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佟严宇愣了一下，缘觉也愣了一下。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意识到，你其实并不能够把我怎么样。”沐初阳说道，“就算你请动如缘觉这样的人来对付我，我也可以靠着你给我的这么一堆枪械来杀出一条生路。”

　　“你难道还是个亡命徒不成？”佟严宇被沐初阳的气势震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佟严宇终于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一直以来对沐初阳的感觉了——“逃犯”——就是这么两个字。

　　佟严宇是曾经在一线追捕过那些穷凶恶极的逃犯的，那些比较机智的逃犯们为了隐蔽自己，往往会表现得十分地温和无害甚至乐于助人，有时候被人欺负大骂都不还手，还有少部分甚至会一路做些善事，所以有好几次，当那些逃犯被抓捕归案的时候，他们周围的人会大吃一惊三观碎裂并表示难以置信，甚至为了纾解自己三观被冲击后的不安，他们会主动地替那些逃犯寻找一些逼不得已的理由，好说服自己，认为至少那逃犯在面对自己等人的时候，还是能算是一个好人的，自己只要继续当个好人随时反省自己的行为，就不会成为那些受害者一样的存在……

　　而佟严宇也是见识过那些逃犯们穷凶恶极罪无可赦的一面的，知道他们会怎样怀抱着杀一个扯平杀两个是赚的心态来大开杀戒的，所以佟严宇一般来说都会无比认真地布置那些抓捕行动，以求能够减少伤亡——这一回佟严宇派人带了那么多家伙去“请”沐初阳，其实多少也是因为佟严宇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直觉，只是没想到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已。

　　“你……你的身上绝对有很多人命。”佟严宇脸色有些苍白，但仍硬挺着开了口。

　　“嗯，确实有。”沐初阳点头，在察觉到缘觉的表情微妙后，冷笑着补充了一句，“全是拜这位大师所赐。”

　　缘觉的心态被沐初阳拿捏得死死的，甚至，已经隐隐有了一种会对沐初阳言听计从，以削减自己罪孽的迹象——缘觉并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世外高人，否则的话，当年他也不会因为被沐老爷子救了一命，就扛不住沐老爷子的恳求，来给沐天昇和沐初阳行这换命之术了。

　　——沐老爷子能够轻易地拿捏住缘觉的心态，沐初阳自然也可以。

　　“这老和尚可真是够糊涂的。”佟严宇察觉到了这点，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缘觉一眼，继而打起精神，继续应对起沐初阳来。

　　“你……都杀了些什么人……”佟严宇忍不住开始回忆起这些年他听说过的案件，竟也想不出哪一件能和沐初阳扯上关系。

　　“这你可以放心，回来嘉淞之后，我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沐初阳回答。

　　“所以事情是发生在布兰登的是吗？”佟严宇皱眉，“不管如何，我不可能让我的妹妹嫁给你这么个背负人命的家伙——哪怕你会因此而杀了我。”

　　“你觉得你妹妹会不知道吗？”沐初阳反问，“她是个非常细心的女子，我都没有瞒过她的自信呢。”

　　“什么？”佟严宇吃惊，“那她怎么……”

　　“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她只是个单纯的想要追求自由的小姑娘，但是现在，有些事，我越想越有意思。”沐初阳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和她之间，主动的一直是她——她曾经送过我一幅画，名字叫‘日出’，似乎是对应着我的名字来的，而那画上，画的却是一大片毫无光亮的晦暗阴沉。”

　　“她这种每幅画都有一大篇解释和用意的人，非要我接纳那么一幅画，必然也是有她的道理的……也许，她想要向我表达的意思就是——她知道我背地里是多么阴暗的一个存在。”

　　“事实上，我也想过为何她会选中我，而不是我大哥。”沐初阳刻意向佟严宇坦白了一些细节——沐初阳并不介意给佟宛如制造一些麻烦，不过他也觉得对佟宛如来说，摆平佟严宇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我大哥其实也是个很能折腾的人，一旦下定决心了，他能将事情做得比我还要放肆。”沐初阳继续说道，“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大哥绝对是会对佟宛如言听计从的，正适合让她借来大展拳脚。”

　　“可是她却是从一开始就盯住了我，这一点可真有趣。”沐初阳继续说道，“虽然她从来没有明说，我也从不承认，但是她的确是一步步地在试探着我的底线，好证实她已有的猜测。”

