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升起，露出了“声力音像”的招牌。
新的一天开始了。
往碟机里塞进一盘《他在那里》，乌蝇哥的歌声传遍整个店铺，老板徐伟和店员小娟，照例开始整理货架。
这几天卖的最好的是《看我72变》，直接放货架最醒目的位置。
周杰仑的《叶惠美》虽然还没开卖，但主打歌《以父之名》的火爆，直接让他的老专辑《八度空间》爆发出了二次生命力，最近的销量同样可观。
这对来自湾湾的金童玉女，几乎撑起了这几天正版销量的半壁江山。
边上再放上萧雅轩、梁婧茹、孙艳姿、王芯凌等人的专辑，货架铺得满满当当，齐活了。
然后再是里面的盗版货架，这一块的销量担当，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大杂烩”。
挂着港台明星的名号，里面塞一些内地歌手的私货，这是默认主推的一类。
一来销量好，二来厂商给的返点多，大部分网点其实都靠这个吃饭。
里里外外整理完货架，时间已过八点。
徐伟打着哈欠往收银台后面一坐，从包里掏出个GBA就准备开始摸鱼。
前几天换回来一张《黄金的太阳》，玩得正上头呢。
“老板。”店员小娟擦着汗走了过来，“《江南》不铺货吗？”
“这几天主打港台的专辑，内地的那些腕儿都卖不了几张，哪有地方给他一个新人？”徐伟摆摆手，“先放里面吧，有人问了再拿就是了，估计也卖不了几张。”
小娟有些犹豫，“可是那位郭经理说……”
“他爱说啥说啥，关我屁事。”徐伟满不在乎道：“要不是给他面子，我都懒得进这专辑，十有八九又是压在仓库里堆积木的料。”
想了一下，他还是补充道：“这样吧，把他们送的海报往门口贴一贴，表面上也算是有个交代。”
“哦。”
从抽屉里拿出海报，小心翼翼地展开贴在了大门玻璃上。
即便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了，但小娟还是会为上面那张英气俊朗的脸而心动不已。
真好看！
“老板，《八度空间》还有没有？要正版的。”一位上班族行色匆匆地走走了进来。
“有。”徐伟急忙道：“磁带20，CD38，你要哪個？”
“CD吧，那个音质好。”
“好嘞！”
…………
过一会儿，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年轻走了进来，“老板，有没有那个《说爱你》？”
“有有有，就是这张《看我72变》，里面全是好歌。”
“给我三盒，优惠点吧。”
…………
“老板，来张陶吉吉的《乐之路》。”
“老板，这张精选集多少钱？”
“老板，有没有便宜点的合集？”
…………
一早上下来，收成还算不错，销售主力也基本都在预料范围内。
心情大好之下，他还不忘对着小娟得瑟了一下，“你看吧，我就说那个专辑没人买的，咱铺货的时候就得学会分析市场动向，得知道买家喜欢什么……”
话都没说完，店里忽然跑进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老板，这里有没有卖《江南》？”
“啊？”徐伟当即愣住。
“不会没有吧？”其中一个小姑娘撅嘴道：“门口明明挂了海报啊？”
“有的有的。”还是小娟抢先反应过来，急忙道：“你们稍等一会儿，我给你们去拿……你们要磁带还是CD？”
“磁带吧，回头可以放复读机里偷偷听。”
“说好了啊，到时候先给我听。”
“可以，但歌词本得先给我，我要抄下来。”
“好，但是你别给弄花了啊，我还要借别人抄的……”
两女孩一边商量，一边各自掏兜，凑了二十块钱出来。
拿到磁带后，两女孩如获至宝。
“哇，整整十首歌啊？”
“除了凑数的《水星记》，其他都是新歌诶。”
“这个封面好帅，比王立宏还帅！”
“快点快点，回去听一下……”
小娟看着心里一动，赶紧又拿出来一张库存海报，“等等，这张海报送你们。”
“谢谢姐姐！”两女孩兴奋地两眼冒光，“是每个买专辑的都送吗？”
“数量有限，送完为止。”小娟笑着解释道：“回去跟你们同学说，想要就趁早，晚了可就没了。”
“好的。”
“快点快点，赶紧回去告诉余红……”
送走两个小姑娘，小娟试探着问了一句：“老板，要不要在货架上放一张？”
“不用。”徐伟依旧摇头，“零星卖个几张而已，没必要。”
“哦。”
没一会儿，又跑进来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有男有女。
“老板，有没有教主……啊不对，是江南的《江南》？”
“有。”小娟这次反应很快，“CD还是磁带？你们要几盒？”
“我要一张CD。”
“来两盒磁带，有没有优惠啊？”
“我也要一盒磁带，听说还有送海报对不对？”
等几个学生出门，徐伟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江南，在学生群体里人气这么高？”
小娟点了点头，“听我妹妹说，她班里至少有十几个同学在等江南的……盗版碟。”
徐伟皱眉琢磨了一下，终于叹气道：“把信乐团的那张《天高地厚》撤了吧。”
上架没多久，进来一个梳着中分的上班族。
“老板，三张《江南》CD。”
“好嘞。”
过一会儿，又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白领。
“老板，有没有MD版的《江南》？”
“不好意思，没有，磁带要不要？”
……
“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卖随身听的？”
“有有有，你要什么牌子的？”
“索尼吧，能不能送一张《江南》啊？”
……
“啊，海报没了？”
“不好意思，已经送完了。”
一脸歉然地送顾客出门，小娟一扭头，却看见徐伟正在那乐呵呵地数钱。
“老板，《江南》的库存已经不多了。”
“什么？”徐伟猛地一愣，“伱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清点了一下，《江南》的CD和磁带，加起来已经不足20盒了。”
徐伟当即傻眼，一脸不可置信。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这张新人专辑。
只是碍于分销商的压力，所以不得不捏着鼻子拿了点货。
但数量并不多，只有30张CD跟50盒磁带。
就算到时候卖不出去，损失也不至于太大。
然而现在……从卖出第一张开始，这才不到半天时间啊，80份库存竟然快见底了？！
这尼玛什么情况？
“老板，《江南》有货了吗？”
眼看着又一位客人带走一盒磁带，徐伟彻底坐不住了。
他拿起电话就拨通了分销方的号码，结果……忙音。
再拨，还得忙音。
“XXX！”急得他直接飙了句国粹。
连着试了七八次，电话终于通了，“老郭，我是徐伟啊，我这边《江南》快脱销了，赶紧再来点货，三百张打底吧！”
正说着，忽然看到小娟在那拼命指着大门使眼色。
徐伟心领神会，赶紧补充道：“另外再多给点海报，这玩意儿抢手得很！”
“对不住啊兄弟。”话筒那头的老郭，声音都有点哑了，“你得再等等了，我这里也没货了。”
“什么？！”徐伟惊得眼珠差点脱眶，“你们不是备货很多吗？”
“但是经不住卖得好啊，库存早就被瓜分完了，订单排队都已经排到后天了……我先给你挂个号吧，到货了我再通知你。”
刚挂电话，又有几个小姑娘结伴走了进来。
“老板，还有没有《江南》？”
“有，有。”徐伟笑着迎客，可那笑容分明比哭都难看。
他甚至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不多囤一点货呢？
这两天等下来，得损失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