造诣可能不会很高。

　　既然如此，他就绝对不能炫技式的画些普通人难以接受的艺术形式，比如立体主义、野兽派之类的玩意儿。

　　相对而言，莫奈的这幅《日出·印象》，只要是正常经历过普通高中美术课的学生，都应该在课堂上跟美术老师一起赏析过。

　　欣赏门槛可以说非常之低。

　　而且，他画的可不是那种市面上一小时俗成、三小时俗成的儿童玩具——不但尺寸很小，画质也很粗糙。

　　换言之，他的这幅油画，和那些学员耗费七八个乃至十几个小时、用心细致绘制完成的仿作本质上没有多大区别。

　　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他只用了两个小时。

　　女老板放下手机，站起身拿过顾晹手里的莫奈，捧在手里端详了几秒钟。

　　“你等一下，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示意顾晹在休息区歇一下，让前台小姐姐拿了一瓶饮料给他，然后带着顾晹的画出了画室。

　　今天是星期二，她画室里的兼职老师都还在学校里打卡点卯，她只好拿着画找到了旁边另一家画室。

　　“李舒雅！”

　　“吃枪药了你？喊那么大声。”

　　被这一道高亢女声吼出来的李老板，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极具艺术范儿的女人。

　　她手里还捏着块沾满颜料的抹布，瞪着眼前画着浓妆、穿着蓝色半身包臀裙的邻居。

　　“老娘耳朵好着呢，白玉洁你再这么喊两次，把老娘喊聋了，老娘下辈子你养啊？”

　　“养你养你……”白老板连连点头，敷衍地应付一句，拉着李舒雅的手坐下，“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李舒雅不情不愿地坐到沙发上，扫了眼白玉洁放到茶几上的油画：

　　“这什么呀？”

　　“我那一个学生刚画的，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不就是一幅习作吗。怎么了，那学生看上你了？”

　　“去你的！我认真的，到底怎么样？”

　　李舒雅听到白玉洁这么说，这才拿起茶几上的画板细细打量。

　　“笔法和光影的明暗运用都很老道，你这个学生多大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有关系了，你来问我这个，不就是想知道人家是不是天才吗？

　　“如果是那种三四十岁来学画画玩的，花几天时间磨一幅这样的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难道姓梵高啊？”

　　“……”

　　意识到两个人在鸡同鸭讲，白玉洁这才道明来意。

　　“我昨天这不是来个生意吗，人家要十来幅画，水平有要求，还必须礼拜六就要。”

　　李舒雅眨眨眼，不明白白玉洁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她昨天就知道了，她们两家画室一共就三个老师，把她算上也就四个人。

　　四个人，一人三四张画，时间上倒勉强来得及。

　　但是人家老师都是兼职来这上班的，白天都一堆事，哪有那么多时间按质按量的完成呢。

　　所以人老师没有一个愿意接的，不是价钱的事儿！

　　李舒雅知道，还是钱给的不够多。

　　但那也没办法，人家客户本来就已经过了一手了，她们两个这怎么的多少也得赚点儿吧？

　　赔钱的买卖，谁愿意做呢。

　　“这幅画，那个学生只花了两个小时。你就说，这个质量，这个速度，能行吗？”

　　“两个小时？”李舒雅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着他画的。”全程玩手机的白玉洁信誓旦旦地向她的好邻居保证。

　　两个小时一幅画，一天四五幅画不成问题，哪怕考虑到质量，把数量缩减到一天三幅，三天那就是九幅画。

　　她再补上四张，那笔大单子，不就到手了吗？

　　李舒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可行度非常高，转过身对旁边干看着她的白玉洁说道：

　　“那你赶紧去跟那个学生商量一下，价钱给高一点，他如果同意，咱就把这单子接了！”

　　“好，我这就去找他！”

　　白玉洁立马动身。

　　“等等，你准备给他报多少钱？”

　　“一个学生而已，五百块一幅画，他还能不接受？”

　　“他如果嫌少，就给他六百吧！”

　　“好！”白玉洁点点头，匆匆离去。

　　李舒雅坐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日出·印象》，心里默默算了笔账。

　　一幅六百，九幅画不过五千四，这笔单子，她和白玉洁起码能小赚它个两万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