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师的手段和灵应之间也不同吗？”沐初阳继续问道，同时将筷子从布套中抽出，递了过去。

　　“不同。”王梓清摇头，“灵应的手段过于阴邪，像是湘西那边混合了东南亚降头术的变种，有效，但是反噬也会极为凶残——就如你所说的，安家那些人一夜之间悉数衰老，他的那些徒弟也被牵连到衰竭而亡……而那位汤勺，虽然他这个人我很不喜欢，阴阳怪气，但是他身后那人看起来，倒还是正统道门的底子，只是为了隐瞒身份，而在手段上做了些伪装吧。”

　　“汤勺背后那人，实力如何？”沐初阳低头想了一会，又问了一句，“能不能压过灵应？”

　　“这个还不好说。”王梓清正扒着饭，听到沐初阳的提问，稍稍停顿了下，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双眼居然放空了那么一段时间。

　　“怎么了？”沐初阳察觉到了异常，伸手在王梓清眼前挥舞了下，将她唤回过神来。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灵应所说的命数二字。”王梓清努力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方才开口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最初并没有刻意想要盯着你，发现你是个大家伙的时候我也是想着趁早逃了比较好，不过，我刚才，突然觉得，我和你之间，似乎的确是有太多巧合了，并且这种巧合，并不是你沐家在嘉淞有钱有势手眼通天一句话就能解释的。”

　　“这种事情或许是旁观者清，或许……灵应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夸张。”王梓清甚至将手里的筷子都放了下来，“你我之间的各种巧合的确是被操控的，不过……这种操控不是我的意愿，而是有人想要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沐初阳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道门恩怨？”

　　“有可能。”王梓清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是因为我那两件师门至宝。”

　　“事到如今，我觉得我其实也没有像你隐瞒的必要了，我遗失的那两件师门至宝，一枚天师印，一面八卦镜，都是有差不多千年历史的东西，经由我青城山历代祖师心血加持……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如鬼子母神那样的东西，我只要有那八卦镜，在那商场当天，我就能够将其破解，甚至能毫无后患。”王梓清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感叹自己当初的无能为力，“不过说句实话，那两件东西，一般人看来，除了造型古朴一些，和夜市上卖的那些假古董也没什么大差别，所以我没想到，那天我初到嘉淞，遇上的那群‘热心人’，居然真的就把那两样东西给顺走了……”

　　“可以说明，你遇到的那所谓‘热心人’，也是玄学方面的同道吗？”沐初阳问了一句。

　　“有可能。”王梓清点头。

　　“那么，那些个人算计了你的师门宝物，为何不直接将你杀人灭口？”沐初阳追问，“看看灵应林岐山这些人——我不觉得那些玄学道上的，会心慈手软不敢杀人。”

　　“不知道。”王梓清苦恼了起来，“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掉进了一个袋子里，嗯，和你一起。”

　　“如果是真的话，那感觉可真是不爽。”沐初阳哼哼了两声，感叹道，他的心里已经又一次窜出了那个疑问，“我当初刚一回到嘉淞，就在机场就遇到碰瓷，回到沐宅遇到这小道士，第二天出面遇到那堆亡命徒……当时只能说是流年不利冤家路窄，现在看来，莫非还真是有人刻意安排了？”

　　“你说，灵应会不会是因为看出来了这点，所以才被牵引着，直接出面找上我们来送死？”王梓清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灵应身上，“并且，灵应似乎真的在卜算命数一道上，颇有研究。”

　　“你问我我问谁去？”沐初阳哑然，“不过在我看来，灵应想要与我合作并不奇怪，因为我的确是有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他切实知道并能够拿捏得住的，所以如果他当真与我达成合作，我是绝对不会如安容和那样，一边供着他还一边想要挖他的墙角的。”

　　“顺理成章，才是境界。”王梓清又嘀咕了一句，继而默默开始扒饭，饭菜依然美味，但是因为心里有了忧心之事，这些美妙的滋味，便显得有些勉为其难了。

　　“其实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短暂的安静之后，沐初阳再次开了口，“在你们的评价体系中，我到底……有多强？”

　　“灵应虽然说那些话的时候故意装着不屑，但是事实就是如他说的那样……你其实很强大。”王梓清抬起头，看着沐初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算是拿到了天师印和八卦镜，我也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胜过你。”

