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信会有轮回。”沐初阳接口说了一句，“我现在关心的是，我还能不能再回到我原来的身体里去。”

　　“哈哈，这就要看这四位道长肯不肯放过你们了。”李英廉笑着回答，甚至颇有些不怀好意，“你以为这四名道长真的是为了斩灭我这恶鬼才弄出来这大动静的？错啦，这四位道长出了想让我魂飞魄散之外，还想要你们一起陪葬呢——他们是地府爬出来的恶鬼，只剩下吞噬和杀戮的本能了。”

　　“你在胡乱编排些什么？”王梓清大怒，几乎就想要以魂体的状态冲上去和李英廉厮打一番，但是李英廉只是伸手一按，王梓清的魂体便已经无法动弹了。

　　“你以为他们死了那么久，还能是你当初的那些师祖们吗？”李英廉解释道，“他们在酒色财气之中浸淫了那么久，接受了那么多的阴晦之气，再加上这将近百年的怨气，他们心中，其实早就没有了替天行道这四个字了——人之本能唯‘自私’二字，成为鬼魂了也同样如此。”

　　“你别不信，你们青城供奉这四个老鬼这么多年，他们可曾对你们的供奉有过其他的回应？他们是不是一天到晚就催促着你们找到所谓仇敌以报当年之仇？”李英廉连问两句。

　　“那是因为他们的魂体受到了重创，怨结不解，无法……”王梓清争辩了一句。

　　“哈哈哈，你也知道他们怨结不解，便无法去顾及别的事情啊，所以你怎么就能断定他们还是你认知中的那些个‘替天行道’的祖师呢？”李英廉再次打断，“承认吧，你们青城供奉的就是四个百年恶鬼——他们的神智早已迷失在怨结之中了。”

　　“四个怨鬼，又怎么可能请得出真正的天道？又配拿什么来审我？”李英廉冷笑着一抬手，直接就将头顶上的那个雷球给挥散了，而那四个道人也随即全身一颤，后退了数步，几乎已经退入了那群茫茫然的阴鬼之中。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能破得了他们这联手的攻势？”李英廉的视线再度转移到了王梓清身上，冷冷一笑，“因为百余年前，他们在宫里折腾出的邪术，与今天这手段，一模一样。”

　　“百余年前……”王梓清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是的，百余年前，这四人闯入宫中做法，弄得宫里到处都是乌烟瘴气鬼哭狼嚎，那时候同样也有这么一个声音对着老佛爷问‘你可知罪’——他们连问话都没有改变。”李英廉嘿嘿笑着，摊开手做出了一副满是遗憾的架势，“那时候他们就被高道士一击破局了。”

　　“我早说了，他们的神智早已经迷失。”王梓清的表情让李英廉很乐于再三强调这样的事实，“他们只是感应到了我身上高道士的气息，于是本能地重复起自己临死之前未完成的那些事情，并接受一样的结局而已。”

　　“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李英廉哈哈大笑。

　　“其实我还是有件事想不通。”沐初阳再度开了口，“或许是因为现在看你身为鬼魅一副强横无比的模样，所以我想问……你都这么强大了，看起来都能在鬼魂之中称王称霸甚至超脱生死了，又何必非要占据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平凡肉身？嗯，还是相当脆弱的肉身——走路随便磕着碰着都有可能摔断腿，想享艳福都还要先掂量下自己，然后再过个十年就开始高血压糖尿病的那种……”

　　“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你确实是相当在意并且只在意这具肉身，同时，非常急迫地想要得到他……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在向我证明这点，所以，你真的不介意附身之后还没活够本就再死一次吗？”沐初阳一本正经地问道。

　　“……诶？”李英廉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可惜，就算你看出了我的虚张声势，你现在也没法用这具身体来威胁我了——这小姑娘以为自己请出了厉害帮手，结果是把你们原本拥有的那点本钱也弄没了。”

　　“说说看原因呢？”沐初阳追问，好像只是在询问病人是否头疼一样。

　　“人的魂魄是不能离开肉身太久的，时间久了，一些记忆就会遗失，意识也会变得混沌……”李英廉叹着气，指了指周围的那圈子阴魂，“就会变得好像他们一样。”

