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王梓清点了点头，“我仔细看了看她脚上那红线的痕迹，断口处其实确实有点像是被老鼠之类东西咬断的样子，而后，说那灯座的问题是因为老鼠咬断电线，我觉得……这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了。”

　　“可是这红线和老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有人想要坑害她，所以将她的姻缘和哪个老鼠大王连一起了，所以那老鼠大王在这想方设法地要将公主娶回去？”很显然沐初阳有时候看得东西也很奇怪。

　　“那不是。”王梓清摇着头，“问题的关键其实是，她脚踝上的红线是不完整的，也就是说其实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跟她争抢这份姻缘——为了能够完整地占据这红线所牵引的姻缘，佟宛如这个正主，自然就成了那玩意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亟欲除之而后快的。”

　　“这么说，红线另一头的人，似乎还挺有点魅力的？”沐初阳的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然而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儿太过奇幻，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家都不是同类生物的话，生殖隔离怎么办？”

　　“啥？”王梓清愣了一下。

　　“呃，就是说，这难道还真是跨物种的恋爱？”沐初阳解释了一句，“那些本体不是人的精怪，真的能和人类繁衍后代吗？”

　　“唔……怎么说呢，你有没有听过画皮这个故事？”王梓清试图解释，“动物成精，和魂魄已散的死尸重新生出神智其实是差不多的道理——都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无中生有的，生出来了完整的有自我意识的魂魄，而随着魂魄的壮大，这些成精了动物其实也可以试图将自己原本的身体抛弃，转而去更换一副人类的肉身。”

　　“又是夺舍？”沐初阳已经知道了这些概念。

　　“有细微区别，毕竟一种是原生人魂另一种是天地间的意外，不过……大差不差，你这么理解也行。”王梓清知道自己如果真解释得深入了沐初阳未必能够理解，“现在的问题是，被动物精怪占据了身体的人体，一方面很有可能还保留着那些动物性的习惯，另一方面，也可能会像你这僵尸一样，需要血肉供养，才能长久地维持一个完好的人形——人在天地间，毕竟是很特殊的一类生灵。”

　　“感觉似乎我们又有事情要做了。”听到“血肉供养”四个字，沐初阳就知道王梓清是肯定要管这个事了，毕竟王梓清是个责任心如此之强的名门正派的道士。

　　“是的。”王梓清点了点头，“这精怪为了姻缘之事便要害人，说明它并不是那种懂得如何与人类和睦相处的类型，既然如此，就要好好教训一番了——如果执迷不悟的话，少不得得将其镇压了。”

　　“所以呢，是不是需要先将那精怪找出来？需要一直跟着佟宛如等着那精怪自己出洞吗？又或者，那精怪还会想办法一直对她下手吗？”沐初阳问道，随即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早知道我这几天就往她身边放些窃听器了。”

　　“不用，我刚才警告了对方一下，这两天它应该会收敛一些。”王梓清摇了摇头，“至于那精怪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我们可以直接找黄大仙问一问。”

　　“黄大仙？”沐初阳惊诧地强调了一遍。

　　“你该不会不知，你们嘉淞最红火的庙里供奉的，其实也是一个精怪吧？”王梓清看着沐初阳，一脸“呵呵”地回答道。

　　……

　　汤礼煌迷迷糊糊地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自己床头坐着的“佟宛如”，然后汤礼煌就开始痴痴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察觉了一丝不妥，正想开口，那个“佟宛如”便已经伸出了手，轻轻地扶上了他的脸。

　　“宛如……”面颊上传来的轻柔触感让汤礼煌的心都变得柔软了起来，于是他甚至抬起了手，轻轻覆盖在了那只小手之上，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尽兴，索性将那小手拖到唇边，轻轻地亲吻了起来，这举动让“佟宛如”的面颊上一片飞红，然而“佟宛如”却没有推拒，反而往汤礼煌的身边靠得更近了一些。

　　汤礼煌见这情况似乎很可以发生些什么，于是他立即便想让什么事情马上发生。

　　汤礼煌伸出了手，趁势勾住了“佟宛如”的下颌，甚至在拉近了那张小脸之后，努力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将热吻印在了那张欲说还休的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上。

