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第391章 御选-2
作者:荷塘春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乐旋,你先说┄┄”武德帝见座下无人开口,便指曦和宫主之子、自己名义上的表弟问道。

  “奴才以为,此事并不难决!”随乐旋眨了眨眼睛:“侧侍状告主夫,真世间奇闻!以下犯上,以卑撼尊,行为悖逆,岂可容之纵之!”

  韩越皱了皱眉头,等不及圣上垂询,立刻出言反驳:“若非逼不得已,侧侍何必走这样一条不归之路?一经官衙,众所周知,无异于自弃妻门,自蹈绝地。盖因父女连心,春晖恩重,何忍因利相让,生分骨肉?奴才以为,当还嗣女于侧侍,使尽天伦之乐。”

  “侧侍既知己行不容于世,还一力为之,是断嗣女前程,毁娘家声誉。”随乐旋瞧了他一眼:“彼自私过甚,不宜为父。使之教女,何以成才?”

  “生儿养儿,期亲之爱之,是为人伦,谈何自私?”韩越大为不解:“先帝瑾贵太君,自诩遵循正途,送毓庆宫主返胤,致父子离别十余年,天各一方。宫主乏人教养,屡遭欺凌,每思生父,都是痛断肝肠,谓贵君何忍心至此,生绝父子之义!若能长依膝下,久偎慈怀,甘弃此冰冷富贵,浮华虚名!贵君以为自己所为是对宫主好,倒头来却大伤其心。为人父母,当以此戒。”

  从奕听到这里,心中低叹:爹娘为流言所惑,深恶英王,却不知我心系之,生死不悔。若不能嫁她,纵长命百岁,衣食无忧,又有何意趣?母亲心虽爱儿,行却误儿,比瑾贵太君更甚一步。

  “韩官人善心,令人敬佩!”祁端己一振衣袖,也款款而言:“然,铁氏为后,不贤不仁,冷血酷厉,难于仰承宗庙,先帝故予废之。宫主所遇,虽称不幸,非瑾贵太君当日所能预料,亦非出其本心。今圣上所言案中,未闻正夫失德,自身无女,过继她人,也是世之常情!彼为冢室,鞠育子女,恪勤不怠,实属名正言顺!而嗣女呼父,礼法所然,何来“夺女”之说!”

  清澄不禁朝他看去,暗在心中念了几声:祁端己┄┄

  “昔太宗皇帝非孝慈高皇后亲生,继于名下,仅只一年,然高陵寝次,仍首奉元后,太庙行礼,先奠嫡父。”祁端己继续言道:“其时太.祖四后争祀,闹于庙堂,而帝心不移,因礼止情!是为尊卑有别,嫡庶有序,不可乱之!奴才每读国史,为之称道!及闻此案,更加追慕圣德。太宗皇帝既以己身为天下榜样,后世官民自当敬顺效之!何来犹疑,不能结案?”

  哼!韩越暗自一嗤:说的好不冠冕堂皇!太宗皇帝以承嗣孝慈皇后为荣,对之后正位中宫、抚养自己成人的孝烈皇后阳奉阴违,致其偏疼襄王,久后酿成激变,手足猜忌,姐妹阋墙,闹出一件千古奇冤┄┄这些话却不好当殿讲来!韩越见清涟偷朝自己使眼色,会意一笑:“祁官人通史知书,明“礼”擅“言”,真不愧得首相大人多年教导!”

  祁端己抿了抿唇,知他必然还有后话。

  “孝慈皇后当年是因太宗皇帝幼失生父,伶仃孤立,故使继膝下,躬亲恩养。然,回看本案,大有不同。侧侍唯此一女,爱如珍宝,被人抢夺,痛伤成怒。”韩越驳道:“自来过继之事,最讲两厢情愿,彼既不肯,我何强之?正夫为此,有失贤名;而官衙判决,亦当秉公。先贤立法建礼,岂不循天道人情?”

  祁端己一愣。

  “此侧侍失女,讼官相争,虽听来为奇闻,细思却是正途。”韩越侃侃言道:“若隐忍不言,而暗行报复之事┄┄请问彼时又当如何?”