　　“我能够维持这种状态的时间不多了，耗不起第二次夺舍。”李英廉坦白道。

　　“可你不是自主选择变成鬼魂的？变身成鬼魂之前你没安排好后事吗？就这样随着那玉牌直接埋进坟里了？”沐初阳继续问。

　　“人死，到凝聚成一个意识清晰的魂魄，总是需要时间的。”李英廉回答道，“我本以为短短二十年不算什么，却没想到，我意识恢复之后，原先的安排，竟然早已没入荒草之中了……”

　　“自作自受。”王梓清恨恨地唾弃了一句——那二十年间的国难当头神州陆沉，几乎毁了这历史绵延将近五千年的古老国度，末代王朝分崩离析，这老太监的所有安排理所当然地都会淹没在战火之下，而这国乱的根源，亦与那老太监和那位老佛爷脱不了干系。

　　“然后你就受到打击了？不得不继续寻找，并培养出下一个夺舍之人？”沐初阳挑了下眉毛，看了刘利玔一眼之后，复又问道，“夺舍这事，看起来是有限定的？这一点，王梓清倒是没跟我提及过。”

　　“呵呵，这群道士又没死过，哪里能把夺舍之事弄那么清楚？你看她能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大多数理论都是她那些前辈们的凭空猜想。”李英廉笑着回答，“当然，这其中的限定乃是天机，万万不可泄露啊。”

　　“哦？所以，那位高道士，也是死过又重生的？”沐初阳略作沉吟，已经将一些事情联系了起来。

　　“呵？这么一点提示你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李英廉也有些微的惊讶，但是并没有否认，甚至表现出来很乐于解答的模样来，“是的，那位高道人其实是靠着夺舍重生，已经活了将近千年，你说，这区区几个道法衰微的年代跳出来的青城道士，会是他的对手？”

　　“若非你能确信他是死而复生之人，你也不会贸然将自己的性命押在此事之上。”沐初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沐初阳的表现让李英廉甚至开始搓手，并趁势就作出了邀请之语：“你看，现在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你我二人才是能够站在同一个层面上交流的——我若成功夺舍，对你来说，亦是助力。”

　　王梓清冲着李英廉怒目而视。

　　“那位高道人现在上哪去了？”沐初阳又问了一句。

　　“这……他老人家世外高人，自然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李英廉愣了一下，如此回答。

　　“这说明你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沐初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低头对着一直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周围场景的刘利玔开了口，“刘会长，现在可是你生死攸关的时刻，你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了吧？”

　　“什么意思？”刘利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如果他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顺利地夺舍你，那么他就不会指望我这个摇摆不定的外人——这意味着你在这位太监大总管面前，并不是全无反抗之力。”沐初阳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已经在脑海中整合了所有的已知讯息，甚至连刘利玔为何在被逐渐夺舍之后始终没有尝试呼救的缘由都已然心中有数，“他会选中你进行夺舍，是不是因为你在最初的时候，就没能拒绝他的诱惑？而且，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还在贪着他可能给你带来的好处？譬如说那些八面玲珑的手段？”

　　刘利玔没有回答，但是沐初阳的言语显然已经戳中了他的心中所想。

　　“你觉得自己有本事像他那样附身在玉牌之上成为一个百年老鬼，并在很久很久之后找到一个能够附身的人？”沐初阳刻意强调了一句，“成为一道无人理会的孤魂，一百年——你想过这样的感觉吗？”

　　“我……”刘利玔的眼神闪烁了起来，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一丝的不妥。

　　“你自己的命得看你自己的决心。”沐初阳说道，“而且你再不快些下决定的话，我觉得你肉身的那个脑子大概都快要在空气中被风干了。”

　　沐初阳的威胁让刘利玔神色凝重，而李英廉却是仿佛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所以到头来，你想到的主意，居然是煽动他来与我对抗？”

　　“总归是个办法。”沐初阳回答，“而且夺舍这种事，本就是你与他之间的战争不是吗？当然，你们要是真能坐下来用谈的来解决此事，也能算是你们的本事，只要不影响我，我并没有一定要插手的心。”

　　“呵呵，那么这四位一定要插手进来的道长呢？”李英廉冷笑着指指点点，“他们不彻底消亡，我，还有你们两个，都是永远也别想再接触到自己的肉体的。”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消灭他们呢？”沐初阳认真问道。

　　王梓清愤怒地对着沐初阳的后脑勺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