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阳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趁着夜深人静在那大青石的周围安设了一堆改良过的检测仪器，用以分析那块青石之上能感受到的光线强弱，并记录了各种修炼和不修炼状态之下那青石周围是否有什么异样的电磁波动，更有甚者，他还带了几笼子被自己处理过的小白鼠来到了青石之上，希望能够分析出月光对于僵尸化进程的影响力——沐初阳能折腾出来的花样之多，让那胡大仙黑猫甚至王梓清都情不自禁地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于是每每沐初阳在做些什么的时候，那青石的边上，总是会乖乖地蹲着一排探头探脑的旁观者，有人有兽。

　　“我觉得，在找到我师兄之前，你大概就会发展到把这块青石直接切成块带回实验室研究的那一步。”王梓清对沐初阳的作为如此评价道。

　　“你真了解我，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很想这么干了。”沐初阳承认，“这石头附近的辐射强度有些惊人，我想知道是不是这石头里头含有些什么了不得的成分……”

　　“不行！”狐狸立即叫唤了起来，“这青石周围你放什么东西都行，但是原本的存在，你一丝一毫都不能破坏！”

　　“会影响到这风水宝地的灵性？”沐初阳抬起头，好奇反问。

　　“不是……”狐狸沉默了一下，“是我对天师大人的保证——如果我不能保证这一片区域的完好无损，老黄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

　　“哦。”沐初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解了心中一桩疑惑——那狐狸大仙对这块风水宝地的确一直表现得十分上心，据沐初阳所知，这段时间，虽然不断有人类会溜达到这黄大仙庙的后山，但是因为有着这狐狸大仙施展的幻术，那些人类始终都对这块大青石视而不见，所以沐初阳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这石头边上折腾这一堆的东西。

　　“啧，这种时候就开始亲亲热热地称呼老黄了啊。”黑猫嘲讽地笑了一声——这段时间以来，狐狸的守口如瓶和各种顾左右而言他，已经让那黑猫的耐心渐渐靠近极限了。

　　“不管怎么说，老黄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我肩上的这份职责也是老黄留下来的。”狐狸露出了一副颇为感怀的模样，甚至还抬起前爪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好像这责任的重担让他不堪重负。

　　“呵呵呵呵呵……”面对狐狸的无耻，黑猫直接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同时用爪子一下一下地在地上挠着，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的爪子更锋利一些。

　　“你师兄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完全放弃这块地呢。”沐初阳没有理会这两个小动物之间的交锋，直接转向王梓清说道——他话语里的意思，摆明了是在强调周若虚对王梓清的照顾并不是毫无保留，而是随时可能会出头索取一些回报。

　　王梓清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但凡是涉及到周若虚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她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失控状态之中，好像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对她发出警告，让她不要往某些不应该的方向去思考，而更要命的是，沐初阳一直在用各种看起来无法反驳的理由，推着她往那些方向试探。

　　沐初阳没有等到王梓清的回应，便将她的沉默视为了默认，转而看向那只狐狸：“胡大仙，打个商量如何？”

　　“什么？”狐狸警惕了起来。

　　“是不是这周围遭到了破坏，那位天师大人就会亲自出面来要你的命？”沐初阳首先确认了一下这个假设。

　　“是的。”狐狸身上的毛一根根竖了起来，甚至开始对沐初阳龇牙。

　　“那么，你如果信任我们的话，不如就由我敲块石头回去。”沐初阳说道，“如果那位天师大人想要对你动手的话，我和这位小天师都会出面保护你，并且为你求情的——如此一来，我们想要见那位天师大人的心愿就能达成，而你和你身边那群小狐狸，也未必就真会遇到什么灭顶之灾。”

　　“……你在开玩笑的是吧？”那狐狸听到了沐初阳出的这馊主意，双眼顿时有些发直，甚至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我是认真想和你商量这件事的。”沐初阳回答，“我觉得这事儿可行性很高，毕竟那位天师大人和咱们这位小天师是同门师兄妹，看起来还颇有一份情谊在，并且我们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那位天师大人怎么样，只是想要当面问他几个问题而已，如果谈得来，没准就能合作一番呢……”