　　“佟宛如”欲拒还迎地让自己离汤礼煌更近了一些，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遮挡在两人之间的多余之物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汤礼煌的精神已经完全振奋，好像提枪大战三百回合也不会喘上一口气——他也真的就提枪就上了。

　　——汤礼煌完全忘记了，他其实是以一个髋骨骨裂的伤者的身份，躺在这张床上的。

　　“多配的一对，何必拆散？”汤礼煌的卧房之外，有人一边摇头叹气，一边缓缓离开，他的身后，汤礼煌的几位助手正七倒八歪地躺在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甚至连手里的文件都散落在了地上。

　　……

　　夜。

　　沐初阳有段时间没跟王梓清一起为了修炼之外的事情外出了，于是这一路上居然有些小小的兴奋，特别是在知道自己有可能见到那位名字从小听到大的黄大仙的真身的时候。

　　“黄大仙原来是黄鼠狼成精吗？”沐初阳在驾车前往黄大仙庙的时候，一直满是好奇地追问。

　　“黄鼠狼，狐狸，刺猬，这几种动物非常容易成为精怪，乡野之地祭拜的所谓神明，多半就是这三者之一。”王梓清耐心地解答着沐初阳的疑惑。

　　“你们道门斩妖除魔会包括这些精怪吗？”沐初阳又问。

　　“看情况。”王梓清说，“如果是按照最严苛的标准，那就是看这些精怪有没有神性，有没有积德行善，有没有受到当地山水生灵的认可，如果有认可的话，这些精怪就可以被认为山神水神土地神或者本物种的守护神之类，就是强大的有身份的合理的存在了，那么我们道门之人路过，也会自觉地礼让三分……啊，其实最原本的说法应该是，看这些精怪是不是有接受过天庭的册封，不过，就算是我们这些道士，也很难一口咬定天庭是不是真的存在……”

　　“听起来好像更接近于欺软怕硬……”沐初阳微微撇了下嘴。

　　“……我好像没法反驳你这句话。”王梓清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因为对于精怪这种存在来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句话是一点没错的——它们看起来强大的话，多半就是得到了所在之地或某些群体的认可，而如果它被所属之地所厌弃了的话，它也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实力和认可这两者，对精怪来说本就是相辅相成的。”王梓清解释着这其中的关系。

　　“那么，有没有可能出现个精怪，靠着自己那点神通在人类里弄出个邪教来呢？毕竟这世上的邪教，也都是得到了一些信众们全身心的支持和赞同的啊……”沐初阳还是觉得这种规矩充满了漏洞，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邪教的话，也是会做一堆伤天害理的坏事的。”

　　“毕竟只是精怪。”王梓清摇着头，否定了沐初阳的猜测，“他们的本体，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动物，就算开了灵智得了神通，动物的本性也依然会有所存留，思维的能力想要变得和人一样更是困难重重……一句话——以那些动物的头脑，不被人玩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个能耐去玩人？”

　　“就好比，狐狸黄鼠狼这些动物都已经算是足够狡诈的了，但是，它们依然不可能从有经验的猎人手中逃脱。”王梓清还补充了这么一句，换来了沐初阳恍然大悟的神色。

　　“不过，你们嘉淞这位黄大仙，被这么多人祭拜了这么多年……多半也学了不少人类的本事。”王梓清低头喃喃，余光见到沐初阳一脸果然如此的笑意，立即又补充了一句，“嘉淞口狡猾的奸商这么多，对这位黄大仙的本性定然是有所影响的。”

　　“那么，是因为嘉淞口的奸商多，所以嘉淞的黄大仙会越发阴险狡诈呢，还是因为这黄大仙本就天资卓绝超越同侪，才能顺利赢得嘉淞这么多人的供奉与认可呢？”沐初阳的笑意并没有淡去，只是顺着王梓清之前所说的道理，提出了这么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

　　“这似乎也是相辅相成的两项因素啊。”沐初阳感叹道。

　　……

　　黄大仙的庙在嘉淞一侧的山上。

　　庙修在半山腰，背山面海——如果不是因为嘉淞的高楼如今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地戳在黄大仙庙前方的视野中，这庙宇所在之处的风水还会更好。

　　“这嘉淞的风水……可真是一锅乱粥啊。”王梓清站在黄大仙庙面前，看着前方的嘉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带着沐初阳贴着那围墙翻了过去。

　　却没想，才一落地，沐初阳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骚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