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阳点着那地图上这酒吧的位置，补充了最后一句：“最后，我想象了一下你作为幕后大老板的样子，觉得还是这家酒吧的气氛比较合适，宠物店和餐厅的感觉都实在太过儿戏了，似乎并不符合你的美学。”

　　“啧，你才与我见过几次面？怎么就知道我的美学是怎么回事了？”佟宛如嗤笑了一声。

　　“你第一次在那画廊里拦住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沐初阳回答，“虽然我看不懂你想表达些什么，但是我意识到你确实是一个……很精于设计自己存在的人，在安排场景时甚至会考虑到各种有用无用的象征意义——这或许是你本性之中的偏执？”

　　“所以我相信佟小姐在绘画上的天赋是卓越的，佟小姐画作的价码，并不是靠着自己的身份而博取的虚名。”沐初阳恭维了一句。

　　“然而你却依然不懂得欣赏。”佟宛如抿嘴微笑，示意莎莎给沐初阳也倒上一杯酒，而沐初阳只是端着杯子晃了两下，闻了下味道之后，便放在了一边。

　　面对沐初阳的警惕，佟宛如也不以为意，只是又开口说了一句：“看起来你也是知道——我选在这儿，其实是特意为了等你的。”

　　“是的。”沐初阳点头道，“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干脆就跳出来了——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完全可以默默地跟在那群人的后面，找到你的所在，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

　　“我相信你能做到。”佟宛如点了点头，“那么，你知道我想约见你，为的是什么目的吗？”

　　“戴尔斯的案件又有什么新线索了？”沐初阳猜测道。

　　“不是。”佟宛如摇了摇头，“不过你肯定也会很感激我提供的这个消息的……我先问你，王梓清现在是不是不在你身边了？”

　　“……是。”沐初阳点头，这种事情根本无从隐瞒。

　　“王梓清出现过。”佟宛如笑着将平板推到了沐初阳的面前，那上面正在播放一段监控画面，一堆架子中间，王梓清蒙着脸，正在左右张望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警局里的物证仓库，那堆暂时封存的文物都放在这里等待分析验证——如此防守严密的地方，她却是来去自如……”佟宛如感叹了一声，“这可真不是凡人啊。”

　　“她做了些什么？”沐初阳略略有些紧张。

　　“什么都没做——她就这样左右张望了一圈之后，又到隔壁档案室里翻阅了一些资料，最后似乎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直接退出去了，警方也将这些文物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缺损，而她动过的资料，主要也就是戴尔斯相关的那些案例。”佟宛如回答，“目前是看不出来什么损失，但是这种异常的动静，他们自然是要想办法找出个缘由来的，可能会泄露的机密，他们也是要追究个去向的。”

　　“比如说……她是不是受了你的指使？”佟宛如的视线落在了沐初阳的身上，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同样的，我方才也发现了一些疑点——你为什么会知道戴尔斯的死状？这些细节，警方并没有透露的。”

　　“我并不知道戴尔斯死成了什么模样。”沐初阳义正词严地说道，这种时候，他当然要想办法推脱了，“但是你既然这么问，难道我猜对了？”

　　“哦？”佟宛如挑了下眉毛。

　　“你是从大鬼小鬼的口中知道我描述的有关戴尔斯的死状的？”沐初阳反问，“那么你或许没有留意我与他们之间的对话顺序——我是在他们自己交代曾经见过一个胸膛被破开的人之后，才顺着他们的描述编造了一下戴尔斯的死状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让他们心生恐惧，这样才能够继续配合地回答我的问题。”

　　“是么？”佟宛如将信将疑，但是在回想了一下自己得到的讯息之后，却也找不到沐初阳话语之中的破绽。

　　“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堂堂的医学博士，居然也会拿神鬼之说来吓人。”佟宛如转了一个继续深入的角度。

　　“其实当年我的导师，就是一名虔诚的教徒。”沐初阳回答，“所以，虽然我个人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我觉得……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用来吓人的话，还真是非一般的好用。”