　　沐初阳其实还想继续长篇大论，但是那狐狸已经一把扑到了沐初阳的腿边，整个儿匍匐在了地上，同时用前爪抱住了沐初阳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号了起来：“大人求求你你就饶了小的一家吧，你看，我们老胡家所有的狐口都在这儿了……”

　　“我老胡家比不了老黄比不了老耗子，一直都在被人往深山里赶，百余年来，还能留下这么一线香火是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啊，细说起来可是字字血泪……”狐狸的腔调里带了些许的抑扬顿挫，感情顿时饱满了起来，同时周围的那些小狐狸也受了感召，居然匍匐着前行到了沐初阳的面前，随后一个个也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对沐初阳摆出跪拜的姿势，甚至全都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的第一个孩子，在山间觅食的时候，误食了猎人的毒饵，然后被那猎人拿住，扒了皮变成了太太们的围脖；我的妻子，还怀着孕在，因为饥饿而想要去偷只鸡，结果被人类抓住，乱棍打死……那可是一尸两命的惨剧啊……”

　　狐狸哭得已经开始抽噎了，但似乎仍嫌戏份不够感人，一把抓过了一边瑟缩着的小狐狸，并将它高高举过头顶，送到了沐初阳的面前：“大人你看，我老胡家现在，就这么一点点的香火在艰难传承了……”

　　“老耗子死了，小耗子依然绵绵不绝；老黄家死了一片，这嘉淞周围也并不是就再也没有黄鼠狼了；甚至，哪怕老黑死了，他的小崽子们也依然会依附着人类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独独我老胡家，如果绝户了，那嘉淞周围，便真的一只狐狸都没有了——你能理解这种连传承血脉都完全消失了的可怕吗？”

　　狐狸的全身开始颤抖，被它捧在手里的小狐狸显然也受到了感染，抽抽噎噎地哭泣了起来，脸上的毛甚至都湿漉漉了起来。

　　毛茸茸的小生物哭泣起来更是可怜兮兮地让人忍不住心软，于是，沐初阳其实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再强硬地坚持一下的时候，王梓清已经叹了口气，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看还是算了吧。”

　　“……也罢。”沐初阳叹着气，视线往那黑猫身上瞟了一眼，那黑猫感受到了沐初阳的视线，立即龇牙咧嘴了一番，显然是对沐初阳的放弃无比不满。

　　“不过，你真的觉得你当了胡大仙之后，就真的能保佑你这血脉千秋万代地流传下去了吗？”沐初阳低头，迎上了那哭得泪眼汪汪的小狐狸的视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觉得你这胡大仙能做多久？”

　　“多久……”狐狸微微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将高举着那小狐狸的手放了下来。

　　“别的不说，光就保护这块青石这件事而言——你觉得，你能守护这块青石多久？”沐初阳反手拍了拍那块青石，每拍一下，狐狸都觉得自己难以自抑的心惊肉跳，生怕沐初阳手底力量稍微强上一些，那青石会应手而裂——沐初阳的体质，绝对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是真的想破坏这青石啊……”狐狸觉得自己简直能从沐初阳手掌上的每一根纹路中都看到这样的一个愿望，“显然，他现在被我劝住其实也只是一时，而且关键还是因为王梓清的关系……要是哪天他偷偷敲下一块青石而我或者王梓清都没有发现呢？”

　　狐狸想到了更为可怕的事情，整个儿都僵直在了沐初阳的面前，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尊标本。

　　“哈哈哈哈哈，其实你可真是自讨苦吃。”黑猫终于忍不住在一旁放声大笑了起来，“你们一家子蹲山林子东躲西藏，搞不好活的时间还久一点，毕竟现在山林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对你们造成伤害了，可是偏偏你们一心一意地把自己捆绑上了这黄大仙庙，更糟糕的是，你还认了一位随时会要了你命的主人……”

　　“嘿，老胡，你索性坦白点吧。”黑猫的尾巴高高扬起，明显一副想要向狐狸炫耀的模样，“你是不是很羡慕我认了这么个又平和又有爱心又有钱……而且还很讲道理的主人啊？”

　　“哎呀，这么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棒透了。”黑猫蹭到了沐初阳身边，撒娇一样地用脑袋在沐初阳的小腿上左右蹭着，好像自己还只是只小奶猫一样。

　　“你现在改换门庭的话，其实还来得及哦。”黑猫偏头看向狐狸，话语里是很明显的诱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