  无人应声。武德帝心下一动,看了韩越几眼。

  “以善答善,太宗皇帝所以天下传名;而以恶报恶┄┄”韩越摇头一叹:“后事便难预料!”

  武德帝隐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半晌方又张开。

  从奕看她目光转投自己,略一躬身言道:“奴才以为此案尚有诸多不明之处,当先查其实,再行审判。”

  “何处不明?”武德帝挑眉又问。

  “如祁官人所言,正夫身为冢室,鞠育儿女,此职责所在;后嗣无论是何出身,敬呼为父,尊奉孝养,此礼法所约。”从奕答道:“奴才不明:乡绅欲立嗣女,何故非使其过名?何以非令其改室?是侧侍不堪教女,还是幼童承继正夫膝下,另有非常之利;抑或┄┄其它因由?”

  “┄┄”武德帝眯起眼睛,重又回忆了一遍当初何景华的进言。

  “侧侍之女能继立为嗣,世人多谓之有福。”从奕垂着眼睛继续说道:“既然是桩好事,为何侧侍坚持不就,反要闹得对簿公堂?”

  “是啊?你说为何?”随乐旋插了一句。

  从奕摇了摇头。

  随乐旋“嗐”了一声:“我看这人怕是得了癔症,所为实在匪夷所思!”

  从奕不接他这话茬,仍向御座言道:“所以,奴才以为先当细查究竟,且莫漏掉一丝隐情。之后才好判断是非,论述情理,务使终决,服人服众,可彰可表!”

  “┄┄”清澄暗道:从奕这一番话避开两议,另寻蹊径,说的也是入情入理,果然聪慧。却不知小涟如何答话?他落到最后,不管支持那一头,都有趋附骥尾之嫌,怕是要被这几个人比下去了!

  “贺兰氏?”武德帝偏头瞧着清涟一笑:“你是何意见?”

  “奴才有一事不解┄┄”清涟迟疑着言道:“侧侍为何要告正夫?”

  “┄┄”众人都是一愣。清澄大皱眉头:真是个小笨蛋,圣上亲□□代,他们又争了这么半天,事由起末难道你还没弄明白?

  “自始至终,那位正夫有说要夺侧侍之子么?”清涟问向众人:“圣上原话是:乡绅欲立后嗣,使幼女入正室门中受教!正夫不过奉妻主之命行事,抚育童稚本就辛苦,竟还被诉公堂,遭人褒贬,实在委屈。”

  “┄┄”清澄一愣,转而五脏俱暖:小弟这是在为我鸣不平啊!

  “你的意思是┄┄”武德帝直起身躯,话语有些僵涩:“过在家主?”

  “┄┄”众人都低了头,唯有韩越一笑:可不就是?

  “┄┄奴才读书有限,不过记得《男诫》有言:妇不贤,则无以御夫;夫不贤,则无以事妇。又云:妇不御夫,则威仪废缺;夫不事妇,则义理堕阙。”清涟怯生生看了武德帝一眼:“此案之中,本不闻夫侍之间有何嫌隙,惟因妻主起意继嗣、继而夺子,才酿就大乱,家不成家,人不容人,哗笑天下!”

  “┄┄”梁铸偷着瞄了武德帝一眼。

  “这位乡绅之前贸然夺子,行事草率;待侧侍求告,又不谅人情;最后闹出事端,夫侍各执一词,自己却约束不能,使之讼官待决┄┄现今威风扫地,沦为笑柄┄┄”

  “┄┄咳┄┄”清澄赶紧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

  “说的好!”韩越才不管别人什么想头,自己挑指赞道。

  我的小祖宗喂!梁铸都不敢去看武德帝发白变绿的脸色:您二位可别再往下说了┄┄

  殿内没了声息,清涟紧张的满头是汗,半晌才听武德帝不大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吩咐梁铸:“叫下一位侍子!”

  “是!”梁铸忙不迭扯开嗓子喊道:“黄州恩骑尉子穆氏入觐!”

  ┄┄

  东偏阁中,恭王招呼云瞳:“七妹过来坐,咱们姐妹许久不曾把臂说话了!”

  云瞳一笑:“昨夜不是才遇上?六姐还没和小妹说够么?”