　　“确实。”佟宛如点了点头，隐隐觉得自己搞不好不管提出什么破绽，沐初阳都有办法胡搅蛮缠地给出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解释，于是她思考了一下之后，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所以，你真的对王梓清的下落一无所知？你也在找王梓清？”

　　“是的，她不告而别，所以我也在找她。”沐初阳点头，“所以，可以让我完整看一遍有关她的监控吗？也许我能够从中看出些什么，毕竟在嘉淞这地儿，我是最了解她的人了。”

　　佟宛如毫不迟疑地将平板交在了沐初阳的手中，而后一双眼紧紧地盯住沐初阳的表情。

　　沐初阳不以为意，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画面中王梓清的各种细微动作之上，于是他发现，王梓清在左右张望的时候，她的手指一直是处于一种掐算的状态的，显然她并不是盲目地在寻找——能找到这个地点，显然她也是算出了一些什么。

　　并且，沐初阳还发现了一丝异常，那就是王梓清的眉毛，似乎比她当初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要淡去了那么一些——虽然还是浓黑挺直，但至少不是浓密到连眉心都几乎连缀上的模样了。

　　“变漂亮了……”沐初阳心里嘀咕着，“不过，她似乎说过，她这眉毛是她体内阳气丰沛的象征，所以这眉毛变淡，难道是意味着她身上阳气的流失？那么，她是施了什么不得已的法术，还是接触了什么鬼魅之类的阴物？啊，她这腰上挂着的东西是那枚伪造的天师印？她刚才动手握住那天师印不下八次……难道这个仿品现在也已经开始通灵了吗？已经能够给她提供帮助了吗？或者，这仿品和真品之间会有什么冥冥之中的联系呢……”

　　“联系？”沐初阳觉得自己突然触碰到了某一根略有些微妙的弦，“我在思考各种联系的时候，似乎忽略了那个制作这件仿品的人……”

　　“我需要将他也纳入这一整个互相关联的体系吗？”沐初阳盯着王梓清捏在手里的天师印，思绪竟有些奔放了起来，“如果没有拿到这天师印，我就不会想到要黑猫装鬼去吓唬戴尔斯，戴尔斯就不会去那座教堂，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所以，思考一下的话，似乎是这枚仿造的天师印……促使了我，王梓清，以及周若虚之间的第一次碰面……”

　　沐初阳虽然已经看出了一些琐碎的细节，但是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呼吸心跳都没有改变，这样的情景让佟宛如略略地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我给你看这些录像，可不是白看的。”佟宛如开口说道。

　　“我知道。”沐初阳点了点头，“如果我看出了什么，一定会与你共享的。”

　　“呵呵，知道就好。”沐初阳的识趣让佟宛如略微觉得有些无趣，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对沐初阳的脑中所想的追究，“如果你分享的消息足够有价值的话，我这儿还有一桩消息可以告诉你——这些视频，其实只是一部分的前奏……或者说定金，而已。”

　　“我只希望你能有点耐心。”沐初阳察觉到了佟宛如略有些不耐烦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已经能够开始试着把握住自己与佟宛如之间你来我往的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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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录像的显示中，王梓清站在那仓库之中掐算了半晌，而后站在了某个方位，双眼发直地站立了片刻，随即便从那仓库里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过程之中竟没有触碰到任何警报，好像对这些高科技的玩意儿早就已经了如指掌了。

　　沐初阳内心的自我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哈哈大笑——他因为考虑到日后很可能还要偷偷摸摸地干上一些事情，所以一直在认认真真地研究分析那些警戒手段和破解闪避的方法，王梓清虽然不以为意，但如今看来，显然也已经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中，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学会了。

　　“她能够轻易做到，就说明我也能够做到。”沐初阳心里估算着两人之间的差距。

　　下一刻，平板上的画面已经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王梓清看起来似乎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打开了某些卷宗——好像早就知道那些卷宗是放在那里一样。

　　沐初阳眯起了眼睛，因为他依稀仿佛觉得那卷宗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有一股黑气从那卷宗之上升腾而起。

　　随即，沐初阳便确定那黑气应当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王梓清在那黑气窜起的几乎同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好像是要吹走那卷宗之上附着的灰尘一样。

　　王梓清的眉毛又有了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