　　沐初阳回想起自己与佟宛如接触过程中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佟宛如就开始试探了沐初阳摆脱追踪的能力，后来又故意找了个地儿作为接头地点来试探沐初阳潜伏行动的本事，当然更不要说后来沐初阳从文华苑出来之后，佟宛如向沐初阳挑明她其实对那些神鬼玄幻之事有所了解的种种……

　　当然，关键更是那天晚上从那居民区到那酒店之间的折腾。

　　——沐初阳其实并没有在那酒店附近留下什么痕迹，如果佟宛如真心想要帮沐初阳掩盖过去的话，并不算是如何困难之事，但是后继的发展确实沐初阳和佟宛如之间的关系突然被公开，这其中种种，若说佟宛如完全无心，沐初阳是不信的。

　　沐初阳后来虽然也给佟宛如解释过那天晚上居民楼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佟宛如却没有如沐初阳预料的那样追根究底，于是沐初阳知道——佟宛如其实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早已是心中有数。

　　“佟宛如的背后肯定有高人。”沐初阳对佟严宇复述着当初王梓清的判断，“或许，她在某些方面的本事早就超出了你这个大哥的预料了。”

　　沐初阳这句话让佟严宇有些发怔，却又无法反驳，因为佟家的那位供奉一直以来，的确是很偏爱佟宛如的，私底下有些传授，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我觉得佟宛如会选中我，其实多少也是因为她知道我是真的不会想要和她成为夫妻，哪怕日久生情都不可能，毕竟大家……物种不同。”沐初阳略迟疑了一下之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沐初阳的话让佟严宇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那看起来又单纯又可爱的妹妹了，于是佟严宇偏头向缘觉请教了一句：“他真的和我们物种不同？”

　　“也可以这么说。”缘觉有些迟疑，他并不清楚佟家和沐家之间的这些八卦，也不知道佟宛如是谁，只知道似乎有个女人想要嫁给沐初阳，而佟严宇正在强烈地反对，所以才对沐初阳生出了如此强烈的敌意来。

　　“难怪那一位……会愿意撮合你们。”佟严宇想到了那个带着沐初阳直接上佟家的老人家，面露恍然之色。

　　“可是一旦有机会，你还是会想要努力从中作梗，弄死我，并想方设法地带回宛如，让她的人生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沐初阳很清楚佟严宇的立场。

　　“那是当然。”佟严宇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沐初阳却摇着头开了口：“可惜，佟宛如对我来说也挺重要的，至少，她的出身，能够保证我在这个国家之中，不会成为试验品。”

　　“所以你想要对我做什么？”佟严宇面露警惕之色，“杀了我？”

　　“不。”沐初阳摇头，同时将手里的枪扔到了地上，“我若有杀心，我相信，缘觉大师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将我镇压在当场的。”

　　“所以我决定对你施行催眠。”沐初阳一步一步地向着佟严宇走了过去，“我希望你能忘记你我之间的这些对话，忘记你的好奇心，继续当宛如的好哥哥。”

　　“至于缘觉大师，我觉得，您完全可以置身于这些因果之外。”沐初阳顺便对缘觉补充了这么一句，“您越介入，因果只会越来越多，而你，其实应付不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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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觉的心里的确打起了退堂鼓，甚至想要放任沐初阳去对佟严宇行那所谓催眠之术，因为他也觉得如果佟严宇忘掉他所纠结的事情不再与沐初阳作对的话，某些因果也等于是从根上断绝了，至少佟严宇和沐初阳之间应该是不会再有相残之事了，但是，冥冥之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当局者迷，你已经深陷其中，所以才只能任人摆布。”

　　“我被摆布了吗？”缘觉开始反思。

　　事实上，缘觉的直觉并没有出错，但是问题在于，他并不认为沐初阳这么个小僵尸或者沐老爷子这种普通人会有摆布他的能力，所以他一直处在懵懂之中而并无意识。

　　“大师救我！”佟严宇可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谁知道自己忘记了这段记忆之后，沐初阳是不是还会利用自己的无知再做些什么威胁到自己，甚至整个佟家的事情？

　　佟严宇冲到了缘觉的背后，直接拉扯着缘觉身上的沙发将他推了出去，并拦在了自己与沐初阳之前，缘觉被推得一个踉跄，心里对佟严宇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小子越发地不喜了起来。

　　——比较起来，眼前的沐初阳虽然是个僵尸，但是反而更像是一个能够沟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