  两人互视一眼,各自举杯摇摇一敬。

  “听说你们都上了奏章,要娶从贵金家的锦衣郎为正君!啧啧┄┄”和王故意劝道:“就不能谦让些么?怎好让圣上为难!”

  “小妹向来是遵旨行事!”云瞳把玩着手中茶盏:“六姐你呢?”

  “一样!”恭王笑意盈盈:“圣上最讲姊妹之情┄┄我就等着叩谢龙恩了!”

  ┄┄

  最后三名侍子依次入殿,武德帝简单问了几句,便命取来金簪、瑶花。

  这是要当众宣示了!侍子们列于东西两侧,垂首等待,看的出来都很是紧张,就连韩越也低了头,竖起耳朵细听圣旨。

  “当啷”一声,武德帝率先拾起一块铭牌儿,丢在了右边盖着皇封的御盘之中。

  众人心中一紧,韩越下意识就抬头往御案上瞄去。

  梁铸得命,捧着玉盘下阶,缓步走到祁端己面前,躬身礼敬:“恭喜官人!”

  祁端己向盘中一看,里面盛着一只金簪,知道自己是被选中入宫,心中极是喜悦。他接簪在手,端正叩头:“奴才谢恩!”

  “祁氏著封上卿!”武德帝补了一句:“命礼部选吉祥字样上呈,以为封号!”

  “┄┄谢圣上恩典!”甫一入宫,便得高位,自是令人羡慕不已。祁端己叩拜起身,却仍恭肃如常。

  武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翻下了一块儿铭牌。

  这一次,是二等轻车都尉、泰州掌史子诸氏中选,谕旨封为贵人!

  在他之后,梁铸又停在了穆氏面前,递上了第三柄金簪!穆氏激动的双手直颤,自己母亲只是一个小小恩骑尉,忝居紫胤十二等封爵最末,连个正经职衔都没有,不想自己竟有此意外之福,能入宫陪王伴驾,当了一名御侍。

  “┄┄”翻牌之声稍作停顿,又是“咣啷”一震,铭牌儿落入左手蒙着红锦的御盘之中。

  梁铸下阶,停在随乐旋面前,奉上一朵七珠瑶花:“恭喜官人!”

  这是未曾中选,圣上赐婚,随乐旋心中有数,喜滋滋接了过来,跪地等候圣命。

  从奕心中扑扑直跳:圣上该选四人入宫,怎么才三个就停了下来?眸眸身为御国亲王,爵位在紫云昂之上,赐婚也当在其前,怎么这朵瑶花给了长公主之子?难道┄┄

  “朕赐新乡侯子随氏为靖疆恭亲王正君!”武德帝沉声宣布。

  “奴才叩谢皇恩!”随乐旋稍一怔楞,大喜过望,连忙伏地磕头。

  “恭王是圣上爱妹,曦和长宫主也是至亲,亲上加亲,两全其美!”清澄率先降座行礼:“臣侍向陛下贺喜!”

  “嗯┄┄”武德帝笑着让他平身:“舅父之子身份尊贵,品貌双全,朕很是喜爱,六妹必然也能满意!”

  从奕手心之中捏着一把冷汗,等随氏谢恩离殿,直如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听得铭牌翻落之声。

  梁铸手捧瑶花,一步一步踏下御阶┄┄

  清涟虽未抬头,心跳快的直要蹿出胸膛。

  韩越却是眸光炯炯,盯着梁铸的步伐,一瞬不离。

  从奕觉得自己已不能呼吸了,前胸后背汗如细雨。终于,那位御前大总管停在了自己面前。

  “恭喜官人!”梁铸笑着递上瑶花。

  清涟眼神一黯,深深垂下头去。韩越却是愣住,红唇微微撅起。

  从奕颤着手接过瑶花,撩衣跪倒:“奴才谢恩┄┄”

  武德帝静静看着他,半晌方道:“朕赐寿宁侯子从氏┄┄”

  忽又停住,从奕一颗心吊在嗓子尖上,死死攥着那朵瑶花,几乎快要把上面的珠子捏碎了。

  “从氏为御国英亲王┄┄侧君!”