　　“所以你其实并不希望我意识到自己到底有怎样的能力？”沐初阳反问。

　　“……是的。”王梓清犹犹豫豫地点着头，“我只是觉得，你不知道这些力量的存在的话，就不会想要去利用它们，不会发现利用他们的方法，同时也会因为顾忌到自以为的能力极限而不会过于放肆地去做些什么，那样的话，一些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你便一辈子都不会去做，如此，你应该可以混在普通人之中，继续成为一个基本无害的存在——嗯，就如你自己所愿。”

　　“如我所愿？”王梓清的理由让沐初阳哑然失笑，半晌，他才摇着头回了一句，“或许我的强大只是你们的错觉，毕竟，我变成这样的过程，其实根本与玄学无关——什么千年道行，什么吸取日月精华修炼，通通都不在我的认知范围之中……”

　　“这其实并不是问题的关键。”王梓清叹了一口气，终于决定实话实说了，“其实，这种事情就好像你拿着一把枪，而我拿着一把飞刀一样，我的飞刀练到再例无虚发的层次，我也一样会轻易死在你扣动的扳机之下——我并不想自贬，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进步，比我道门术法的进步，要快得太多了。”

　　……

　　因为每个人都要评估一下安家未来的走向，好决定自家的举措，所以这嘉淞的几家财团之间，竟真的就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这种安静当然不会长久，只是还需要一个诱因来触发这安静之下，那些摩拳擦掌的人们的野心。

　　这个诱因，是由一个嘉淞当红的女明星带来的。

　　那女明星当然是又年轻又漂亮，结果前几天突然被人拍到照片，一张脸沧桑憔悴惨不忍瞩之外，甚至连下颌的骨骼都有些歪斜，显然之前为了小脸动的手术出现了后遗症，于是立即有人开始追着她各种起底，大大小小的八卦媒体都盯住了她这张突然残败了的脸，对比图惊悚得触目惊心，标题也是各种被认定为事实的猜测，诸如“女明星贪靓误入黑诊所”，“盘点那些养小鬼的明星们”，“高清对比，这张脸究竟动了多少地方”……等等等等，而比“因为容貌变残失去了大量工作机会”这件事相比更糟糕的是，那女明星似乎自己也无法接受突然变成这副衰老模样的自己，终于，在闭门不出了三天之后，在某个深夜，这女明星突然来到了安家那一直休业中的商场。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进入了那家商场的，第二天，那女明星的经纪人在试图联系她未果之后，直接冲入了她的住处，发现了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遗书，然后才找到了那商场所在。

　　一群一直在追着这女明星八卦的记者们一窝蜂地涌进了安家那商场之中，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那商场空荡荡的天井之中，一身红衣趴在地上，整个脑袋都被摔了个稀巴烂以至于根本无法辨认了的女明星。

　　警察很快到场，封锁现场，并在半天之后，公开了那女明星的遗书，证明了她的死亡乃是自杀。

　　“她为什么要在安家的商场里自杀呢？她和安家的谁有关系吗？”那些八卦记者们立即开始揪着这些蛛丝马迹展开了联想，编排出了各种故事，同样的，也有人发现了安家最近低调地几乎没人抛头露面，于是一番追究之后，安家那些人苍老了十来岁的模样，也被人给挖了出来。

　　豪门恩怨，还有女明星搀和的狗血八卦——这种事情一向是大众们所喜闻乐见的，特别是这女明星还穿了一身红衣服跳了楼。

　　“红衣服跳楼，这是要变成厉鬼的节奏啊……她是对谁的恨意这么大啊？”

　　“此事必有阴谋。”

　　而在这样的势头之下，安家之前那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疗养院相关的事情也都被重新翻了出来，而这相关的阴谋论开始变得越来越夸张，甚至已经到了那女明星其实是“被自杀”，只是因为发现了安家不可告人的巨大秘密，等等等等，那些之前被安家安抚下来的合作伙伴，也在这些传闻的面前纷纷退却。

　　安家越发地焦头烂额起来，安容和在多方求助未果之后，终于将视线转向了安家的对立面——那个一直在舆论背后推波助澜的汤礼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